杜秋覺得,把自己賜婚給獨孤永夜,對獨孤永夜是絕對沒有任何好處的,相反壞處倒是多不勝數。
因此,她理所當然的以爲獨孤永夜也是不想要賜婚的,說起退婚來自然就很是直接。
獨孤永夜卻是聽得身子悄然一僵。
“百害而無無一利?哼……”自鼻息間發出一聲哧笑,他仰頭一口飲盡杯中的清水,隨後又倒了一杯,再次一飲而盡,再倒再飲……
杜秋心裡一突,有種大不妙的感覺。
他僅僅是笑了笑,甚至都沒有擡頭也沒有表示不悅,但她卻有種詭異的感覺,似乎周圍的氣溫在瞬間變得森冷。
彷彿鬼門正緩緩打開,夾雜着暴虐氣息的陰風襲捲而來,瞬間籠罩住了整片梨樹林,將這片小空間直接給劃入了幽冥的地界。
明明陽光還在樹椏間揮灑,卻怎麼也照不進這陰森的地帶……
遠遠近近的,傳來不少撲通撲通的聲音。
是那些藏在暗處的墨龍衛受不住那股強大的威壓,紛紛從藏身之處墜落了下來。
便連玄靈手腳都是僵硬,及時抱住了樹幹纔不至於跟着跌一個臉朝下。
縱使杜秋再是無謂,此刻也免不了後脊發涼,連笑都似臉皮僵硬了般扯得十分勉強:“殿下,你,心裡是什麼想法?”
獨孤永夜猛地擡起頭來,從來冷淡平靜的眸色此時卻是黑沉一片,幽暗到就彷彿看不到底的九幽地獄。
杜秋本能地彈跳起來往後一退,瞬間提氣,調出過半的靈力護住了周身。
前面幾次見面,他都那麼好說話,還幫了她好幾次。
雖然昨天晚上也生氣掐住了她脖子,最後卻也因她兩句話就收了手。而總在不經意間就流露出的孩子氣那一面,讓她誤以爲他是無害的。
她以爲自己能夠將他變成炎焰那般的君子之交,擁有着平等說話的地位與權利。
可是顯然,她高看自己了。
原來,世所傳言的殘暴噬血,陰晴不定,唯我獨尊全部都是真的。
因爲她這猛然退開的防備舉動,獨孤永夜眸光一震,隨即似是忽然從入魔的狀態中清醒了過來。
他放下杯子,懶懶地靠上椅背,銀色護甲狀似無意地敲着椅子把手,姿勢十分的隨意放鬆。
“你覺得這樁婚事對你有一百樣害處?是哪一百樣?來,說給孤聽聽!”問這話時,他聲音十分溫和。
卻只叫聽着的人渾身發毛,那些被震落的墨龍衛一個個默默地起身,默默地爬回樹上藏好,默默地流着淚驕傲。
竟然有人僅用一個變臉,就震得他們跟下水的餃子一樣,他們可是傳言中天下第一的墨龍衛啊!
自信都被打殘了。
心好累,都不想練武了腫麼破?可是這個人,是他們的主子啊……
真是,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了。
杜秋小心翼翼地觀察着獨孤永夜的臉色,腦子裡迅速將自己今天說過的話和他對每句話的反應給梳理了一遍。
很快找到了問題癥結,他似乎……不想退婚?
但這怎麼可能呢?
乾笑着兩聲,杜秋頭皮發麻地說道:“呵呵……那個,我的意思是說,對你百害而無一利。”
獨孤永夜冷淡的視線掃過指間的護甲,方纔擡頭定定地望住她。好一會兒過後,絲竹起伏般悅耳的聲音,拖着長長的尾音,自吐魔息:“哦,父皇憐東宮寂冷,特給孤賜下太子妃,孤心甚喜。卻不知,你所指的這害從何而來?”
你那便宜爹要是真的憐惜你,會把一個剛剛被人拋棄,還帶着孩子,又名聲至醜的女人賜婚給你?
且,還是在你明明不能成親的情況下。
你那麼聰明,怎會不知這旨賜婚的用意?分明是氣極下才說的反話!
當然,心裡怎麼想的,杜秋可不敢當着他的面說出來。她有種感覺,今天自己回答只要有一個不對,結果可能會很不妙。
“這個……殿下你那麼聰明,有些話,又何需明說!”她扯了扯嘴角,硬着頭皮訕笑。
暗中,卻是連嘆晦氣。
喜怒無常,叫人琢磨不透的人最討厭了。
要不是擔心跟獨孤永夜結下不解仇怨,她真想轉身就走。可是婚約在哪裡,四方堂在那裡,她能逃到哪裡去?
媽蛋,怎麼會莫名奇妙招惹上這麼一個難搞的人?
難道是她前世不修,殺孽太重,纔會遭了報應?
的確二人成婚,外面那些人會怎麼想他們,又何必明說?
獨孤永夜輕輕頜首,似是贊同了杜秋的話。幽暗的眸光卻是意味深長地落在她強裝鎮定的臉上,緩緩說道:“如此說來,孤還要多謝你爲孤考慮的如此周到了?”
“不客氣不客氣,咱們是朋友嘛!呵呵……”杜秋知道他的話不是客氣,但這會兒也不知道要應什麼,只得連連笑着擺手。
可是,就因爲她這一笑,原本還似有些鬆散的氣氛,卻是瞬間變了。
危險將至的感覺這一刻尤其強烈,杜秋想也沒想,本能地轉身就跑,誰知剛剛跑出兩步就‘砰’的撞上了一堵肉牆。
因爲她奔跑速度過快,這一撞反彈的力道也是極大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後倒去。跟着腰間一緊,又反倒回去撞在了那堵‘牆’上。
這一來一去,眼前不由產生了一陣短暫的眩暈。
杜秋睜開眼睛,就見明明前一刻還懶懶地坐在對面的人,此刻卻到了她面前,緊緊地扣住了她。
臥草,人那麼不好說話就算了,實力還那麼強,還讓不讓人活了?
“親兄弟還明算帳,更何況只是剛認識的朋友。”
身後,頭髮和衣襬都跟不上他的速度。它們在風中翩翩飛翔,跳着優雅而絕美的舞。直到他停下來了有一會兒,才漸漸地飄蕩着,溫順地落下,眷念地依着他輕柔和緩地蹭動。
高大的身影微微傾下,他附在她耳際,極爲溫柔地說道,“你這麼關心孤,想讓孤怎麼感謝你呢?”
“呵,呵呵……”迴應他的,是杜秋僵僵的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