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呂子擡手指着肖寒的滲血的腹部,埋怨道:
“你瞧瞧你,再這樣下去,你自己的血都快流光了,還說什麼給人家飲血?真是的......”
眼睜睜看着這個患難兄弟倒下,肖寒的心中實在無法接受,不由得急道:
“那您說怎麼辦?我不管,您必須要救活他,否則、否則......”他這一急不要緊,一陣劇烈的咳嗽憋的臉紅脖子粗,扯動了傷口,腹部滲出的血越來越多,白色的袍子上已是一片猩紅。
冷杉驚呼:“君昊---”
蕭呂子見狀頓時有些穩不住了,急赤白臉地辯解道:
“否則怎樣,啊?你這小子怎的如此不講道理,老夫什麼時候說不救他了?老夫又怎會見死不救?我這不是正想招呢嘛。”
眼見着肖寒急火攻心之下上氣不接了下氣,面色慘白,腹部血跡斑斑,蕭呂子既有些惱火又甚是心疼,焦眉苦臉地嘟起了嘴,小聲嘟囔:
“這裡已經躺着一個了,你比他也好不了多少,回頭你再有個什麼三長兩短,這伏龍山上有一個算一個,還不一人一塊撕了老夫啊,老夫這小身子骨沒有二兩肉地,撕吧兩下就碎了,還不夠他們泄憤的呢。”
千蒼漓道:“少將軍莫急,蕭先生和武先生爲了你們殫心竭慮,也是一日一夜不眠不休了,這不,大家還都在想着法兒呢,你就放心吧,好好養傷,別給他們添亂,他們才能集中精力去救治無煬,你說是嗎?”
蕭呂子委屈地鼓着嘴,連連點頭:“還是老道士這話中聽,老夫所需藥材這山上大多沒有,現去找也找不來啊,老夫也只能就地取材,所以效果就慢些。”
聽得蕭呂子這番話,肖寒才平靜了下來,衝着他恭敬額首,說道:
“君昊相信,有您和岳丈二人在此,無煬兄一定不會有事的。”
蕭呂子無奈地撇了撇嘴,瞟了一眼武德軒,說道:“放心吧,我們兩個老東西一定竭盡所能。”
蕭呂子輕嘆了一聲,自懷中取出一個小藥瓶,從中倒出一顆黑色藥丸來,捏在兩指間,走到肖寒面前,不由分說將藥丸塞到了他口中,又倒出一顆來,走到牀榻前,將藥丸塞進了商無煬嘴裡,順手在他喉間一抹,但見商無煬喉結輕輕一動,喉嚨裡發出“咕咚”一聲,藥丸子算是嚥了下去。
蕭呂子握着那小瓶子,眯起一隻眼,湊近瓶口向內瞧了瞧,嘴角向下一撇,一臉心疼地道:
“老夫真是前世欠了你們兩個小子的,花了十年自制的幾顆保命的丸子,如今全便宜你們了,就剩了一顆,還不夠塞牙縫的,就這一顆,還指不定什麼時候又歸了你們了。”
言罷將那瓶子小心翼翼揣進懷中。
肖寒望着商無煬慘白的面龐,嘴角劃過一絲自嘲來,輕聲道:
“無煬兄,你對婧兒如此捨身相救,肖寒銘感五內,蕭前輩和我岳父大人都在這裡,他們一定會有辦法救你 ,希望你快些好起來。”
“他會好起來的。”
身後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大家紛紛回頭向門前看去......
雪蓮扶着婧兒走了進來。
商齊夫人忙迎上去幫忙攙扶,口中連聲埋怨:
“你這孩子,不好生在房裡躺着,怎地又起來了呢。”
“婧兒?”肖寒剛要起身,卻被腹部傳來的劇痛硬生生逼得又一屁股坐了回去,額上冷汗滾滾而下。
武德軒極爲擔心地說道:“君昊,堅持不住我們就回房歇息,你這樣強撐着可不行啊。”
肖寒痛的五官幾乎擰在了一起,無力地擡起手來擺了擺,道:“無礙的。”
婧兒在雪蓮和商齊夫人的攙扶下緩緩走了過來。雖然婧兒已經能走動,但很顯然,她虛軟無力的腳步顯示着她的身體仍很虛弱,氣色看上去也不是很好。所謂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況且那麼重的傷勢,她能站起來行走已屬不易。
她走到牀榻前看了商無煬一眼,對蕭呂子說道:
“師父,讓婧兒給他瞧瞧如何?”
“丫頭啊,你自己這身子還沒好利索呢,能行嗎?”蕭呂子滿心擔憂地望着她。
婧兒微微一笑,“婧兒已經好多了。”
蕭呂子瞪大了雙眼,在婧兒面上仔細打量了一番,心中已然有數,勉強點了點頭,道:“好吧。”
婧兒似乎並不急於給商無煬療傷,而是緩緩轉向肖寒,伸手掀開他身披的狐裘,看了看他滲血的腹部,眼中閃過一抹憂色,轉而對阿俊說道:
“先扶你家少將軍回去歇息吧。”
又扭頭輕喚武德軒:“爹,您也一併回去,還得勞煩您幫他清理一下傷口,好好看着他,不能讓他再亂跑了。”
“不,我不走。”肖寒固執地不肯起身。
婧兒望着他的眼睛,柔聲說道:“聽話,回去歇着,稍後我去看你。”言罷衝他露出一抹鼓勵的微笑。
商齊夫人也連連附和:“婧兒姑娘說的是,少將軍傷勢過重,還是早些回去靜養,免得大夥兒擔心纔是。”
“是啊,君昊,你就回去吧,你在這裡,婧兒會分心的。”武德軒也勸道。
見大家都這樣說,肖寒也不好過於堅持,自己也深感身體有些支撐不住,再看了一眼牀上人事不省的商無煬,想着自己這個重傷之人再在這裡呆下去不但幫不了他們,反而成爲了負累,只得點點頭,對婧兒說道:
“好,那我就先回去,你可別太累着了,仔細自己的身子。”
“放心。”婧兒送給他一個溫暖而甜蜜的笑容。
......
最後便是連蘇晴兒和雪蓮都被請了出去。
當臥室中只剩下商齊夫人,婧兒和蕭呂子時,房中終於安靜了下來。
蕭呂子眼睛看着商無煬,雙眉緊蹙,道:“這小子除了數處皮外傷,然後便是腿上一處銳器所傷,斷了經脈,師父我已經幫他接好了,肩胛傷處也夠深,背後一處刺傷最爲嚴重,下手之人灌注了內力,導致他內臟受損,他此番受傷嚴重,失血太多,老夫就怕他會......醒不來。”
一聽此言,商齊夫人淚水瞬間流淌了下來,忙轉過身去,悄然抹淚。
婧兒伸出手去被子裡取了商無煬的手臂出來爲他把脈,翻看了他的眼皮和舌苔,突然有些不解,問蕭呂子:
“不但有刀傷,還有極重的內傷,可他此刻脈象雖弱,卻甚穩,師父您給他吃了什麼?”
蕭呂子撇了撇嘴,露出一抹苦笑,“還能是什麼?老夫的保命丸唄,老夫當初給你的兩顆救命丹耗費了近二十年方纔煉成,這幾顆只有十年,功效雖是不弱,只是比起那救命丹來可就差遠了。”
聽得此言婧兒雙眉緊鎖,想起前些日子肖寒將那顆救命丹給她服用了,心下不由得一動,一個念頭浮現在腦海中。
着蕭呂子掀開被子,仔細查看了商無煬身上大大小小十餘個傷口,心中亦是隱隱作痛,輕輕閉上了雙眼。
當她再次睜開雙眼時,眸中沉積着剛毅之色,語氣堅定地道:
“婧兒定然不會讓他如此長睡不醒。”
“此丹藥有活血之功效,在體內血量不足的情況下,能讓血流暢通,不過,這也不過是權宜之計。”
蕭呂子打量婧兒的神情,小心翼翼問:“丫頭,你有何想法?”
婧兒盯着蕭呂子的眼睛,輕聲說道:“師父可還記得當初您教我給肖寒祛毒的法子嗎?”
蕭呂子微微一怔,略一思索,驟然瞪大了雙眼,“你是說——藥浴?”
見婧兒點了點頭,蕭呂子卻又垂下頭來,一手捋着山羊鬍,蹙眉苦思,嘀咕道:
“嗯,以活血之藥加之溫水浸泡,既可活血,也可用些藥促進傷口儘快癒合,對內傷也有顯著的修復作用,好是好,只是......”
他擡起頭來望着婧兒,搖了搖頭,“如今他身子太過虛弱,老夫怕這用的太急......不行,有點兵行險着。”
婧兒眸色堅定地道:“不是兵行險着,是奇招。以藥浴配合鍼灸治療,婧兒認爲應該可行,不妨試試?”
蕭呂子腦袋搖得跟個撥浪鼓一般,“這可不是鬧着玩兒的,稍不留神沒準這小子的小命便要斷送了。這兩日老夫正在研製新的配方,只是缺少藥材,若藥材到了老夫即刻可以動手,再給老夫些時間,啊。”
婧兒直勾勾望着蕭呂子,輕輕搖了搖頭,說道:“每拖一天,他都會有性命之憂,這個險同樣冒不得。師父,不如我們分個工,如何?”
蕭呂子一愣,問道:“如何分工?”
婧兒緩緩說道:“您研製您的方子,婧兒自有辦法幫他拖延時間,沒準還能有奇效,師父,相信我。”
聽婧兒如此一說,蕭呂子一時無語,一雙小眼深深凝視着婧兒的眼睛,從她那虛弱無神的雙眼中尋找着答案。
也許是此刻婧兒的精氣不足,眼神亦是有些渙散,這位擅於讀人心思的方山神醫這次顯然沒有看出他想要的結果,腦中想着婧兒方纔說的方法,他有些舉棋不定。
捋着山羊鬍思忖再三,偷眼瞧着婧兒,見她雖然精神不濟,但神色堅定,彷彿胸有成竹的樣子,婧兒的醫術他是清楚的,而她的膽識他更清楚,或許,這次可以讓她試試?眼珠一轉,狠狠咬了咬牙,一拍巴掌,說道:
“好,那便聽你的,試試,只不過,他這內外皆傷,這個藥材的選用,可得好好商榷商榷。”
說到此,蕭呂子轉而問商齊夫人:“老夫人,您可放心老夫和婧兒給你家那小子如此醫治啊?這萬一有什麼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