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會一點印象也沒有了吧?”楚雲歌笑着發問,拖長聲音,好心好意地提醒道,“提醒你哦,關山曾經也算是你的手下,爲你出生入死過。結果你卻把他秋後處決了。”
聽到楚雲歌給的提示,百里瀾面容冷漠,神情越發的嚴肅了。他腦子飛速運轉着,回想着關於關山這兩個字的一切信息。
似乎在前幾年,的確虎騎營的千夫長有一個叫關山的人,但因爲跟楚焱交手戰敗後,他一怒之下,便讓整個虎騎營都列入逃兵的範疇,尤其是把帶頭打戰的千夫長給抓了起來,關在刑部大牢裡秋後處決。
只是還沒到處決的日子,刑部大牢就被一羣歹徒劫獄,犯人就被救走了。
這件事情發生後,他十分震怒,一度換了當時的刑部尚書還有刑部侍郎,並且撥款下去,命能工巧匠重新修繕了,所以現在的刑部大牢已經是重新改造過的。
而關山……
莫非楚雲歌說的這個關山,就是當年在刑部大牢裡被人劫獄救走的人?
“你說的關山,是否是在前幾年被人從刑部大牢救走的死刑犯?”百里瀾想到這裡,眉心已經微蹙起來。
“不錯,就是他。你可知道關山被人劫獄救走後,就離開了明月國,到了康城以外的地方佔山爲王?如果不是我遇到他,他現在還沒有辦法施展抱負,依然躲在那個小鎮子裡做他的鎮長呢。”楚雲歌點頭承認,繼續道,“是我遇到他以後,努力遊說他,讓他來到我的身邊,爲我做事。”
“一介武將廢人,你竟然看得上眼,也罷,那樣的廢物,你既然喜歡拿去便是了。”百里瀾的臉色已經比剛纔難看許多,但身爲皇帝,帝王之氣仍在,琥珀色的眼眸內迸射出銳利的視線。
“廢人?”楚雲歌聽到這兩個字,眉尾輕輕一挑,不悅地昂起頭,看向比自己看出一頭的百里瀾,正色道:“關山只不過是因爲當年吃了一場敗戰,你就要人家的性命。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在這場敗仗之前,他也是爲了你的山河地界立過功勞的人?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念在他以前立過苦勞的份上,也應該留他一條性命。可是你只因爲他做錯了一件事情,就要趕盡殺絕,不覺得自己有些*了嗎?”
楚雲歌的這番話說出來,偏殿角落裡的宮女們紛紛擡起頭,偷偷看向楚雲歌。
他們沒有想到,這普天之下,還跟還敢當今皇上這樣說話的人。
簡直是放肆!
“楚雲歌!”
果不其然,楚雲歌的那番話剛剛說完,站在她面前的百里瀾便面有慍怒地低喝了一聲,冰冷的聲音從他的薄脣裡吐出,迴盪在整個議政殿內:“你以爲你現在是在大楚國?你以爲你是跟着使臣一起前來參加朝會的公主嗎?不要忘了,你是騙走朝廷軍餉的女賊,若不是看在你父王的份上,顧及着你的身份,你以爲你還能站在這裡跟朕說話?”
“我知道,就是因爲顧及我的身份,你纔會把我從刑部大牢放出來,不過我依然是待罪之身,騙走你們那麼多的軍餉,肯定不能把我關在皇宮裡吧?”楚雲歌的臉上毫無懼意,反倒輕蔑似的笑了起來,“我聽說監國寺是關押皇親國戚犯了重罪的人,是不是我等下要去那裡了。”
“你騙走軍餉是要做什麼?”百里瀾並不急着回答楚雲歌的問題,冷冷掃了她一眼,然後徑自躍過她走向議政殿正殿裡的龍椅寶座。
“不幹什麼,就是突然之間心血來潮,騙着玩的。”楚雲歌不怕死的給出這樣無厘頭的回答。
而此時百里瀾已經走到了龍椅上,掠起明黃色的長袍,十分霸氣的轉身坐下,脊背筆挺地坐在了龍椅上,看着站在大殿中央的楚雲歌,薄脣裡吐出冰涼的句子:“沒想到你竟然如此悠閒,竟然跑到朕明月國裡騙軍餉了。那一百萬兩軍餉不是小數目,你那那些贓款放到哪裡去了?”
“還能放到哪裡?肯定不能在明月國放着,不然被你發現了,不就又成了你的東西了麼?”楚雲歌收起嘴角無賴的痞笑,一本正經地說道,“當然是早就派人運回我大楚國了。”
“你!”百里瀾憤怒之極,擡起手一掌拍在了紫檀木的桌案上。
嘭地一下,紫檀木的桌案被他這一掌震得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站在角落裡侍奉的宮人馬上驚恐的抖了一下身子,接着紛紛跪在了地上,齊聲說道:“皇上息怒。”
“你好大的膽子,楚雲歌,你真的以爲仗着有鳳翊給你撐腰,朕就奈何不了你了?”坐在龍椅上的百里瀾餘怒未消,收起拍在桌案上的手,擡起來指向楚雲歌,虎目中迸射出的目光宛若刀子一般犀利,“一百萬兩的軍餉,你說運走就運走,你把朕的大梁城當成了什麼?”
“皇上息怒啊,您可是一國之君啊,氣壞了身子可怎麼辦?您現在好像還沒有立太子吧?兒子們也還小,應該沒有辦法繼承大統,你要死駕崩了,這皇位說不定就讓你的哪位兄弟座了。”楚雲歌站在大殿中央,毫無畏懼的仰起頭,迎上百里瀾兇狠的目光,面無表情的臉上逐漸泛起一點帶你森冷的笑意,就像是深秋早晨落下的霜降,雖然只有薄薄的一層,卻十分冰涼。
“楚雲歌,朕問你,鳳翊是不是在從犯,跟此事有所關聯?”百里瀾壓抑着胸中滔天的怒憤,隱忍不發,坐在龍椅上緊握着龍椅的扶手,咬牙切齒地問着。
“我說過了,沒有了。當時你派去的欽差只抓到了我,如果有本事抓到從犯,那就讓他們把從犯帶來與我當面對質。但是鳳翊不在其中,鳳翊可是鳳萊國的太子,身居高位,怎麼可能跟我一個公主在江湖上整天胡鬧。跟我一起合力騙走軍餉的是你以前的手下,關山。除此之外,別無他人。”
“關山是嗎?看來朕當初真的是下錯了決斷,不該把那一批人放到秋後處決,而是應該當場杖斃纔對!這樣,你今天也就無人可用了!”百里瀾劍眉一挑,虎目之中竟是寫滿了兇狠。
楚雲歌望着坐在平臺龍椅上的百里瀾,清秀的眉頭深深地擰成了一個川字,不解地挑了挑眼尾,眼底毫不掩飾地流露出了鄙夷,冷聲怒道:“關山在你眼中就是一介廢人嗎?你不要忘了,他也曾經是明月國的子民,他也是爲你們的軍隊立下過戰功,流過血的人。就因爲一次的失敗,你就要否定他之前的努力,這樣的條例難道不覺得過分嗎?”
百里瀾微微眯起了眸子,並不答話。
“你自然不會覺得,你身爲這個國家至高無上的掌權者,你只會把一切事情按照你的利益點去思想,去謀劃,你根本不會想你手下那些兄弟的死活。可你想想,如果關山真的罪有應得,應該斬首,他的夥伴們何必冒着抄家砍頭的風險,去刑部大牢裡營救他?你真的不覺得自己做錯?殺死一個罪不至死的將士,你會讓多少士兵寒心?”
“好啊,竟然跟朕說起了這些大道理,一次的失敗,如果朕就縱容了他,非但不懲罰還要給於獎勵,那豈不是讓以後三軍全部效仿?以後打戰都不用出盡全力,只要留一條狗命回來,就可以繼續享受官職俸祿!那朕的江山豈不是要斷送在三軍手上?”
百里瀾的冷峻的面容上出現了一抹決絕,十分堅定地說道,“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沒有嚴刑峻法,就沒有法制可言。何況,當時既然戰敗,爲何不戰死爲好?反倒要對楚焱投降?簡直折損了我朕月國的國威!讓朕的江山顏面何存?他這樣做,等同於是投遞叛國,自當要以叛國罪論處!至於刑法嚴酷,朕只是處決他一個人,並未抄家誅三族,何來嚴酷一說?”
“投降並不等叛國。何況我三哥爲人心善,只要投降不戰,絕對不會趕盡殺絕,更不會把他們抓去當戰俘。他們當天頭像後,就騎着戰馬回到了自己的軍營之中,根本不算戰俘,又怎麼能算是叛國?”楚雲歌昂首挺胸地站在原地,爲關山的事情鳴不平,也是發出心中的質問,“試問,誰的生命不是父母給的?生命只有一次,是何等的寶貴。既然已經打不贏了,爲什麼一定要戰死或者自殺?留下來活下去,不是才能更好的報效國家嗎?一旦無法戰勝敵人,就要自殺戰死,這根本不叫忠誠,這是愚忠!”
“胡言亂語,妖言惑衆,要是如你說所,一旦遇到不能戰勝的敵人就丟盔卸甲的投降,怕是等那一日突然起兵,你們大楚國豈非是一個放下兵器,不戰而敗的國家?”百里瀾坐在龍椅上,垂下眼眸,斜睇着站在臺階下的楚雲歌,嘴角勾出了譏諷的笑容。
“保住一個國家的方式有很多。不一定要在戰場上,才能打贏對方。戰場之外一樣可以。”楚雲歌嘴角微動,緩緩盪出一抹淺淡的笑容,“只是,我這種方式,你永遠也不會理解。現在我要說的我已經說完了,不知道你還有什麼要問的?一併趕緊問了吧,我可不想站在這裡跟你繼續浪費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