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楚雲歌一雙琉璃般透亮的眼眸裡反射出了猶如暗夜星辰般的光芒,白廉眼神一呆,明顯的怔愣了一下。
或許,他根本就沒有想到,楚雲歌會突然對自己說出這樣一番飽含深意的話來。
白廉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楚雲歌,望着她那雙泛着淡淡的茶色,但卻清澈如溪的眸子,看到她眼眸深處是一片無比深邃,宛若深淵的一片黑暗。
那黑暗裡隱藏了太多的情緒,堅定、陰狠、果決……等等情緒在她的眼瞳深處翻涌流動着。
這……眼前這樣堅定卻略帶陰狠的眼神,這真的是平日裡那個愛說好笑,喜歡吃零食,沒事就抱怨又苦又累的楚雲歌嗎?
楚雲歌不是一貫的嘻哈表情麼,怎麼會有這樣的神色?
“你……”白廉錯愕許久之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竟然有些語塞艱難地開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怎麼?你不是一向很伶牙俐齒嗎?怎麼突然之間不說話了?”看到白廉突然之間如此沉默,楚雲歌好整以暇的環抱雙手,面無表情的注視着眼前的白廉,眼眸依然深邃如淵,低聲道,“你只以爲我年紀比鳳翊小,又從小沒有吃過苦楚,不知道人間疾苦,更不知道何爲國家天下……”
“可你錯了。你白廉並不瞭解我,若真的論起心狠手辣,你跟鳳翊加起來也未必是我的對手。可我既然選擇真心對待鳳翊,就會全力幫他奪得天下。我會一味的讓他陪我尋歡作樂,也不會放着天下蒼生不管。說好聽一些,我現在做的事情,是爲了阻止百里瀾跟無憂殿聯合,避免天下生靈塗炭,可說白了,那天下蒼生與我何干,天下世人那麼多,我才認識幾個?說簡單點,我幫得根本不是他們,只是鳳翊一人而已!”
“我,我知道了……”
聽到楚雲歌此番鄭重嚴肅的解釋,白廉竟然有些不適應她這樣板起臉孔,面無表情的樣子,正相反,看慣了她平日裡莞爾一笑,油嘴滑舌的樣子,倒覺得她眼前的樣子竟然十分陌生。
他胸中有太多的疑問,可卻又不敢多言,只好勉勉強強回答這一句。
“那現在,你可以用平常心跟我說話了麼?不要在像剛纔那樣,怪外抹角的諷刺我,挖苦我,可以嗎?”楚雲歌的臉上仍舊是一片平靜,面沉似水,無波無瀾,也沒有半點溫度。
白廉只覺得大堂裡的氣息一下子凝固起來,楚雲歌的聲音也變得冷硬了許多,完全不似平時那般清脆悅耳。
他吃力地扯開嘴角,抖着脣瓣,從口中擠出兩個字:“可以……”
“如此便好!”楚雲歌這纔有了動作,但並不是在臉上有了表情,只是略作點頭的動作,輕輕頷首一番而已。
“嗯。”白廉趕緊跟着點頭,迅速轉移話題,“那我們是不是可以下去了,鳳翊跟那個廢太子已經跳下去多時了。”
“當然可以啦,結局了煩心事,當然是要下去找鳳賤人啦!”楚雲歌儼然如同是在變戲法一樣,迅速換了一副表情,翻臉比翻書還快的換上一臉甜美的笑容,笑眯眯地半眯着眼眸瞅着白廉,放柔了聲音,開心地笑道,“等我下去以後,在好好收拾鳳翊!這筆賬,等下我會自己跟他算的。” WWW●ttκǎ n●℃ O
“好好好,沒錯,你就是應該找鳳翊算賬,是他讓我帶你下去,不是我的要求。”白廉看到楚雲歌陡然升起一張小臉的樣子,更加覺得心中一驚,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半步,拉開與楚雲歌之間的距離,譚厚擡起瑩白的手指,指向窗櫺下面的廣場,“鳳翊就在下面等你,事不宜遲,我們這就走吧。”
沒錯,冤有頭,債有主。
帶楚雲歌從舍利塔飛下去這份差事可不是他要求的,是鳳翊指派給他的任務。
楚雲歌剛纔明顯被他惹毛了,他可不想繼續被楚雲歌當作發火的對象,還是趕緊找到鳳翊,把這個燙手的山芋扔給鳳翊要緊!
“好吧,來,帶我下去。”楚雲歌點點頭,臉上甜美的笑容褪去了不少,但臉龐線條仍舊是柔和的,不在像剛纔那樣僵硬冰冷。
“好好。”白廉連連點頭,裝着膽子朝前走了兩步,單手勾住楚雲歌的肩膀,手臂的動作和臉上的表情都極其僵硬,再也沒有了平日裡的瀟灑風流之狀。
“怎麼?我是母老虎?會吃掉你?怎麼你現在是這副表情?好像很痛苦的樣子。”楚雲歌眼尾一挑,冰涼的視線陡然掃到了白廉僵硬的臉孔上。
“不,不是,我是想着男女授受不親,何況你已經於鳳翊有了婚約,所以我格外小心,擔心某些動作過於親密了,會讓鳳翊誤會什麼。”白廉別開頭,躲避着楚雲歌的視線,避免與楚雲歌四目相對。
“哦,這樣啊,不想白公子如此謹慎小心,我還以爲,你怕我會吃了你呢。你放心,我楚雲歌不吃人的。”楚雲歌像是在說笑話一樣,十分爽利的咧嘴一笑,擡手大方地拍了拍白廉的肩膀,“就算鳳翊看到你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了,他也不會多說什麼。畢竟,這差事是他派給你的,不是嗎?”
語畢,楚雲歌又是嘿嘿一笑。
看到她臉上這抹皮笑肉不笑的笑容,白廉更是覺得一陣心悸,偷偷猛吸了一口氣,艱難地攬住楚雲歌的肩膀走到窗櫺旁,格外生硬探出半個身子,然後帶着楚雲歌朝窗外夜黑風高的夜空縱身一躍……
沒有楚雲歌料想中的那樣急速下降的感覺,耳邊除了呼嘯的風聲之外,就是自己的長袖跟腰帶飛舞起來,相互交纏。
隨着眼前一片亮光在眼中快速閃過,楚雲歌還沒享受夠這種緩速下降的感覺,人就已經穩穩落到地上。
“好了,已經到了。鳳翊就在廣場西南角方向,你且去罷。”當楚雲歌的雙腳踩在地上之後,身邊的白廉就主動的鬆開了她的肩頭,十分有自知之明的退到三步之外的地方。
“多謝。”楚雲歌雖然還是不太喜歡白廉,但該有的禮貌還是不能少,輕聲對白廉道謝一句後,便擡起嘴角,快步走向廣場西南角方向。
從舍利塔的高處跳下來,才知道原來舍利塔下是這樣寬敞而平坦的廣場,廣場周圍是一圈漢白玉石的欄杆,欄杆每隔十米左右的一段距離,便是一盆在凌冽夜風中燃燒正旺的篝火盆。
火盆裡的火苗順着風勢,竄起了將近三米的高度,巨大的火焰照亮了周圍,驅走了附近的黑暗,藉着火光,可以依稀別別出腳下鋪的這兩年最時興的青磚。
可是風勢太大,火苗畢竟不能跟現代化的節能燈相提並論,在狂烈的夜風之下被吹拂的火苗左搖右晃,火光照耀的方向也是東倒西歪,忽明忽暗。
但是這樣的光線正好方便了楚雲歌跟白廉走向西南角的方向,躲過每隔一炷香便在廣場周邊巡邏一圈的侍衛。
楚雲歌緊貼着身後堅硬無比的舍利塔牆壁,環顧四周,確定巡邏的侍衛剛剛離開,這才踮着腳尖,跟一個小偷一樣,十分謹慎小心地偷偷貼近地面,在光線陰暗的地方前行。
白廉則跟在楚雲歌的身後,走路的姿勢更顯的風雅大方,似乎毫不在意會被發現。
倒是他走在楚雲歌的身後,看到楚雲歌賊頭賊腦的走路姿勢,不禁輕蹙了一下眉頭,感嘆道,剛纔在舍利塔的大堂裡,跟自己說了一番長篇大論的人真的是楚雲歌嗎,怎麼前後不過一盞茶的功夫,楚雲歌的變化就如此之快了?
她現在這個賊兮兮的樣子,簡直跟剛纔面如寒鐵,眸光凌厲的樣子有天壤之別,簡直就像是換了一個人。
他現在是真的有些搞不懂楚雲歌了,起初見到楚雲歌,只知道她是大楚國的護國公主,自小就被人養尊處優的供在手心裡養着,驕奢*慣了,一認識鳳翊,就帶着鳳翊離開鳳萊國,滿世界的亂跑。
加上江湖上盛傳護國公主是個女魔頭,他親眼一見,楚雲歌只知道玩耍吃喝,果然是個不學無術的草包一個,就算長的秀色可餐,清麗嬌柔又有何用?還不是繡花枕頭一個?
所以對楚雲歌並無好感,在楚雲歌面前也大多數都在嘲諷她。
可他卻不曾想到,楚雲歌竟然也有發狠的時候,收起平日裡嘻嘻哈哈的模樣後,眼神凌厲的宛若出鞘的利劍一樣,冰冷犀利的可怕。
從眼神,到語氣,再到整個人說話時候的神態,都跟她平日裡的樣子很不相似。
他當時直接被她陡然翻臉的模樣給驚嚇到了,更加不會想到,她還有那樣刁鑽細膩的心思。
她的那番話,說的雖然是狂傲了一些,但是並非無不道理。
尤其是那句話:這天下容不得兩個君王。
這句話的確說到了點子上,他也同樣清楚鳳翊又治國救世之才,弱勢區區只是做鳳萊國的皇帝,還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幾百年來,整個地域劃分明顯,三國兩族一城池的局面從未更改,可看似平靜的狀態下,其實內部早就暗潮涌動,即便大楚國沒有跟其他兩國較量的心思,可難保明月國跟鳳萊國會沒有這樣的心思。
即便現在沒有百里瀾,50年之後,說不定就會出現什麼百里狂風之類的人物,要發動戰爭,併吞三國,搞的天下不得安生。
與其這天下讓那些人做主,不如現在直接讓鳳翊這樣的賢能者來做天下之王。
他雖然是江湖中人,不願牽扯朝廷之事,可他心中就是這樣想的。
只是,他沒有想到……楚雲歌竟然跟他的想法不謀而合,而且還已經開始謀劃了!
看到楚雲歌那樣盛氣凌人的說出那番話後,他才改變對楚雲歌的看法,不得不對她刮目相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