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處的河道並不怎麼寬,彎彎曲曲的,卻連接着進京的要道。
蘇嬋的外祖母家便在不遠的蘇地做生意,因外祖母家以前出過一位皇妃,受了些庇佑,才謀了個皇商的名頭。
蘇嬋小時候陪母親回過一次孃家。
依稀記得外祖母對她很好,古代結婚都早,按歲數推斷她外祖母今年也不過五十多歲。
她母親還提過等她外祖母六十大壽的時候,務必要趕回孃家去祝壽。
現在想來自己是沒法陪母親去了。
賀北天高地遠的,再者王府也同別的地方不一樣。
香寒也知道此地離得王妃外祖母家不遠,忍不住說起那些事兒,“王妃,還記得小時候您去呂府,我跟在您身後,那麼大的院子,您跑到竹林內竟是迷了路,最後還是呂少爺把你找了回來,當時夫人還笑說要不要你同呂少爺訂個娃娃親。”
說完香寒才察覺失言了,慌着左右看了看。
蘇嬋忙點了點她的鼻子,輕斥着:“你啊,不是叮囑過你,在這裡不比在蘇府,說話做事都要仔細小心。”
香寒趕緊福了福,一臉告饒道:“王妃,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蘇嬋知道她也是無心的,更何況這小姑娘也不是不靠譜的人,上一世兵荒馬亂的小姑娘還能爲自己找到吃的,忠心耿耿不說,稍加鍛鍊便是個機靈能幹的姑娘。
蘇嬋也便笑着捏了捏她的臉蛋:“你啊,還是太小了,鍛鍊幾年等老練了,只怕我又該給你張羅婆家了,到時候還不知道是哪個好命的會娶了你這個能幹的媳婦呢?”
這話說的香寒臉都紅了,忙捂着臉的說:“王妃又在笑我。”
說完香寒便害羞的跑了出去。
雖然旅途辛苦,可一路上的風土人情蘇嬋看着很有趣。
等天亮的時候,船都準備妥當了。
蘇嬋一夥到了江邊,蘇嬋擡頭望去,這木船雕樑畫棟的,很是漂亮。這樣的木船在本朝估計已經算是很大的了。
蘇嬋等人先行上到船上。
等人陸續上來,沒多久巨大的木船便駛入看江面,起初還算穩,無風無波的,天氣又好,涼風習習吹的人很舒適。
比在陸地趕路舒服了很多多。
只是漸漸的到了晚上,便覺着外面黑漆漆的,而且江面上起了風。
木船便覺着有些晃,木船上是小心火燭的,並不點蠟燭,只懸着燈籠。
齊王這裡自然不會是很簡單的燈籠,而是幾詹王府裡帶出來的琉璃燈。
在蘇嬋看來這琉璃燈也沒什麼特別的,不過是二氧化硅做的,雜質都沒怎麼濾乾淨。
可在香寒眼中卻是價值連城,小丫頭起初放琉璃燈時手都有些發抖。
齊王也沒再看書,吩咐下人把鷹帶過來,在船艙內安靜的喂鷹。
那鷹也不栓着,大約是不習慣在船上,那鷹總撲棱着翅膀一副想要飛出去的樣子。
蘇嬋見了也不害怕,在齊王喂鷹的時候便守在旁邊看。
香寒同幾個伺候的丫鬟嚇的直縮在一旁,香寒更是緊張的心都要跳出來了,生怕自己的主子會被鷹啄一口。
蘇嬋的目光卻是一直落在齊王身上的。
他目光清俊,很多時候不像個屠殺萬人的劊子手,倒像是位溫溫而雅的貴公子。
雖然都說賀北風沙厲害,自古便不出美人。
齊王卻是眉目如畫清貴無比,他在船內穿着常服,喂鷹時袖子從手腕處滑落,露出手臂上的肌肉。
蘇嬋不由的想起夜裡黑漆漆的,她不小心碰到過的那些。
他身上應該是沒有贅肉的,能帶兵打仗的人,而且聽說他起初都是身先士卒的,估計武力值同她哥哥是有的一拼的吧?
她這麼想着,他忽然伸了下手,蘇嬋楞了下才反應過來,趕緊從托盤裡取了些碎肉遞給他。
他接過去繼續喂鷹。
蘇嬋側着頭,因爲好奇,眼睛都是亮亮的:“殿下,這鷹起名了嗎?”
既然是養的東西,應該跟貓狗似的也取個名字吧。
“旺福。”他說的口齒很清楚,蘇嬋聽後卻以爲自己聽錯了,在那半天都沒反應過來。
旺福?
民間最喜歡叫狗的名字?
他給自己的鷹起了這麼個名字。
蘇嬋再看向那威風凜凜的蒼鷹時,嘴巴都抿成一條線了,忙雙手拄着腮的輕笑。
在船上也沒什麼事兒,每日都是這麼悠閒的過着。
除了略微有些暈船外,蘇嬋也漸漸適應了船上枯燥的生活,這麼過了幾日,船終於是到了陸地。
到陸地後又是連綿不斷的趕路,足過了二十多天,舟車勞頓的,起初還是興致勃勃,等到了後面蘇嬋也覺出疲倦來。
而且越到後面景色越單調,青紗帳滿天滿地的,自從進到賀北地區後,滿眼看到的都是荒草。
倒不是這裡說荒涼的沒有人煙,只是實在地廣人稀,每隔一段才能看到新的村莊。
以前總聽她母親說賀北苦,京城閨秀多不願意嫁過來。
蘇嬋還覺着有些誇張,現在身臨其境,蘇嬋終於是明白了。
這種地方的確是不適合京內的大家小姐們。
第一便是乾燥,不管怎麼喝水嘴脣都覺着乾乾的,香寒早先準備的那些胭脂水粉不過是化妝用的,要抵擋這種乾燥,京裡帶出來的東西一點用處都沒有。
最後蘇嬋想起潤脣膏的原理,忙讓香寒找了蜂蜜蜂蠟,在趕路的空暇,她正好給自己找個事做。
把濃稠的蜂蜜倒在小胭脂盒內,小心翼翼的兌了一些香油,其實用橄欖油更好,不過這種地方哪找那東西去。
幸好做出來的東西還不錯,雖然帶着點香油味,不過潤潤的,塗在嘴脣上立刻就覺着滋潤了許多。
香寒原本怕王妃亂用東西弄壞了嘴脣,便爲王妃做了試用的人。
一試之下香寒都後悔不該耽誤王妃享用的時間。
從那後香寒每天早起晚上都會小心翼翼的伺候王妃塗上。
倒是除了這些外,其實嘴巴起皮還不算是最要緊的。
不光是氣候乾燥,這裡的風還很大,沒遮沒掩的直接刮在臉上。
裡面又捲了砂礫,一刮起來頭臉上落滿了沙子。
一路走來,香寒一個伺候人的丫鬟都叫苦連連。
蘇嬋雖然被伺候的緊,平日都在馬車內坐着,可是偶爾從馬車縫隙透過來的風還是呼呼的。
李姑姑便有些擔心年輕的王妃會受不住,沒想到蘇王妃卻是最受得住的,每次都能自得其樂,見,風沙大,便着人找了面紗過來。
一路上李姑姑竟然沒聽見王妃抱怨過一個字。
那一日蘇嬋正在馬車上百無聊賴的坐着,遠遠的看到有人在放羊。
原本該在不遠處的齊王也不知道去了哪,越往賀北腹地走,齊王的活動範圍便越大,時不時的都會看不到他。
到了一處平坦空闊的地方,因天晚了,車隊緩緩停下準備紮營駐帳。
蘇嬋也從馬車上下來,準備舒展舒展胳膊腿。
在舒展的時候,她擡頭四下望去。
落日斜斜落下,半邊天都是紅的。
蘇嬋正在欣賞美景,卻發現周圍的人神情忽然變得嚴肅起來。
李姑姑更是跑過來叫她道:“王妃,趕緊進帳子裡吧,這是要起風了!!”
蘇嬋這才覺着不妙來,趕緊帶着香寒進到大賬內。
果然剛進到帳篷裡沒多久。
只聽着外面的風聲跟鬼哭狼嚎一樣,刮的帳子呼呼的直作響。
香寒哪裡見過這個,嚇的眨巴着眼睛,生怕帳子會被刮飛了,連帶着自己也被風捲了去。
蘇嬋以前還覺着搭帳篷的時候,那幾個人壯漢往地上訂釘子訂的那麼深有些誇張,現在才明白,那麼做原來是爲了應付這樣突如其來的氣候。
聽了一會兒風聲,蘇嬋心裡惦記着外出的王爺,憂心的問道:“這麼大的風,也不知道王爺怎麼樣了?”
李姑姑忙寬慰她:“王爺常帶人出去,王妃請放心,這些風沙難爲不住王爺。”
這麼等了一炷香的時間,果然真如李姑姑說的,沒多久齊王便回來了,只是等他回來的時候,他身上還是落了塵。
這地方也沒合適的地方沐浴。
蘇嬋一見他回來了,趕緊找了乾淨的帕子,走過去,小心翼翼的爲他擦淨臉上耳朵後的灰。
不過看他的神色倒是自以爲常了,也並不以爲意。
等她弄完了,香寒也打了溫水過來。
蘇嬋又親自擰了溼帕子,給他擦過,怕他的臉再出去被風颳傷,她忙又用指甲挑着些自己自己做的潤膚膏,要往他臉上抹,只是那東西香香的,她還沒靠過去。
他已經攔住她的手腕道:“這是什麼?”
蘇嬋忙解釋:“一些防乾的膏,抹在臉上不會太乾。”
他一副要躲開的樣子,淡淡道:“不必了。”
蘇嬋抿嘴一笑,知道他只是嫌棄這東西太香膩膩的了,當初做的時候香寒覺着買的那些胭脂香料都沒了用處,索性在她的潤膚露裡放了一些香料進去。
好聞是好聞,卻沒想到這款潤膚的做不了男用的了。
“這裡太乾了,風又大,還是用上吧,下次我讓人給你準備不帶香料的。”蘇嬋柔聲說完,把潤膚膏在手心裡潤開,向他臉上抹去。
齊王有些不習慣被人這樣伺候,以往他說什麼,但凡不要的便沒人敢婆婆媽媽。
他的這位王妃卻不大一樣。
等他收拾乾淨換了衣服,蘇嬋又同他用了晚膳。
只是風這麼大,不好點火做飯,吃的不過是水煮的一些菜。
蘇嬋有點水土不服,又疲到了極點,便只進了一些粥。
等香寒等人把餐具收下去後,沒多會兒大帳內便只剩下了她同齊王。
其實蘇嬋早感覺到了,這鬼地方越往裡走越冷。
而且這塊地方顯然是中間地帶,一方是還習慣農耕的村民,另一邊則是漸漸習慣了放牧的牧民。
倆者都在他的治下,他明明可以選擇在最舒服的地方建城,舒服的享福,此時卻是深入賀北腹地
一方面是當時爲了防備外族入侵,另一方面這位王爺骨子裡多半是個
這裡夜間氣溫降的厲害,蘇嬋都懷疑到了寒冬的時候會跟更難熬。
帳子地上鋪着厚厚的氈子。
兩人睡下的時候還是習慣的分開了被子。
只是這裡的夜裡太不一樣了,她的腳到了夜裡涼涼的,總是暖和不過來。
之前香寒給她塞在被子裡的暖爐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她摸着,忽然趕緊手感不對。
她嚇的趕緊縮回手去,知道自己剛纔肯定不小心的摸到了他的腳。
只是還是晚了,還是把他吵醒了,他從枕上擡頭看了她一眼。
蘇嬋趕緊解釋道:“我剛在摸我的手爐。”
他表情淡淡的,黑夜中也瞧不清楚他的表情,蘇嬋只知道下一刻他掀起被角淡淡道:“過來吧。”
蘇嬋也不好說什麼,雖然不是自己故意的。
倒好像是她算計着要進他被子一樣,她忙乖乖的爬了過去,小心側着身體縮在他被子內。
他那摸出一個暖爐,在被中塞到她懷裡。
她哪裡知道大夏天的在這種地方需要帶暖爐的。
所以只帶了倆個過來,夜裡她自己用了一個,也給了他一個。
現在他找了他暖爐的給她用,她趕緊接過去抱在懷裡。
濛濛夜色中,耳邊還能聽到風的聲音,不過風應該是小了一些。
一時間蘇嬋怎麼也睡不着,而且能感覺到齊王也沒有在睡。
黑暗中,她想起什麼,小聲問着:“王爺來這的時候多大?”
“十三歲。”
古代人都早熟,不過十三歲已經可以統領一方了嗎?明明還是個半大的孩子。
她轉過身去,想起自己十三歲的時候,不由說道:“我十三歲的時候還在學刺繡。”
“你學的錦繡還是芷繡?“
蘇嬋沒想到他竟然連閨房裡的織法都知道,只是她沒用,她學了好久,最後就連她母親請來的繡娘都沒教會她。
她不好意思的回道:“我什麼都沒學會……”
不知什麼時候他的手臂圈上了她的腰,蘇嬋就覺着腰上一緊,自己被帶到了他身上。
瞬時便成了她爬在他身上的姿勢。
蘇嬋身體一僵。
黑暗中只覺着有什麼親觸到了自己的脣。
外面的風還在呼呼颳着,蘇嬋卻再也留意不到風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