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客人散去,肖寒終於回到了新房,滿屋鮮紅的喜字映入眼簾,讓他沉浸在喜悅中的心愈發激動。看着坐在牀榻邊那個身着喜服的新娘,那個他歷經千難萬險才終於娶回來的女子,他的眼眶瞬間溼潤。
少將軍肖寒,十七歲開始征戰沙場,殺敵無數,面對將士的身死,他怒吼,他狂嘯,他單槍匹馬闖入敵營爲弟兄們報仇,他一騎絕塵斬敵將頭顱爲將士們血恨,戰場上,他多次傷重,可謂九死一生,卻從未曾落過一滴淚。而自從遇到婧兒,他的心卻突然變得脆弱起來,也只是爲她而脆弱。
“婧兒!”他的聲音帶着抑制不住的輕顫。
這一刻,兩顆晶瑩的淚珠滑落面頰,卻不再是爲別離,而是爲歡喜,爲心中那份澎湃的激情,爲那份深入骨髓的愛。
婧兒仰頭看着他,眸色柔和得宛如一縷細紗,將他的心和自己的心都緊緊綁縛在一起。
情意綿綿地喚一聲“夫君”,喜悅的淚水已不受控制地落下。
肖寒輕輕將她擁入懷中,深情地凝視着她,婧兒伸出雙手,輕輕托住他的面頰,踮起腳尖,溫潤的脣滑過他臉上光滑的皮膚,吻去那墜落的淚珠。
將他曾經的悲傷,如今的喜悅,將他的人,他的心,他的酒香,他的一切,都一併吞嚥下去……
窗外一襲月光溫柔地映照窗欄,屋內紅燭搖曳,滿屋的喜字愈發紅豔如火,一如這對新人的心,燃動着激情的火焰。
身着喜服的年輕夫妻深情相擁。到此刻,什麼都不用說,千言萬語都在他們溫潤的脣齒間傾情流淌,肖寒那曾經握劍的雙手,撫摩着妻子光滑的肌膚輕柔至極。婧兒面染紅霜,雙眼微合,張開小口,咬上他泛出青青胡茬的下頜,肖寒的手陡然一緊,隨之心跳如鼓,身體亦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
牀榻的緋紅色幔帳徐徐滑落,這一對兒本該在半年前就喜結連理的夫妻,歷經種種坎坷艱難,直到今日,終修得正果。
……
果然肖寒並未食言,他在京城少將軍府連開了三日的宴席。
商無煬和商齊夫人在肖寒和婧兒的再三挽留下,三日宴席結束方纔放他們回去,而蕭呂子和武德軒則暫住少將軍府,說是便於爲婧兒繼續醫治,實則是捨不得與她分離。
肖寒又帶着婧兒前往宮裡謝恩,婧兒順道去了潁妃處,與她下棋閒聊,潁妃對她疼愛有加,關懷備至。如此,每隔十天半個月,潁妃便會派人接她去宮裡陪她,而每每臨行前總不忘記令宮女包了御膳房的各色點心讓她帶回。
小夫妻新婚燕爾,肖寒每日喜氣洋洋自是不必說,便是婧兒亦是面若挑花,精神甚佳,如此,蕭呂子和武德軒更是心中歡喜,蕭呂子每日依舊給婧兒煲着他新制的藥膳。婧兒的身子亦是一天比一天康健。
兩個月後,傳來了更爲令人歡喜的消息,婧兒懷孕了。
聽得消息,肖夫人自是喜不自勝,激動地對肖子瞻道:“將軍,咱們要做爺爺奶奶了,我明日就搬到兒子那邊去,我要去照顧婧兒。”
肖子瞻笑道:“瞧你急的,那邊丫頭婆子一大堆,還有蕭先生和親家,你湊什麼熱鬧?還不如在家好好照顧照顧我。”
肖夫人故作嗔怪道:“你還需要照顧?咱們將軍府不也是一大堆的丫頭婆子照顧你呀。”
肖子瞻道:“好好,你想去就去吧,不過,也無需長期住在那裡啊,又不遠,你去兩日便回吧,莫要打擾他們小夫妻的生活了。”
肖夫人笑道:“知道啦,我這就去收拾東西,啊。”言罷喜滋滋地去了臥房。
肖子瞻笑望着她輕快的背影,不禁撫須而笑。
……
監郡司中,肖寒正忙着撰寫奏章,阿俊進來報道:“少將軍,先鋒營傳來消息,血奴司最近有異動。”
肖寒擡頭道:“什麼異動?”
阿俊道:“他們突然出動大批人馬,暗中盤查和尋找咱們設立在川陽的據點。”
肖寒冷笑一聲道:“他們一直沒有停止過盤查,通知他們小心,該撤手的時候就撤手,記住:狡兔三窟。如今湘國發現幾處他們的老巢了?”
阿俊道:“除了京城三處,在宣德、城陽和陽城各有一處。”
肖寒道:“派人盯緊了,先不要打草驚蛇。”
阿俊道:“是。還有一事,沈谷翼的夥計來了,說沈谷翼不肯回來。”
肖寒蹙眉,喃喃道:“什麼?沈谷翼他這是要做什麼?速命夥計進來。”
“是。”
不一刻,一名夥計走了進來,跪下叩首,道:“小人陳澤見過司長大人。”
“起來說話吧。”肖寒問道:“你是沈谷翼的夥計,說說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陳澤站起身來,便將三個月前沈谷翼入川陽後的種種都告訴了他,說道:
“如今他爲了扳倒苗麟,救出鄒清,不惜忍辱負重,與苗麟化干戈爲玉帛,去結識更多川陽人,說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們實在擔心,翟峰大哥託小人藉此次送貨回來的機會將此事告訴司長,如今川陽對咱們這些商戶盤查的特別緊,小人不能帶他們的親筆信,只能口述了,老闆還要我告訴您,血奴司在懷疑鳳鳴酒樓,老闆爲了轉移他們的注意力,便屢屢請苗麟來酒樓用餐,苗麟不疑,倒也每每前來。翟頭領害要小人帶句話給司長,說他會盡全力保護我家老闆。”
肖寒倒吸一口冷氣,道:“沈谷兄怎如此大的膽量?苗麟雖不在血奴司,但他們卻與血奴司瓜葛着,與苗麟相處,稍有不慎恐將危及自身啊。”
“你何時趕回川陽?”
陳澤道:“小人也擔心我家老闆,待明日收好貨物,後日便出發。”
肖寒點頭道:“好,那你也給我帶句話給他,見機行事,萬不可莽撞,早日回來。”
陳澤道:“是,小人記下了,那小人就告退了。”
“去吧。”
陳澤走後,阿俊道:“看來血奴已經查到鳳鳴酒樓了。”
肖寒深吸一口氣,“沈谷翼在那邊,想必鳳哥已經知道此事,她是聰明人,自會小心,沒想到,血奴司這麼快就能查到咱們的據點。動作真快啊。”
阿俊問道:“那咱們怎麼辦?”
肖寒道:“敵不動我不動,先把血奴在湘國的據點盯死了,一個都別漏了。”
“是。”
……
半個時辰後,肖寒將寫好的奏章收拾妥當,正欲起身,冷杉搖着扇子大搖大擺走了進來。
“喲,我倒是不知,莫非大暑天了啊,咱們的玉公子都熱的要扇扇子了。”
冷杉笑道:“扇子嘛,裝裝樣子而已,這手空着多難受啊。”
肖寒道:“今日冷司長大駕光臨,不知帶來的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呀?坐!”
“對君昊兄來說,當今世上恐怕除了嫂嫂有孕就沒有好事了。”
冷杉坐下,收了扇子,道:“今日我還真帶了不少消息過來,這消息對您這監郡司司長來說可絕非小事。”
“你說,本司長洗耳恭聽。”
冷杉正色道:“詹嘯在晏國富商口中得知,晏國雖成了川陽附屬國,但其國君痛恨川陽,國中大臣大多如此,每每提起女皇便咬牙切齒,而伯陽在北賽國那邊得知,北賽國當初若非朝廷內部被血奴滲透,挑起事端,也不至於在短短兩年就敗給川陽,不得已只得歸順,年年向川陽上貢,賦稅慘重,鬧的民不聊生,如今北塞國民衆中已有人揭竿而起。”
肖寒心思一動,問道:“哦?那洛國呢?”
冷杉道:“依農去了洛國,尚未曾有消息傳來,不過,他已去了多日,想必快回來了。依我看,這三國沒有哪個國家是甘心誠服川陽的,所謂的附屬國還不都是被打出來的?!”
“沒錯,”肖寒道:“也就是我湘國,雖然國小,但二十年來倒也扛下來了,否則一旦被川陽收服,這境況便大不同了。”
冷杉聽得這話連連點頭,道:“可不是嘛,我冷杉寧爲玉碎不爲瓦全,讓我對那白若兮俯首稱臣那是斷然不願的。可這是咱湘國,若那三國也如我湘國這般硬氣,再有幾位哥哥這般的人物,血奴司又怎有機會瓦解他們內部呢。”
聽得此言,肖寒雙眉微蹙,陷入了沉思,冷杉這話提醒了他,無論國力還是經濟,周邊四國都無法獨立與川陽抗衡,尤其是湘國,多年戰亂導致民不聊生,國庫空虛。若非朝中官員還算心齊,又有義王和父親肖子瞻這等驍勇善戰的武將支撐,湘國恐怕早就與那三國一樣成爲川陽附屬國了。現如今,湘國採取的策略是以自保爲主,而現在看來,與其防着川陽,力求自保,不如主動出擊,只有澆滅川陽女皇的野心,湘國才能真正太平……
“君昊兄,你在想什麼?”冷杉發問。
肖寒頓了頓,道:“我在想,你的人這事辦的不錯。”
冷杉一抱拳,故作感激地道:“哎喲,多謝肖司長誇獎。好了,話說完了,肖司長公務繁忙,墨然就不打擾了,本司長也忙的很呢,走了。”
言罷他起身就走。
肖寒在他身後喚道:“柳將軍明日攜家眷來我府中探望婧兒。”
冷杉的眼睛一亮,騰然停下了腳步,轉身問道:“家眷?什麼家眷?”
肖寒眼角憋着一絲笑意,道:“當然是柳夫人和柳小姐了。”
“哦——”冷杉眼珠滴溜溜轉,若有所思。
肖寒笑道:“怎樣,要不要也來湊湊熱鬧?哦,對了,你方纔說你挺忙的,既然忙,那就算了,以後有機會再聚吧。”
“啊,我不忙,我今日忙,明日我就不忙了。”冷杉“嘿嘿”笑道:“明日我一定去,你等着我啊,我這就去把明日的差事都辦完。”
言罷再不停留,提了扇子就匆匆離去。
肖寒抿口而笑。 心道:這是想柳菡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