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輝身子微微顫抖,道:“不、不是我殺的。”
柳奕之指着地上那柄匕首,“就是用這柄匕首吧?你在刺殺阿濤的時候,有幾個人追過來,你就逃跑了,匕首也遺落在地,林子輝,你猜,這些追過來的人是誰?”
林子輝驚恐地瞪着柳奕之,不知所措地喃喃道:“我不知道,我,我沒有殺人,我沒有……”
柳奕之目射寒光,冷聲道:“林子輝,任你百般狡賴都已枉然,你與王允用購買的真藥換成假藥運到兵營,從中賺取鉅額利潤,中飽私囊,怕事情敗露,你命林濤火燒庫房,殺王允,隨後又殺林濤想毀屍滅跡,殺人滅口!”
林子輝神色慌亂道:“沒有,沒有,絕對沒有,都不是我乾的。”
轉而衝着錢崇蜀急聲道:“錢大人,表哥,您倒是說句話啊,我,我沒有幹,我真的沒有幹,錢大人……”
錢崇蜀面色鐵青,如今他面對三位品階都比自己高的大人,他還能說什麼?還敢說什麼?但是此事他不開口已然是不行了,只得站起身來,硬着頭皮衝着柳奕之抱拳道:
“將軍,口說無憑,可有證據啊?林子輝畢竟是御醫局的人,無論怎樣,也不能冤枉了他不是?”
肖寒眸色森寒,冷聲道:“錢大人,莫急,柳將軍尚未審完,您且坐下聽審,漫說是祥州節度使軍營,便是這御醫局若是有何差池,我肖寒一樣可以審!”
看着肖寒眼中肅然凌厲之色,錢崇蜀嚇的心中一顫,瞬即閉了嘴,緩緩坐下。
柳奕之冷笑道:“林子輝,你也別急着抱大腿,既然你們要看證據,本將軍便讓你們看個清楚。”
說到此,他高聲道:“傳軍需官殷君瑤。”
殷君瑤入堂中拱手作揖,道:“小人殷君瑤參見各位大人。”
柳奕之問道:“本將軍問你,你是如何發現假藥的?”
殷君瑤回道:“回稟將軍,一年前開始我們便在湔州潤豐藥鋪採辦藥材,均爲上等好藥,收貨人是王允,而王允卻私下令夥計將藥材送到半路一個村子的農舍中,在查證時我們發現了農舍屋子裡遺留的假藥,那個屋子也就是假藥中轉之處,庫房走水後,藥材所剩無幾,而那些火中僅存的藥材經查驗均爲假貨。”
他衝身後一招手,兩名衙役搬進來幾個麻袋,有的麻袋上尚有燒灼的黑色痕跡。
柳奕之對錢崇蜀道:“錢大人,您在御醫局負責藥材買賣,乃是行家,勞煩您看看,這些藥材是真是假。”
錢崇蜀走去仔細翻看,回道:“大人,的確是假貨。”
林子輝辯駁道:“這不是我乾的,是王允啊,是王允!”
殷君瑤道:“林醫師,您也別辯解了,我們都已經查過那個送貨的夥計了,他說在那個交接的農舍裡看見過你兩次,可請那夥計前來指證,看看他在那茅屋中見到的人是不是你,試問,所購藥材不送到軍營,讓他們送到那農舍做什麼?您又在農舍裡做什麼?”
林子輝道:“我沒有,我沒去過,我什麼都沒做。”
柳奕之道:“殷君瑤你先退下吧。”
“是。”
柳奕之神色凌然,道:“林子輝,你勾結他人販賣假藥,置士兵性命於不顧,置我湘國安危於不顧,事情敗露之後你又不思悔改,殺人滅口,縱火焚燒庫房,不光燒燬了藥材,還燒燬了其他物資,造成了巨大的損失,實乃罪大惡極,事到如今,還強行狡辯,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來呀,帶證人上堂。”
“證人?”林子輝此刻一顆心已經頂到了嗓子眼兒,他瞪大了雙眼扭頭向門前看去。
只見兩名衙役攙扶着一個身材瘦小,滿臉刀痕的男子緩緩走了進來,而林子輝一見這男子頓時嚇的魂不附體,手指指着他,驚恐地道:“林、林濤?你,你不是死了嗎?”
那男子果然就是林濤,臉上四條剛開始結疤的傷痕,加上他瞪過來的憤怒的眼神,宛如厲鬼一般猙獰。
來到堂中他緩緩跪下。
柳奕之問道:“林濤,我問你,你可認得堂下跪着的人?”
林濤憤然瞪向林子輝,恨聲道:“剝了他的皮我都認得,他就是軍醫林子輝!”
柳奕之又問:“他要你做了些什麼,你慢慢說來。”
林濤咬牙切齒道:“回將軍話,小人林濤在醫所辦差,因與林子輝同姓林,他見小人勤快,便也教小人學些粗淺醫術,又讓小人管着煎藥處,小人感激他,便對他惟命是從。”
“他命小人燒庫房,殺王允,小人都照做了,可是,萬萬沒想到,他爲求自保便親自來殺我滅口,老天有眼,我被將軍的人救了,才留下一條小命,可是……”
他轉向林子輝,怒目而視:“可是我卻面目全非!林子輝,我爲你拼死賣命,你連我都不放過,當真是心如蛇蠍!”
林子輝身子瑟瑟發抖,咬牙道:“將軍,他騙人的,他騙人的,全是他編的……”
全哲道:“林濤,我問你,殺王允你是受何人指使?”
林濤回道:“是林子輝命小人去殺王允的。”
全哲又問:“那你可知林子輝爲何要殺王允?”
林濤回道:“回大人話,林子輝與王允相勾結倒賣藥材,運到軍營的全是假藥,士兵患病,久治不愈,柳將軍得知此事,便請了幾名祥州本地大夫前來看診,有大夫查了藥渣,發現有假藥,他怕事情敗露,便假意給了王允一盒金銀珠寶,慫恿王允逃跑。他給了小人二百兩銀子,指使小人先縱火焚燒庫房藥材後,再伺機刺殺王允。”
全哲再問:“那你又是如何殺的王允?”
林濤回:“小人燒了庫房後在城外密林找到了王允,我趁其不備,將一枚銀針刺入他腦戶穴,在他暈眩之際,將他吊死在樹上,然後取走了他行禮中那盒珠寶,那些珠寶我都還給了林子輝。”
“沒有,你偷拿了兩件!”林子輝情急之下脫口而出。
全哲拍案而起,喝道:“林子輝,你終於承認了!”
錢崇蜀緩緩閉上了眼睛,面上雖不動聲色,但蒼白的臉色還是出賣了他。
被全哲斷喝,林子輝驟然驚覺,懊悔不已,拼命搖頭道:“沒有,沒有,我是被他說亂了腦子,我猜的。”
柳奕之沉聲道:“你猜什麼?你猜是他拿走了你的金銀珠寶?”
林子輝急道:“沒有,沒有什麼金銀珠寶,全是他編的!”
說到此,他跪行到錢崇蜀面前,抓手抱住他的腿,急聲道:“錢大人,都是他們胡說的,他們想害我,想整死我啊,錢大人……”
錢崇蜀看着這一切,知道自己再說什麼也已是迴天無力了,儘管林子輝極力抵賴,但是有人證,物證在此,若自己再多言幾句,恐將引火燒身了。
他拍了拍林子輝的手,嘆道:“林醫師,錢某人微言輕,無能爲力呀,不過,不管怎麼說,你都是御醫局的人,錢某自會回稟大人知曉,若當真不是你做的 ,也不會讓你受委屈,你且好自珍重吧。”
聽得此言,林子輝眼中閃出一抹希望,道:“多謝錢大人,有勞錢大人,子輝的性命便拜託錢大人了啊。”
“放心,錢某該向上面彙報的自然要彙報,再委屈你幾日啊。”說到此,錢崇蜀站起身來,衝着堂上三位大人抱拳,道:
“少將軍、柳將軍,全大人,下官今日要返京,若無他事,下官便不打擾大人審案了,先告辭了。”
柳將軍道:“既如此,本將軍就不送了,錢大人慢走。”
錢崇蜀恭敬地道:“各位還在堂審,下官先行一步,大人們請留步,告辭,告辭。”
錢崇蜀離開後,林子輝陡然又神氣起來,說道:“各位將軍,大人,方纔林濤說的事我都不知道,都是他自己編的,毫無證據,錢大人說了,會回稟御醫局。”
柳奕之道:“御醫局的人在我軍中犯事,也得由本將軍說了算,此事證據確鑿,你指使林濤燒庫房,殺王允,又親自刺殺林濤,條條都能判你的死罪。”
林子輝心中發顫,嘴上卻甚爲硬氣:“林某不認!”
全哲低聲對柳奕之道:“他既不認罪,此事也急不得,不如明日再審吧。”
柳奕之蹙眉點頭。
全哲提起驚堂木,重重拍下,喝道:“來呀,先將犯人押入牢中,明日再審!”
聽得此言,林子輝嘴邊劃過一絲得意的笑意。
……
將林子輝和林濤押走後,柳奕之和全哲從桌後走了出來,全哲問師爺許智軒:“都記下了?”
許師爺回道:“大人,都記得清清楚楚了。”
柳奕之“嘖”了一聲,搖了搖頭,道:“這林子輝拒不認罪啊。”
全哲道:“看來他還在妄想等錢崇蜀給他找救兵呢。”
肖寒笑道:“今日不認罪不代表明日不認罪,只要證據確鑿,他即便不認照樣可以定他的罪。只是,這林子輝絕對不是假藥案的主謀,上面恐怕還有人。”
“少將軍,您的意思是……錢大人?”全哲揣摩他的心思猜測。
柳奕之深吸一口氣,“我也這樣揣測,錢崇蜀在御醫局就是兼管採辦藥材的。”
肖寒道:“拔出蘿蔔帶出泥,錢崇蜀擔心我會審他,所以趕快腳底抹油,果然是個老狐狸。看林子輝對錢崇蜀的態度,錢崇蜀很有可能知道假藥之事,只是咱們目前毫無證據。”
全哲道:“要不,再問問林濤,看他還能想起什麼?”
肖寒道:“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