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了這樣近乎暴殄天物一般的凌虐,百里家主竟沒有一絲的惱怒,甚至還有些慶幸的感覺,他當然知道剪瞳睚眥必報的個性,更加明確的見識過她神乎其技的毒術,此刻自己沒有成爲她眼中標準的藥人已經是萬分慶幸,別說是穿着殘破的衣服了,就算是讓他不穿也是可以忍的。
可剪瞳哪裡是那麼好說話的?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不過是把她曾經受過的苦還回去,加倍還沒有做到,難道她忍了這麼多天,百里家主還不用付利息了?現在往外面放貸還需要給利息呢,更不要說是這種讓她靈魂受創的大事!
剪瞳這裡剛清了清嗓子,百里家主的身子就隨着一顫,一種不好的預感襲來,好像那些苦難還不曾經歷完全。
果然……
自在得意的把童謠改編,也不理會自己回招致多少匪夷所思的目光,反正大家的重點都不是在自己身上,會很默契的直接尋找目標所在地,她剪瞳只要造勢就可以了。“百里家主裝乞丐,嗚嗚嗚咿呀咿呀喲,兄弟姐妹快出來,嗚嗚嗚啦啦啦啦啦!”
開始時節奏完全被剪瞳帶着走,所有人都在議論在一行人中格外顯眼的百里家主,連他們路經的茶棚就不例外,所有的客觀都是那般靜坐觀百里,可後來出現一個跟剪瞳作對的人,刺激的她火冒三丈,那人說,“《送東陽馬生序》中,宋濂就說過‘餘則縕袍敝衣處其間,略無慕豔意,以中有足樂者,不知口體之奉不若人也,百里家主雖不捨朝政,可百里世家身居高位,身爲家主能有這樣的品質,較其他沽名釣譽的人而言,實在是高風亮節。”
這話一出,不單剪瞳怒不可遏想要把那個煞風景的人大卸八塊,連百里家主都想把某個不開眼的人扔進屠宰場了,他好不容易等到剪瞳善心大發決定要跟他算賬了,眼見着就要跟如履薄冰膽戰心驚的日子親切的說一聲再見,然後撲倒在佈滿陽光的康莊大道上,坐等夜晚跟周公的相會,結果半路殺出來一個程咬金,這不是天要亡他嗎?
“高風亮節?”剪瞳神色不明的望着那人的方向,嘴角含着一點譏誚,入眼的人一身書生打扮,身子有些單薄不像是個練過武的,也未到弱冠的年紀,不曾束髮,身高跟百里三乎差不了多少,看起來倒是個英挺的少年郎,倒跟孱弱的樣子劃清了界限。他揹着簡單的包袱,不像是經年漂泊的旅人,倒像是一個臨時起意翹家的小公子。剪瞳心中一動,覺得百里家主也沒什麼新鮮勁兒了,倒不如眼前的小公子好玩,“既然你那麼欣賞他,我就讓你顛覆一下好了,小子,我帶你一程。”
見那個陌生的小公子被扔在了描雲的馬上,白素有些不悅,畢竟他們正在趕路之中,平常說說笑笑也就罷了,真要是帶一個人同行,怕是會制約他們的進程。何況,也不知道對方的底細,非常時期,萬一是什麼人的細作,豈不是得不償失嗎?“瞳瞳,你知道人家去哪兒你就帶他一程?”
經白素一提,剪瞳才反應過來自己還不知道新人要去什麼地方,不過就算是知道了不順路也無所謂,她剪瞳要帶着的人還能逃出她的手掌心嗎?“對
了,你要去那兒呢?我看你像是個翹家的小公子,是不是你家人逼着你成親,但是你覺得自由戀愛比較好,所以揹着他們翹家出來逃婚的?還是說你身負着深仇大恨,與什麼人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此刻就是出來學藝的,待到學成歸來,要手刃仇人?”
“呵……呵。”從未騎過馬的小公子對待馬這種生物還是有些畏懼,就算是描雲努力的穩住身形給他依靠,那人騎馬的樣子還是東倒西歪,像是一個不注意就要滾到馬下去一樣。剪瞳見狀撇撇嘴,這人要真是一個細作,派他出來的人該多傻啊!連個騎馬都不會的二貨。那小公子也是個知道禮數的,他很想回答剪瞳的話,可惜無論如何都無法在馬上坐穩,只要馬一動,他就隨時準備着倒扣在馬蹄子下面,比頂禮膜拜還要虔誠。
描雲騎馬本是好好地,突然被人打斷,定睛一眼,還是個手腳並不靈便的傢伙,偏巧這馬也是有血性的,一人騎着也就忍了,兩人騎連馬也怒了。一陣手忙腳亂之後,描雲果斷的點了小公子的穴道,像是環着一個木偶一般霸氣的抱着小公子,還在他耳邊說道:“現在你可以回話了,淡定。”
“是啊是啊。”靜靜的應了聲,察覺到自己身體的僵硬,他終於意識到背後那個豐腴的少女其實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嚥了咽口水,平了平自己還在狂跳不停的小心臟,他終於開口對着還在鄙視他的剪瞳說道:“姑娘的想象力可真是豐富多彩,人生又不是戲臺可不是話本,哪裡來的那麼多驚心動魄的故事?我的確是偷偷從家中出來的,卻也沒想着到底要去個什麼地方,只覺得世界那麼大,我想去看看,等到日後有了家庭的束縛,就算是想出來也是做不到了。”
剪瞳是個自私慣了的人,她甚至從不否定自己的自私,她就是那麼率真的爲自己想,澄澈的爲自己想,不用什麼機關算盡爾虞我詐的方式,她就是那般大光明正大。不過她再自私,也從未想過離白素太遠,就算是剛入王府的時候,也定是要每七天就見上一面的,孝順是剪瞳從不敢忘記的。“世界那麼大,你想去看看?這個理由也太坑爹了。你拿着家裡積攢的錢,走着別人走過的路,說着入鄉隨俗的話,還想要看看着世界的風景?你的心裡如此貧瘠,還能指望在大千世界中種出一朵彩色的花嗎?不是抨擊你的活法,只是諷刺你的大話,連自己都養不起的人,還能指望什麼。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我說你這人啊,人不大心不小,本事不大目標不小,有那個胡思亂想的時間,還不如多想想你父母的苦難。”
“這……”父母在,不遠遊,這是一句家喻戶曉的話,他又何嘗不知道呢?只是這外面的世界太過精彩,明晃晃的讓困在生活枷鎖中的人無比嚮往,他終究是抵抗不了這般蝕骨的誘惑,鐵了心也要出來看看。“姑娘說的雖是這樣,我卻有不得不出來的理由。若是日後都被困在四四方方的城堡之中,還不如此刻爲自己好好活着,多一天也是好的。”
剪瞳免不了取笑他一下,“你又不是女的,就算是個百無一用的書生,又怎麼會被困在四四方方的城中呢?雖說好男兒志
在四方,可百善孝爲先,既然已經出來了,日後多多寫信回去吧,要不然你家中怕是也很掛念的。”
“姑娘說的是。”心虛的應了聲,他依舊僵硬的身子已經開始發酸,這一行人奇奇怪怪的,言談舉止與衆不同也就罷了,怎麼連着說話的調調都很是特別呢?
“百里老頭子,咱們的賬算是兩清了,你可以放心的睡個好覺了,小爺我今天有了新的玩物,索性就不跟你一般計較了。想想你風燭殘年的也不容易,說不定剩下的時間也不長了,朝廷還允許別人乞骸骨呢,在我這兒你就算是告老還鄉了。小爺最愛做的事情就是洗別人的腦,讓別人無腦可洗,你現在歲數大了,接受新觀念也不是那麼容易的,我怕你還沒還得及消化吸收,就因爲腹內積食而暴斃了。你好,新人,生命不息,洗腦不止,歡迎加入我們這個大家族。對了你叫什麼來着?”
他那裡見過別人這般不客氣?百里家主怎麼說都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即便出身不是那麼高貴,至少年紀還是在的,尊老愛幼,人之常情,眼前的小姑娘怎麼能把百里家主說的這樣不堪呢?雖然他很想作揖,然後恭敬的自我介紹,不過現在是沒有這個條件了。“在下韋三絕。”
剪瞳一聽倒是笑了,“你們倒像是兄弟一般,三歸、三乎、三絕,雖說你的名字我也猜是韋編三絕的意思,不過那多腐朽啊,一點也沒有意思。現在連起名字都是用數字了,大家叫的差不多,一點也沒有意思,真是萌噠噠的奇葩靜悄悄的開。”
幾個時辰後的夜晚,一隻信鴿帶着最新的消息回了京城,呆在戲園子中的蘇林取下信筒,又忙不迭的找蘇木呈上去。彼時的上官文正在研習白素留下的武功秘籍,擦了汗,淨了手,拿出來封着蠟封的消息一看,不由得怒上心頭。“蘇木,讓黑驍騎練練手也好,嶽山是不能留了。”
“王爺,就算是上次王府遇襲,王爺都不曾出動黑驍騎,這次是否有些小題大做了?不過是個小小的縣令,就算是得罪了王妃,也用不着這麼大的手筆啊!何況他本就是個惡貫滿盈的,俗話說得好多行不義必自斃,王爺等着他自己作死就好了,又何必主動出手去殺人呢?”
“本王記得自己曾經說過,日後剪瞳只能搶本王的東西,皇帝本王就忍了,畢竟也是個不久於世的人,這個嶽山算是個什麼東西!本王早就計劃好的了事情,竟然也敢打斷?佈置了一路讓剪瞳搶的東西,居然半路還能被他鑽了個空子,實在是罪無可恕,這事兒你一會兒就去辦,還有,有個叫韋三絕的人,你去查查是個什麼情況,如有必要,神不知鬼不覺的除了就是了。這裡有張圖,你按照這個去找。”
蘇木得了上官文的命令,也是立刻就着手去辦,只是心中免不了生了一些感慨,你說這個嶽山是做了幾輩子的孽啊,被殺的原因有千千萬萬,若是說他倒行逆施貪贓枉法欺男霸女,也是活該被殺,可王爺殺人是因爲什麼呢?因爲嶽山在沒得到王爺許可的情況下被王妃搶了!蘇木不得不感慨,這年頭日子是越來越難過了,被搶的人都有被殺的理由,這可怎麼活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