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無煬離去後,武德軒在房中焦躁不安來回踱步,思忖片刻便徑直去了肖寒的房中……
次日辰時,肖寒與武德軒一同上了伏龍山,憑着商無煬的令牌,他們順利抵達了小云天府宅。
商無煬已得到他二人上山的消息,並不意外,便早早在府門外候着。
三人見了面,兩下見過禮,肖寒說道:“商兄,今日肖某前來是想帶婧兒暫時離開伏龍山,還望商兄見諒。伏龍山的機關暗器日後由我肖寒助你完成。”
商無煬眸色陰鬱,毫不猶豫地說道:“好。”
似乎沒想到他回答得如此痛快,肖寒面現感激之色,道:
“不知婧兒現在何處?”
商無煬深深凝視着他那看似波瀾不驚的淺淡笑顏,但眼中佈滿的血絲,暴露了他一夜未眠的焦慮,心中惴惴,暗自嗟嘆:肖寒啊肖寒,你也莫要怪我,都是爲了你,商某不得不按照婧兒的計劃去做。
沉聲道:“二位請隨我來。”
商無煬沒有進府宅,而是帶他們穿過密林,向山野間行去。
三人各懷心事,默默而行,一路無語。
秋日的山上略有些寒涼之意,蕭風瑟瑟吹的林間樹葉“嘩嘩”作響,鳥兒清脆地鳴叫聲此起彼伏好不熱鬧,蒼松翠柏綠瑩瑩盈滿了眼簾,這麼好的景緻,如今肖寒等人根本無心欣賞,他們懷揣着急切而忐忑的心情,緊緊跟隨在商無煬身後。
待穿過了這片叢林,眼前便是一片綠油油的草地,遠處綿延的山崖高聳入雲。商無煬終於停下了腳步,眼望着遠方好似一堵高牆般的蔓延山脈,極目遠眺,緘默不語。
順着他的目光望過去,就在那高聳的山脈與他們腳下開闊的草地交集處有一處斷崖,而就在斷崖前,背對着他們站着一位身着白紗長裙的窈窕女子,瑟瑟秋風中,及腰烏髮在風中肆意飛舞,白色裙襬隨風搖曳,便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一般,美的動人心魄。
那熟悉的身影,熟悉的感覺,頓時讓肖寒的心“怦怦”地劇烈跳動起來,他感到嗓子裡似被什麼堵住了一般地難受,眼前那個亭亭玉立的美麗身影無數次地出現在他的腦海,他的心頭,他的夢中,此刻那俏麗的身影猶如在幻影中一般閃爍着晶瑩的光澤,漸漸地融化在了眼中騰起的水霧中,肖寒將雙手攏在嘴邊高呼:
“婧兒——”
“婧兒——”
“婧兒——”山谷中的迴音不斷傳遞着他那高亢的呼聲。
遠處的她,滕然轉身,長長的白色髮帶自兩側耳旁垂落下來,風髻霧鬢斜插一枚金鑲玉的簪子,不施粉黛卻膚若凝脂,晶亮的雙眸中汪着一潭清水......這美若仙子、氣質優雅的女子不是婧兒又能是誰?
此刻的婧兒遠遠望着叢林邊急速奔來的男子,奮力壓抑着眼中即將落下的淚。
肖寒衝上前去,伸出雙臂一把擁住了婧兒那嬌柔的身軀,將臉頰緊緊貼在她散發着淡淡花香的髮髻上,柔聲道:
“婧兒!”
婧兒再次回到這個溫暖而熟悉的懷抱中,感受着被心愛的男子疼愛和呵護的幸福,她深深懷念和依戀着這個溫暖的懷抱,而誰又能知道,當這一刻來臨的時候,本該幸福快樂的她,心中又有多痛。
她擡起的雙手本該回擁他健碩的脊背,可是手舉到一半卻又無力地垂下,雖然有着千般的不甘,可又有着萬般地無奈,這份酸甜又有誰能知曉?!
武德軒亦是老淚縱橫。
商無煬一雙深邃的眸子緊緊盯着那對相擁的男女,面色依舊陰冷,長眉緊鎖,心口卻一陣絞痛。
許久,肖寒輕輕鬆開緊擁着的雙臂,擡起雙手捧着婧兒的面頰仔細地端詳,才分開幾日,便如三秋一般遙遠,像是永遠也看不夠一樣,眼神中滿是寵溺,一抹柔情如水般直滲入婧兒的眼底,喃喃道:
“婧兒,你還好嗎?”
婧兒擡手輕輕爲他拭去臉上的淚,搖搖頭,哽咽道:“我沒事。”
......
婧兒轉而看向武德軒,心中五味雜陳,喚聲:
“爹——”
“孩子。” 武德軒落淚。
婧兒跪了下來,哽咽:“爹……”
武德軒將她扶起,在淚水橫流的臉上擠出一抹慰籍的笑意,柔聲道:
“婧兒,你永遠都是爹的好女兒。”
肖寒迫不及待地一把握住婧兒的手,緊緊攥在掌心,脣邊露出一抹陽光而炫目的笑意,說道:
“婧兒,我們現在就回家。”
“……回家。”婧兒的聲音苦澀而飄渺,如今的“家”對於她來說彷彿遙不可及。
武德軒淚眼婆娑道:“對,我們下山去吧,回家再說。”
婧兒瞥了一眼遠遠站着的商無煬,見他一臉陰霾,一接收到自己看過去的目光,即刻不自然地躲閃了開來,轉向別處。
婧兒知道,該來的總要來的,該面對的也必須要狠下心去面對,肖家父子的性命,武德軒的性命,此刻全在她的一念之間了。
“有什麼話我們回家說。”
肖寒不由分說拉了她的小手便走,而此刻婧兒的雙腳好似在地上紮了根。她緩緩抽回了被肖寒握着的手,背轉身去,咬了咬牙,冷聲道:
“我不會跟你回去。”
婧兒這突如其來的話語令肖寒和武德軒瞬間愣在了原地,面面相覷,半晌反應不過來,莫非是自己聽錯了?
武德軒詫異地問道:“孩子啊,你、你說什麼?”
“我說,我不跟你們回去。”婧兒沒有回頭,重複了一遍,聲音平靜如水,可淚水卻潸然落下。
肖寒傻傻地呆站了好一會兒,繞到婧兒面前,低下頭來,溫柔地望着她那兩汪淚水的雙眸,柔聲說道:
“婧兒,這件事商兄已經告訴我們了,你的身世如何都不會影響我對你的心,可是,日日在這山上,你這消息又是從何處而來?我不放心,所以希望你跟我回去。”
“你別說了!”婧兒沉聲喝止,冷冷地打斷了肖寒的話,卻瞬間感到自己的血液凝固了,有種心碎的感覺,痛的她幾乎要窒息。
強行壓抑着那份悲苦,她在心中不斷地告誡自己:婧兒,你決不可拿那麼多人的性命做賭注,一定要堅持住......她閉上了雙眼,用力咬着牙,說道:
“我,不會跟你們回去。”
肖寒難以置信地瞪大了雙眼,盯着婧兒看了半晌,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他的手在顫抖,他眼中明明裝滿了痛苦,卻盡力壓抑着,柔聲問道:
“婧兒,究竟發生了什麼?是誰告訴你這些事的?你告訴我,肖寒定然全力助你的,啊,跟我走吧。”
婧兒緊閉雙眼,什麼也不說,一任淚水在臉上狂流。
耳畔傳來肖寒苦苦哀求之聲:“婧兒,跟我回去吧,無論昨天如何,今後怎樣,你都永遠是我肖寒唯一心愛的女子,你是我肖寒的妻子,你得跟我回去,我還欠你一個婚禮對不對?回去我們就立刻操辦,少將軍府大擺宴席,慶祝個三天三夜,你看行不行?”
婧兒突然睜開眼,盯着肖寒那滿是期盼和哀求的雙眼,面冷如霜,沉聲道:
“是我沒說清楚嗎?我不會跟你回去的,我沒有跟你拜堂,不是你的妻子,你也不是我的夫君,你走吧。”
肖寒緊緊抓住婧兒的雙肩,不敢相信這話是出自婧兒之口,他赤紅的雙眼中充斥着傷感和疑惑,強抑着心中的悲憤,儘可能柔聲地道:
“婧兒,我知道,你不可能輕易拋棄我們的感情,你不是這樣的人,你不跟我回去,此中必有隱情,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對不對?你是受到威脅了是嗎?究竟發生了什麼,你說出來,我們共同面對不好嗎?爲什麼你不說呢?”
婧兒扭動身子掙脫了肖寒的雙手,高聲斥道:“夠了!”
她冷冷地說道:“從現在開始,你離我遠點,離開伏龍山,回你的湔州去。”
言罷大袖一揮,背轉身去不再看他。
武德軒急聲說道:“婧兒啊,爲父真的不知道你的親生父母是誰,這事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們還需要查證啊,孩子,你先跟我們回去,回去再說,啊。”
肖寒臉色煞白,他默然無語地望着婧兒的背影,突然腳下輕點,但見人影一閃,瞬間便已站在商無煬面前,怒瞪着一雙赤紅的雙眼,鋼牙暗咬,打牙縫裡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
“是誰告訴她這些事的,是不是有人威脅她?”
商無煬無辜地聳聳肩,攤開雙手:“我不知。”
肖寒怒目圓睜,一手指着婧兒頸部,咬牙切齒地叱問商無煬:
“我問你,她脖子上的烏青是怎麼回事?以爲衣領擋住我就看不見了?是不是你又欺負她了?”
“與他無關,那是…我自己勒的,我不想見你,所以想尋短見。”身後傳來婧兒疾聲高喝。
“撒謊!”
肖寒只感到心口一陣撕裂般地痛,雙眼怒視商無煬,突然情緒失控似地伸手一把抓住商無煬胸前衣襟,咆哮道:
“當我傻嗎?上吊的嘞痕和手掐的痕跡我會分不清?究竟發生了什麼才讓她說這般違心的話?你說,你說啊!”
商無煬似乎被肖寒的言語激怒了,他冷冷地低頭看了看肖寒緊攥衣襟的手,臉色陰冷得如寒天冰雪,嘴角斜斜一撇,眸中射出兩道怒火:
“我商無煬長這麼大,還沒人敢抓我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