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走進大廳,剛踩在大廳門廊下的臺階上,就聽到了宮少煬不爽的抱怨聲從屋內傳出,在寂靜的夜空裡緩緩飄蕩着。
楚雲歌眉尾一挑,一臉黑線地看向大廳內,正坐在圓桌旁的宮少煬,對着他的背影低聲怒吼:“宮少煬!你剛纔說我什麼壞話呢?”
帶着怒氣的聲音順着夜風吹襲了過去,一直飄到了宮少煬的後腦勺。
宮少煬只覺得後腦一陣涼風襲來,接着就聽到了楚雲歌那一抹熟悉的聲音,清脆的話音中似乎還夾雜着一絲怒氣,看樣子是聽到自己剛纔自言自語的話了!
宮少煬嚇得立即抖了一下身子,幾乎從原地要跳起來。
“說啊,你剛纔說我什麼壞話呢?有本事再說一遍給我聽聽啊!”楚雲歌已經提着食盒走進了大廳,頗有怒氣的把手裡的盒子重重地放在了圓桌上,斜睇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宮少煬。
“嘿嘿嘿……”宮少煬這才緩慢地轉過身來,對上楚雲歌陰涼的視線,俊俏的臉上擠出諂媚的笑容:“我剛纔什麼也沒說啊……姨娘你聽錯了。”
“……”關山看到這個情形,默默地退後兩步,靜悄悄地離開了大廳,提着自己的食盒轉身向自己居住的別院走去。
而大廳裡,楚雲歌餘怒未消,依然怒視着宮少煬:“放屁!你剛纔明明罵我了!宮少煬,你在這樣背地裡罵我,我就把你趕出去,不給你飯吃了!”
“哎呀,我剛纔也不是罵,您是我的姨娘,我怎麼敢罵您呢?”宮少煬連着賠着笑臉,“再說了,我這不是肚子餓極了才說了幾句嗎。您也知道,我現在身上又沒有錢。”
“呦,看來你還知道你自己身上沒錢呢?那你不乖一點?你可別忘記了,要不是我發現你,把你救了,你肯定要被哪家客棧的店小二打個半殘的!出門一點腦子都不帶,每次自己出門都都能把錢包弄丟。幸好你爹是康城城主,要是普通百姓家的兒子,丟十兩銀子就夠打斷你的腿了!”
“是是是,姨娘教訓的是。要不是姨娘那天出手相救,我就不知道要餓成什麼樣了。”
“說不定還要流落街頭,被人當成叫花子!”楚雲歌補充了一句。
“是,沒錯,要不是姨娘仗義出手,我就要變成叫花子了,到時候就要丟我的臉了。所以您把我救了,我其實特別感謝您,可我……我身上實在沒錢,這府裡有沒有丫鬟廚子給我做飯,你說了晚膳會給我帶回來的……”
未等宮少煬的這句話說完,站在他面前的楚雲歌的臉色更加陰沉,擡手指了指桌案上的食盒,怒道:“沒看到我已經把酒樓裡的飯菜打包給你帶回來了麼?”
“可是,有點晚……”宮少煬不知死活的偷偷加了一句。
“好,覺得晚了是吧,既然餓過頭了,那想必這晚膳你也不想吃了,不如拿來我去喂狗!”說着,楚雲歌擡手提着食盒,作勢又要把食盒拿走。
宮少煬一看這個情形,有點着急了,立馬給站在一旁的鳳翊使眼色。
鳳翊不禁抿嘴微笑,輕聲說道;“好了小歌兒,不要跟他鬧了。他也是餓了一下午沒吃東西,纔會有點埋怨的。何況你也知道,他的嘴巴就是這樣,不愛饒人,你現在既然算是他的長輩,就姑且不要跟他計較了。”
“好吧,看在鳳翊的面子上,這晚膳給你留下了。”楚雲歌這才悻悻地收回手,把食盒吧嗒一下又放回了紅桌上。
“謝謝姨娘,謝謝太子大人。”宮少煬連忙雙手抱住桌上的食盒,一邊對楚雲歌跟鳳翊連聲道謝,一邊後退,生怕楚雲歌會再次搶奪食盒。
“行了趕緊吃吧,免得餓壞了,回到康城裡,對你爹告狀說我虐待你。”楚雲歌嘴上沒好氣地說着,可實際上還是很關係宮少煬的。
今晚的晚膳,給宮少煬卻是送來的晚了。
要不是因爲忙着跟那些商人開會,又在散會後跟鳳翊他們商量事情,也不會耽誤這麼久的時間。
“少陽兄,你不要跟她計較。其實雲歌是一個嘴硬心軟的人,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健步如飛了。說起來,也不是她故意給你送飯送晚了。”鳳翊穿着一身知府官袍,一邊說着,一邊徑自走到了大廳兩旁的太師椅旁坐下,繼續道:“實則,是因爲她要負責計劃一個大事,所以纔會回來遲了。”
“大事?”宮少煬此時已經餓的不行了,站在桌旁直接打開食盒,把裡面還冒着熱氣的飯菜從屜子上拿了下來。
“是的。雲歌在今晚上跟我們商量了一件大事。並且決定,由你負責後面大梁城內的富商搬遷到大楚國以後的事情。任命你爲——搬遷商會主席。至於是什麼意思,大約是個官職的名稱吧。”鳳翊給宮少煬做了一下解釋,但是對於楚雲歌想出的那個官職名稱,鳳翊還是不太理解。
“哦,說的就是這個事情啊?不是聽姨娘前兩天就再提這個事情嗎?就爲了這個事情還要商量?”宮少煬一邊詢問,一邊坐下來拿起筷子,吃瓷盤裡的白切雞。
“並非只有此事。”鳳翊認真解釋道,“大梁城內的那些生意人也不是省事的,絕對不會因爲雲歌和我的三言兩語就放下這裡的產業,冒險去大楚國安定。所以,雲歌一整晚的時間,都在大廳裡遊說他們。這已經花了很多時間,宴會散場後,又聽到了更加嚴峻的消息。”
“什麼消息?”宮少煬已經毫不顧忌自身貴公子的形象了,不但吃的不停,而起還拿起了碗裡的湯勺,左右開弓喝着當歸蟲草湯。
鳳翊回答:“還記得上次我給你提到的,我們假扮傳旨太監,到大梁城營區裡騙走了一百萬兩軍餉的事情嗎?”
“記得啊,怎麼了,不是都已經把銀子運回去了麼?”
“這樣沒錯,可是……正因爲那件事情做的太過招搖,所以,今日派出去的探子回報,說從慕將軍軍帳裡派出的密探已經馬上要到明月城了。一旦到了明月城,一問原由,就會知道根本沒有什麼傳旨太監,更沒有索要一百萬兩軍餉的事情。到那個時候,你以爲結果會如何?就算雲歌和我都是身份尊貴的嫡出皇子公主,犯下了這樣大的事情,在人家的地盤上,犯了王法,一樣要進大牢的。”鳳翊說到這裡,還不忘加上一句:“是進監國寺那個大牢。”
“什麼?”
吧嗒一下,宮少煬手裡的筷子一下子掉在了桌子上。
“你的意思是說,就在這兩天的時間內,明月國的那個皇帝百里瀾就要派人來抓咱們了?”宮少煬連嘴巴里的蟹粉獅子頭都沒來得及嚥下去,就急躁的問着。
雖然他並沒有參與欺騙軍餉的事情,可這種罪是重罪!
一旦抓到,不是株連九族,就要株連三族!他跟楚雲歌還是親戚關係,要是被百里瀾一併抓住,肯定也跑不了。
宮少煬縱然年少輕狂,但也知道這其中的厲害,乾淨那親戚手帕擦拭嘴角,說道:“快快快,那還等什麼呢?我不吃了,咱們趕緊上路吧。”
“上路?去哪裡啊,這麼着急,你不是餓了麼,吃完了再走吧。”楚雲歌也學着鳳翊的樣子,大咧咧地往大廳邊上的太師椅上一坐,佯裝不解地問着他。
“哎呀!”宮少煬急的從圓凳上站了起來,“還吃什麼吃啊,我怕以後就沒命吃了,咱們還是趕緊走吧。聽說明月國的皇帝百里瀾厲害得狠啊,你們騙了他們軍庫一百萬兩雪花銀,人家不找你們算賬就怪了。趁着百里瀾的人馬還沒殺過來,大梁城的城門城門還沒上鎖呢,咱們趕緊出城逃命吧!”
“不急不急,你先慢慢吃吧。”楚雲歌像是軍師諸葛一樣,悠然自得的端起身旁小茶几上放的一盞龍井茶,細品了一口,才道:“這飯可是我專門請大廚連夜做出來的,本來人家酒樓的廚子都要收攤了。你要是不吃,豈不是枉費我的一番好意,何況你剛纔還罵我不給你飯吃呢,還是吃了飯再說,免得回去在你爹面前找機會告我狀。”
“不吃了不吃了,少吃一頓也餓不死的,但是要被百里瀾抓着了,那可真的是死定了!”宮少陽說着,就已經從圓凳上離開了,作勢要入偏房去收拾細軟。
坐在椅子上的楚雲歌這才着急起來,趕緊低喝出聲:“慢着慢着,不要急啊,我已經有了打算了!”
“什麼打算?”宮少煬這才停住腳步。
“我的打算是,讓你做安頓大梁城商販的總指揮官。所以,你不用留在這裡,今晚關山就會護送你離開大梁城,一直陪你進入大楚國境內。到時候,你在大楚國帝都等我回去就行了。對了,等你到了大楚國帝都,就要開始着手安排準備哪些商鋪地皮的事宜。另外,拿上我手寫的親筆公主詔書,去給我三哥看,我三哥看了以後,自然會明白什麼意思,就不會收那些商販們的賦稅了。”
“你要關山護送我走?今晚就走是吧?”宮少煬這才鬆了一口氣,但隨即又挑起眉頭,“等一等,關山不是你的手下嗎?你讓他護送我回大楚國。那你呢?你跟鳳翊怎麼辦?聽你們這話的意思,你不跟我們一起走?你今天晚上還要繼續留在大梁城嗎?”
“對啊。我要是走了,那些商販們,你以爲他們還會聽我的話去大楚國麼?”楚雲歌十分認真地點頭,清秀的臉上找不到半點開玩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