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日武德軒閒不住了便去倉庫幫着整理藥材。
“爹。”
這一聲“斷喝”只將個武德軒嚇得身子一抖,握在手中的一把三七盡數灑落在其他藥材上,一縷魂魄瞬間竄了出去。
當婧兒那張甜甜的笑臉出現在他面前時,那魂魄這才晃晃悠悠歸了位,武德軒故作嗔怪地低聲斥道:
“你個猴兒丫頭,一驚一乍的做什麼?險些嚇死爹,你瞧瞧,這藥都攪和到一起去了吧。”
婧兒笑說道:“不就一點藥材嘛,沒事,婧兒幫您挑出來就好啦。”
說着便將兩隻手伸到箕畚裡,武德軒忙伸手攔道:
“哎喲喲,罷了罷了,你這毛手毛腳的,還是我自己來吧。”
婧兒縮回了手,笑道:“爹,聽說邊關的仗快打完了?”
武德軒忙着在藥材中挑揀出掉進去的三七,“是呀。”
婧兒又道:“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能回來。”
“那可真不知道。”武德軒回道。
“他知道什麼?你又指望他能說什麼?他若能跟你說明白咯,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一個尖細地陰陽怪氣的聲音自婧兒身後傳來。
婧兒一聽這聲音便知道是誰來了,豁然轉身,笑盈盈衝着蕭呂子行禮,甜甜地喚了聲:“師父。”
這一聲甜絲絲的“師父”只將個蕭呂子喚的心頭美滋滋,十分地受用,心中一高興,小腦袋昂的越發高了,尖端翻卷着的山羊鬍都快翹到了天上。樂呵呵地道:
“嗯嗯,好閨女,來來,你爹不知道的,師父來告訴你。”
婧兒笑道:“那您快說說看,肖寒何時能回來?”
武德軒扭頭看了二人一眼,不屑地嗤笑一聲,怪聲怪氣地說道:
“還‘師父’,你瞧他那樣兒像個師父嗎?我不知道的事,他就能知道?簡直狂妄至極,瞧那頭昂的,臉上的褶子都能接露水了。”
武德軒這番話蕭呂子可不愛聽了,立時瞪大了一雙小眼睛,毫不客氣地懟了過去:
“怎麼樣啊?哦我臉上的褶子可以接露水了,那你臉上那些縱橫千里的溝壑是用來夾蚊子的嗎?我蕭呂子可是神算子,自是比你知道的多,怎麼,你嫉妒啊?”
武德軒瞪着蕭呂子,斥道:“你知道啊?好好,那你倒是說說看,肖寒何時回來,早一個時辰或者晚一個時辰都不行,否則就是你信口雌黃,‘招搖撞騙’四個字全寫在你臉上了,還大言不慚說自己是神算子呢,也就哄婧兒高興吧你。”
蕭呂子睜大了黃豆小眼不甘示弱地瞪回了過去,“‘早一個時辰或者晚一個時辰都不行’?這話你也說得出口?即便是神仙也未必能把時間掐那麼準,你這是刁難,徹頭徹尾的刁難,你自己技不如人就故意刁難本神算子......”
聽得他二人又你一句我一句開始無休止的爭吵,婧兒無奈地喊道:
“你們快別吵了,我就想知道肖寒他們什麼時候凱旋,不回答也就罷了,怎麼又吵起來了呢。”
“我來回答你。”武德軒和蕭呂子異口同聲,隨即二人又怒視對方,吹鬍子瞪眼,一副水火不容的樣子。
蕭呂子挑釁一般將個山羊鬍子翹上了天,斜着眼睛陰陽怪氣地說道:
“當年師父還總說你比我聰明,總是誇你,其實他哪裡知道,你是聰明反被聰明誤,我蕭呂子纔是大智若愚,不露聲色地便學到了師父的看家本事,嘿嘿,如今你這是嫉妒,是怨恨,還想讓本神算子顏面掃地,做夢吧你個老東西。”
聽得他這番話,武德軒滿面通紅,手指點着蕭呂子的鼻子,氣不打一處來,“好,好,我聰明反被聰明誤,你大智若愚,我讓你顏面掃地是吧?好,我就來‘掃’你這個顏面。”
說着一把抓起旁邊的掃帚,劈頭蓋臉地向蕭呂子拍去,蕭呂子一見掃帚襲來,一蹦三尺高,撒丫子就逃,一邊跑一邊喊:
“丫頭,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去問他......”
話沒說完,人早已跑的沒了蹤影。
武德軒手提着掃帚,喘着粗氣,瞪着蕭呂子消失的方向,氣呼呼地的嘀咕:
“這糟老頭子,整天跟我鬧這些有的沒的,當真是被師父慣壞了,都大半截入土了還跟個孩童一般頑劣,也就師孃手裡那把掃帚管用。”
武德軒這纔將手中掃帚放下,拍了拍雙手的灰塵。
鬧也鬧了,吵也吵了,人也跑了,反正婧兒的問題最終誰也沒回答,婧兒也不再癡心妄想,索性閉了嘴不再問了,一扭身,回了別院。
……
太陽偏西時,一名家丁匆匆奔進了秋雨閣的臥房,對武德軒說道:
“武老爺,老夫人請您速去前廳議事。”
武德軒納悶道:“這麼晚了,可是有什麼事嗎?”
家丁回道:“好像是少將軍和我家少主有消息傳回來了。”
“好,老夫這就去。”
武德軒急匆匆穿過長廊向議事廳奔去.....
當武德軒踏入議事廳時,商齊夫人面色凝重地坐在正中首座上,蘇晴兒禮於其側,冷杉、高亮、德順等數人均已在廳中,衆人皆面色凝重。
武德軒頓感氣氛不對,不由得心中一緊,上前問道:“老夫人,這是發生了什麼事?”
見武德軒進來,商齊夫人忙招呼道:“哦,武先生來了,快請坐。”
丫頭奉上茶來。商齊夫人正要開口,突然廳外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不一刻,兩名家丁居然手手相連,搭成了個人轎,而蕭呂子則大搖大擺坐在上面,被他們擡進了前廳。
一進門見到商齊夫人,蕭呂子就陰陽怪氣尖着嗓門嚷嚷開了:
“我說老夫人啊,你家家丁可真不厚道,這麼大晚上的居然將我從熱被窩裡給駕出來,胡亂給老夫裹了兩件衣衫便給擡了過來,你這究竟玩的哪一齣啊,火燒眉毛似地,連個覺都不給人睡了。”
商齊夫人人忙站起身來,衝着家丁問道:
“這是怎麼回事?”
一名家丁回道:“老夫人,方纔您讓我們去請蕭老先生,誰知,他都已經睡下了,怎麼都不肯起身,屬下沒辦法,只好這樣將他老人家給‘請’過來了。”
看着坐在“人轎”上衣衫不整,碎髮亂飄的這位小老頭,商齊夫人哭笑不得,轉而訓斥家丁:
“胡鬧,還不快將蕭先生放下來。”
“是。”
兩名家丁相連的手一鬆,蕭呂子穩穩地落在了地上,一邊擡手裹緊了長袍,一邊衝着那兩名家丁哈哈笑道:
“嗯,這人肉轎子不錯,有勞二位了啊。”
隨即大搖大擺在武德軒身旁凳子上坐下。
商齊夫人人回到首座上走下,一臉凝重地說道:
“這麼晚將各位請來老身確是有要事相商。婧兒住在別院,老身就沒派人去請了,待明日再告之她吧。”
“少將軍方纔來了消息,川陽國的軍隊從最先的二十多萬人,打的只剩下五萬還在負隅頑抗,就在三日前,義王將敵軍層層包圍,傾盡全力給敵軍最後的致命一擊,敵軍死的死,傷的傷,已然潰不成軍,我軍正在趁勝追擊。”
“啊,這是好消息啊,老夫人又爲何愁眉不展呢?”蕭呂子問道。
“是啊,看來這仗便要打完了啊。”武德軒也甚是不解。
商齊夫人面色凝重,喟然長嘆:“是的,是好消息,可是也有不好的消息,鐵面閻羅不見了,少將軍他們四處搜索,發現他率領上千殘兵偷偷潛入我湘國境內,向東南方向逃竄。”
蕭呂子捋着山羊鬍默唸:“東南方向?”
商齊夫人鄭重地點了點頭,“對,少將軍說了,要我們即刻抽調人馬,速速圍堵,絕對不能讓他跑了,所以才請各位來一同商榷商榷。”
武德軒回道:“如此說來我們要即刻行動了,還需儘快調動兵馬才行。”
商齊夫人點頭回道:“正是,方纔我已經派了三隊人馬出去打探消息。”
冷杉沉吟片刻,突然搖搖頭,說道:“老賊兵敗,不返回他的川陽,反而轉入我湘國境內,他是要躲藏起來,還是另有所圖?怕就怕.......”
“怕什麼?”商齊夫人不安地問道。
冷杉眼神中閃過濃濃地擔憂,“怕就怕,等我們找到那些敗軍的時候,老賊卻不在裡面。”
“不在?”武德軒驚呼出聲,急不可耐地問道:“玉公子此言何意?”
商齊夫人緊緊盯着冷杉的眼睛,問道:“玉公子的意思是——他會用部分敗兵吸引我們的注意力,而事實上,他會半路偷偷離開,兵分兩路?”
冷杉點點頭,又搖搖頭,“不好說,但也很有這種可能,那老賊爲人狡詐,怎麼可能明知敗軍行跡極易暴露,還會集中所有人一起走,自斷後路?對了,老夫人方纔說,敗軍逃竄的方向是去了東南方,從他們逃跑的方向,豈不是直奔咱們伏龍山而來嗎?”
蕭呂子晃了晃小腦袋,“這小子此言有理,伏龍山在湘國東北方,而他們逃竄而來的方向卻正是向伏龍山而來,也許這是苗賀的最後一步棋,雖然有些兵行險招,但老賊清楚地知道,商無煬在邊關作戰,伏龍山此刻正是羣龍無首之時,兵力空虛,只要他佔領了伏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