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春雨連綿。
長公主晚間不慎吹了涼風,以至陳年舊疾復發,甚是嚴重,以至這些日子一直忙着請醫問藥。
所以,府中衆人皆不敢將蘇珞顏遇刺之事報與其知曉。
一時間,蘇珞顏除了在長公主榻前伺疾,便是跟南宮決學習禮儀,日子過得倒充實得緊。
而宮翎因之前在山莊遇襲一事,便對蘇珞顏生了愧意。
這幾日,竟是天天前來拜訪。
蘇珞顏起初還細心招待,後來見他越發帶勁,便厭煩了。
到後面宮翎再來,她也只是將他丟給下人去應付。
如此來回,倒讓府中多了一大批翎公子的熱情粉絲。
至於東方公子,遇刺那天次日便來了長公主府,留下藥草及方子不提。
但蘇珞顏心中對東方公子早有疑慮。
不知爲何,儘管東方公子待人謙和,爲衆人稱道。
但蘇珞顏每每同他交談,總覺得此人經常有意無意探問自己的師父,也就是蘇辰的消息。
且想到公主府裡的鳳簌花,便隱約覺得對東方公子並不像他表面上的那麼純善。
所以送走東方公子,他留下的那些藥草方子,蘇珞顏統統丟與侍書,讓她將之束以高閣。
春雨初歇,晨光大好。
蘇珞顏纔在嫣然閣用罷早膳,就聽侍書來報,道是長公主讓她過去。
蘇珞顏心中暗自琢磨,想是長公主知曉那日遇刺之事。
只是不知是誰在長公主面前開的這口。
嫣然閣內室。
蘇珞顏任侍書爲自己整好妝容,便見一排小侍女魚貫而入,其各託着花梨木盤,上面盛了諸多衣衫飾物,皆是長公主前日才命人送來的。
看着面前各式金玉寶石飾物,蘇珞顏不由暗暗頭疼。
長公主真是極疼她這位失而復得的“女兒”。
從自己回府,便時常命人送來各式衣衫飾物,珍寶玩器。
到如今,那些衣物大多都沒上身便壓在了箱底,因爲很快便有新的款式送過來。
現在,她每日都要爲挑選衣裳飾物花費諸多時光。
只是愛美乃女人的天性,這古代又沒有其他消遣,她倒是不介意偶爾在這上面花花功夫。
但今日,蘇珞顏確實沒什麼心思挑選衣衫,便隨意指了套淺色春衫,任侍書爲自己換上。
一切準備就緒,蘇珞顏便向康寧院前去。
才進院子,蘇珞顏便覺得整個康寧院的氣壓格外壓抑,院中下人皆面帶緊張,來去匆匆。
被此情此景感染,蘇珞顏不由也收了臉上的笑意,深深吸氣,然後邁入內室。
進入內室,便見長公主臥在黃梨木雕花榻上,肘下枕了美人臂。
小丫頭正跪於榻下,拿了美人捶,正手法熟練的爲其捶着腿。
蘇珞顏覺得長公主今日的氣色較以往要好了些。
只是她此刻沉了臉色,正語氣嚴厲的訓斥奴僕,道是不應將這種大事隱下不提。
安嬤嬤憂心長公主的身體,正自躊躇,此刻看到蘇珞顏走進來,忙向她使了個眼色。
注意到安嬤嬤的目光,蘇珞顏微微點頭,示意其可寬心。
見蘇珞顏進來,長公主陰沉的臉雖然和緩些許,但還是繼續冷聲斥責。
“怎麼小姐進來都不知通報一聲,本公主不過病了幾日,這府裡倒是越發沒了規矩。”
蘇珞顏嫣然一笑,上前摟住長公主的臂搖了搖,柔聲道。
“母親此番倒是錯怪了人,女兒進來時,屋裡的丫頭已經通報二次了。”
“只是母親忙着調教下人,竟是一次都沒聽到。”
長公主聞言
,寵溺的目光看向蘇珞顏,隨後佯裝生氣道。
“你這丫頭,母親平日對你如何,今日怎麼幫着這些下人來反駁母親了。”
“母親可錯怪女兒了,常言道笑一笑,十年少,母親可要多笑笑纔是,哪能一直生氣呢。”
語畢,蘇珞顏注意到長公主突然皺了眉頭,隨後不自在的動了動脖頸,
蘇珞顏看在眼裡,坐在榻上,爲長公主不輕不重的開始揉捏起來。
“女兒只想着讓母親不要再生氣,誰知您卻一點都不領情。”
說到這裡,長公主終於笑逐顏開,拉住蘇珞顏的手,笑罵道。
“好了好了,你這丫頭就是鬼精靈,母親疼你都來不及,又怎麼會怪你。”
語畢,想到幾日前嫣兒姐弟遇襲一事,長公主頓時收了笑,悠悠嘆氣。
“只是這次的事情實在太過危險,發生這麼大的事情,你們卻都瞞着不讓我知曉。”
“若不是李夫人來訪,母親可還被你們矇在鼓裡。”
蘇珞顏聞言搖了搖被長公主握在掌心的右手,啞然一笑。
“女兒並不是想瞞着不讓母親知曉。”
“只是母親這幾日身子不太好,所以女兒想着等您好些再來和您說。”
“誰知道那李夫人先一步和您提了。”
長公主坐起身,皺眉詢問:“那日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且與母親說說。”
蘇珞顏見長公主此刻精神還好,便將那日山莊遇襲之事簡單說了。
那些危險的關頭,蘇珞顏則統統繞過。
長公主聽完,心知蘇珞顏定是將其間緊急關頭給隱了下來。
身爲皇室公主,先皇在世時,她也曾遭遇過刺客,其中危險,她自是明瞭。
而這些日子爲了避嫌,嫣兒學習禮儀之事,皆是在府外別院中進行。
想到這些日子可能潛藏在暗處的危險,長公主不由打了個寒噤。
她不能再讓嫣兒去別院了,之前是僥倖逃過,但她卻不敢保證嫣然每次都能安然度過。
想到這裡,長公主鄭重道。
“嫣兒,這些日子,你暫且莫要出府,平日學習禮儀讓決兒過來就行。”
蘇珞顏對此決定十分理解,可憐天下父母心,她也不多辯,一口答應下來。
說話間,有侍女來報,道是宮翎前來拜訪。
蘇珞顏頓時一哂,長公主正爲之前遇襲一事上火。
這人偏挑這個時候上門,如此準確的撞上了長公主的槍口。
宮翎啊宮翎,你自求多福吧。
果不其然,長公主聞言,立即詢問安嬤嬤。
得知蘇珞顏姐弟正是在此人別莊遇襲。
且他最近往長公主府來得大爲頻繁,頓時心火上升。
“嫣兒,你且先回嫣然閣,招待翎公子的事情,就讓安嬤嬤去做。”
蘇珞顏暗暗吐了吐舌頭,應聲離去。
纔出內室,蘇珞顏便隱約聽到長公主的聲音傳來。
“安嬤嬤,你去前廳,給本公主送客。”
聽到這裡,蘇珞顏不由暗自偷笑離開,看來長公主對宮翎的印象是跌到谷底了。
康寧院門處,蘇珞顏同適才前來的小公子打了個照面。
“……姐姐……”
小公子緊緊咬脣,從牙縫中擠出兩字。
蘇珞顏毫不意外他的態度,只笑着同他打了招呼,然後準備離開。
她同這小公子天生不對盤,每每說不上幾句話總是不歡而散。
所以,她還是低調點的好。
“姐姐……”小公子見蘇珞顏欲走,頓時急了,忙出聲喚她。
蘇珞顏訝異回首,卻見小公子此
刻憋紅了臉,欲言又止。
“怎麼了?”
“之前在別莊的事,多謝你……”
“以後我就……認你這個親姐,再也不和你吵架了。”
“若是有人欺負你,我一定會幫你教訓他。”
小公子深深吸了一口氣,方纔狠狠下定決定,張口吐出一大串話,然後拔腿就跑。
蘇珞顏莞然一笑,這是熊孩子轉好的跡象麼?
說以後當自己是親生姐姐……
想以這裡,蘇珞顏的脣角不可察覺的收了收。
怎麼辦,她越來越習慣這裡的生活了……
長公主府前院小廳。
應長公主之命,安嬤嬤婉轉出言,欲將宮翎送出去。
說話間,卻看到小丫頭領着南宮決進了小廳。
注意到居然是安嬤嬤親自待客,以及宮翎略帶冷淡的態度。
南宮決心中頓時瞭然,頗有些興災樂禍。
不用多說,這宮翎定是讓長公主發話逐客了。
見是南宮決,安嬤嬤恭敬福禮,隨後退出了小廳。
淺飲手中熱茶,南宮決眼中滿是戲謔:“怎麼,被人家嫌棄了。”
見安嬤嬤的背影消失,宮翎終於如釋重負。
他最愀這種一臉嚴肅的深宮老嬤,此刻安嬤嬤才離開,宮翎便瞬間回血。
清楚好友語中的嘲笑,宮翎甩掉之前的不自在,隨後瀟灑一笑,飄飄然道。
“我宮翎是誰,京都第一風流才子,本公子什麼時候被人嫌棄過。”
南宮決面無表情,薄脣輕啓,淡定吐出兩個字:“現在。”
一旁倒茶的小侍女差點崩不住笑出來,宮翎臉上瀟灑的笑頓了一瞬,隨後一“嘁”。
“你這人,完全就是一色相還算不錯的石頭疙瘩,我倒不懂,怎麼會有人喜歡你這不解風情的呆子,本公子如此善解人意,不比你這呆子強多了。”
南宮決冷冷一笑,幽暗的目光掃了掃宮翎,不屑道。
“人貴有自知之明。”
頓了頓,南宮決覷了一眼宮翎,繼續問道:“之前別莊遇刺一事是怎麼回事?”
宮翎聞言收了笑,眼中劃過一絲冷意。
“查出是十兇盟下的手筆,至於下單的人,還在查探之中。”
南宮決挑眉,奇道:“十兇盟?江南的袁伉?”
宮翎搖頭,一口否定:“不是袁老頭,若是他,倒沒那個膽子在我的地方下手。”
頓了頓,宮翎有意調調南宮決的胃口。
卻見他此刻面無表情,眼中毫無波瀾,一副無甚興趣的態度。
宮翎氣餒,正色道:“是他的小兒子。”
說到這裡,宮翎鄙夷一笑:“倒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只是有勇無謀,不過一介莽夫罷了。”
南宮決沒了興趣,於是放下茶盞,淡淡道:“我走了。”
宮翎見失了聽衆,忙急道:“哎,怎麼就走了,我還沒和你說那姓袁的……”
“我沒有興趣。”
“聽說那小子是姓袁的第十八房姨太太生的……”
南宮決利落起身,不再聽宮翎繼續廢話下去。
“我說,那歐陽小姐的魅力就如此之大,讓你這麼魂牽夢縈,急着趕過去的。”
聞此言,南宮決停了腳步,轉頭挑眉看向宮翎。
“我倒不知,那天天來長公主府吃閉門羹的人好像是你翎公子纔是。”
宮翎勾脣一笑,一雙桃花眼瞬間勾人心魄。
“我自然是爲了歐陽小姐。”
“……隨你。”
聞言,南宮決脣角一凝,但只是一瞬,他淡淡丟下一句話,隨後邁步離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