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剛剛起身,請王爺王妃在側廳中稍候。”
剪瞳心想自己的方子也沒有什麼安神的藥物,怎麼就睡到這個時候呢?此刻嬤嬤已經去伺候太后洗漱了,剪瞳拉過來一個小丫鬟,也方便打聽點消息,“太后娘娘最近可是睡得不好嗎?”
“卻也沒有,只是昨日是賢王的生辰,太后娘娘一直在佛堂唸經跟祈禱,所以今日起的晚了。”
原來是賢王的生日啊!若是尋常人家,昨日還是要去墳塋上燒紙的,只是太后人在宮中,只能用這樣的方式來給自己已經故去的兒子燒生日了。骨肉親情總是做不得假,就算太后很是冷血無情,也不會真的一點都不在乎賢王的事情,看來自己那日的話還是說的重了一些。
想想陸昭儀在宮中的境遇,在想想面前一套背後一套的皇帝,都說女子善妒,纔會把好好的一個後宮弄成現在這般樣子,又有誰問過是否她們寄託了一輩子光陰與希望的那個男人正在用盡手段讓她們相爭相鬥呢?太后也是活過來的,想想也是足夠可憐的,誰能說自己一輩子就問心無愧呢?取捨之間,看的不過是個人的選擇罷了。
先皇有那樣的意思,若不是太后幫着,也會有旁人,太后若是想要穩固自己在宮中的地位,就一定要抓住機會,換做是自己,也未必就那麼幹淨,怨不到誰的身上,宮中沒有可憐的女人,可她們每一個都有無法用言語表達的無辜。
也就是小文對自己一心一意,若非如此,王府不就也是一個小皇宮嗎?算起來再過幾天,就是錢心出嫁的日子,自己與她認識一場,也該過去捧場,那個宋先未必就是個好歸宿,錢心那般驕傲的人不該讓自己命運被其他的人目光所左右,不過想來也是無奈的,她改換了身份,若是不依託旁人怕是也說不過去,既是依託了別人,就要顧念太多的事情。
她是個頂聰明的女人,希望不要把自己給搭進去。
“在想什麼呢?賢王的事情是本王的不對,已經忘了他的生辰,從前也顧不上給他慶生,連禮物都不能準備一份,你知道傻子總要傻得徹底纔是一件好事。可本王如今不傻了,卻什麼都忘了。剪瞳你說說看,這是否顯得有些好笑呢?從前在意的,如今竟然都忘記了。”
太后在門外已經聽到了上官文的話,知道定是跟賢王的事情有關,只能說道:“哀家並不覺得有什麼可笑的,安王爺不要操心太過了。”
紅腫的雙眼定是昨日哭的斷腸,在沒有外人打擾的佛堂中,她會如何的懺悔還是未知,不過每個人都知道,她總是負了自己的
兒子一生,對於一個真心疼愛孩子的母親來說,沒有什麼懲罰會比這個更加殘忍。被權力與慾望掩蓋的是真心,不過誰又能真的確定,真心的光芒一直是被掩蓋的,而不是被保護的呢?
一生要強的人,也只能在這種日子哭上一場,不知道是哭着已經在墳冢中安睡的人,還是哭着自己這個未亡人呢?
太后在正座上坐下,示意人給他們上茶,嗓子有些沙啞。剪瞳想着自己今日跟上官文前來,怕是對太后來說也是一種打擾,只是太后沒有說什麼,一直掛着世故的笑容,瞅了一眼桌上放好的茶杯,問道:“你們今日怎麼想着入宮來看看哀家?”
剪瞳基本把這種問題交給上官文來回答,自己只要想着一會兒給太后診脈就好了,“今日皇上傳召我們入宮,正好過來看看太后,葉尋也說自己許久沒有給太后診脈了,有些不放心,今日見太后如此,更是要好好的診斷一下才好。”
“難爲你有心了,哀家並沒有什麼大事,不過是昨日觸景傷情,睡得並不好罷了。來人,去把康寧宮的藥箱給取過來,沒看到安王妃要給哀家診脈嗎?”盯着剪瞳的目光說不上灼灼,反而目光渙散,連整張臉都像是老了很多,面容憔悴的樣子很難跟靈前臨危不亂的劉貴妃相提並論,倒像是一個萬念俱灰的老人。
宮人聽了話就下去了,太后沒再說什麼,許是還沒有從混沌的狀態中緩過來,昨日若是已經哭得缺氧,今日精神萎靡也是有的,剪瞳見她現在的樣子,也覺得很是失望,不施脂粉的臉上帶着自暴自棄的情緒,似是沒有人肯憐取的花朵,已經忘了爲誰而活。“太后無論如何都該保重身子,難道忘了自己答應過葉尋什麼嗎?太后能夠給葉尋的,也只有那一樣東西,莫不是現在也要反悔收回去了嗎?”
太后沒想到剪瞳會提起自己當初的話,當時悲從中來,竟像是老糊塗了一般,還恬不知恥的跟人家說,自己要多活些日子,這樣不會耽誤人家的婚期,現在想象,委實是個傻子。跟先帝合謀,滅了人家一族的人,現在還說什麼仁慈?仁慈就能把親人都給還回去嗎?“便是衝着你,哀家也不敢收回來。”
“太后記得就最好了,葉尋救過的人,不會讓她輕易死掉的。”
兩個人說話的語速都不快,又像是經歷了深思熟慮一般,隔了很久才說上一句,因此直到宮人把藥箱給取過來了,才說了不到五句話。剪瞳見藥箱已經來了,便從下人手中接過來,直接放在地上,自己從裡面拿了脈診,沒客氣的坐在太后的一旁,倒是還好,雖然有些傷情,卻也沒有到太嚴重的地步,若是能夠寬心,在輔之以湯藥跟食療,應該不會引發什麼大病。
“哀家的身子沒有大事吧?方纔都已經說了,偏你不信。”
“太后若是現在想要跟葉尋學醫,未免太晚了一些,若是能夠自己當大夫,還要我們做什麼?”注意到太后今日連護甲都沒有帶
,收手的時候,輕輕在她手背上一按,原來是已經腫了。剪瞳的手剛剛離開太后的手腕,就有人把文房四寶給遞上來,磨好的墨濃度適中,剪瞳沒說什麼就把方子給寫下來了。
“既然已經沒有什麼事兒了,你們就下去吧,哀家有些話想要跟他們單獨說一說。”
“是。”爲首的宮人接過來藥方,順便吹了吹讓字跡快點幹掉,聽太后說讓她們退下,也就一同離開了。
終於沒有方纔衆目睽睽之下的拘謹,剪瞳明知道自己今日來見太后的理由並不是那麼充分,反而有利用人家的意思,還不能不來,也覺得自己當真是可笑至極了。
太后卻沒有問起他們是爲何入宮的,只是當她看到上官文隱忍表情的時候停了一下,又轉回來對着剪瞳問道:“哀家聽說了,上次你們見過皇帝之後,也去看了陸昭儀,那人的情況你定是已經知道了。”
“是。”
太后又停了一下,端起了茶杯,卻沒有喝,心事重重的表情似是在爲剪瞳擔憂,“可有把握嗎?這宮中是藏不住消息的,就算哀家不想要打聽,還是會源源不斷的傳入哀家的耳朵裡面,這康寧宮的路很遠,不過架不住有心人的折騰。哀家聽說你答應了,這件事非同小可,若是你現在反悔了,有哀家在,皇帝也不會爲難你的。”
“多謝太后。葉尋這輩子做事一直不怎麼靠譜,不過自己承諾的事情還是要做到的,即便比不上千金一諾的季布,卻也總不能言而無信,這件事情,葉尋有分寸,請太后放心。”
太后知道剪瞳以爲她擔心孩子,但皇帝又不是自己的兒子,皇子有什麼值得她擔心的?別人家孩子的生死,最多不過是換來自己的一聲嘆息罷了,只要跟自己血脈相連的孩子,才能換得自己的真心相待。“哀家並不擔心子嗣,皇帝還小,眼下宮裡的孩子不多,以後卻會不少,沒有什麼值得操心的,倒是你,哀家有放心不下,答應了這樣的事情,哀家怕你把自己給搭進去,畢竟那是皇帝的孩子,若是真的出事,你怕是躲不開的。”
沒想到太后還是個有心人,上次把話說開了之後,這會兒反而知道要當心自己了,剪瞳還沒想好,自己到底要如何招架太后的熱情,畢竟對自己來說太后是一個很矛盾的存在。“沒有十足把握,葉尋並不會這麼冒險。”
“既然你這麼說,哀家也就相信你的本事。只是你下藥的方子,要給宮中的妥帖的太醫看過,熬藥的人也要是皇帝親自派過去的可信之人,宮中的手段太多,一個陸昭儀倒是不要緊的,就她那樣的出身,還不夠在宮中給人墊背的,哀家只是不希望有人把主意打到你的身上。”
宮中傾軋剪瞳沒有親自體會過,不過從前聽蘇木說了不少,也知道一些,那些駭人聽聞的手段,不過是宮中的常事,不過剪瞳自己的後盾太強大,可不認爲有人會那麼不長眼的觸黴頭。“沒人敢那麼做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