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院子裡誰都沒有說話,也沒有人停下來,彷彿是王墨婉身上有着無形的魅力,讓他們都不由自主的跟着她往前走。直到王墨婉越來越靠近了空呆着的地方。
“這位……姑娘,這裡咱還是不要進了。你剛剛幫了我們,我去準備些吃的啥,就當是表達咱們對你的感謝。”
雖然王墨婉說自己只有三十來歲,但是對一個滿頭白髮的人叫姑娘還真不是一般的彆扭。不過就算是林氏感覺董曉雅和她認識,但是這了空的事還是越少人知道的好。
王墨婉只是淡淡的看了林氏一眼,接着往前走,“我知道,這裡面住的就是他們說的那個染上瘟疫的人。正因爲如此我纔要進去,我想見他。”
王墨婉的眼中閃着掙扎和黯淡,自己果然還是放不下他。
原本想着離他遠遠的就會淡忘自己對他的感情,但是在再一次看到他的時候仍是會忍不住對他的思念。明明說好了這是最後一次去找他了,卻再見他是在聚集着染上瘟疫的人堆裡。瘟疫,那個可怕的名詞,明明知道自己應該離開這裡的,如果可以帶着那個自己又愛又狠的男人。但是自己也是知道那個善良的男人是不會跟着自己一起走的。於是喬裝打扮,只爲守在他的身邊,哪怕看到每天平安無事的他。直到一日自己一個不留神把他給弄丟了。
害怕,恐懼充斥着自己。好怕,好怕,他也染上了瘟疫,一個人去一個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默默的死去。
直到今天自己在尋找他的路上聽到有人在談論林家裡藏着一個染上瘟疫的和尚。什麼都沒想的就趕了過來,直覺告訴她那個和尚就是她要找的俊。而在看到那個他養了十七年,自己從沒見過的男孩,她確定自己是對的。但是就算是知道他染上了瘟疫又怎麼樣?自己就是想見他,這個自己追了二十來年的男人。
“女施主,你是不是與我師父認識?”
虛雲上前一步,攔住了王墨婉的腳步。對面的這個人對他們是友,但是誰能保證她不會傷害到了空。就是剛剛看到她毫不費力的在衆人絲毫沒有察覺的情況下將林苗兒掛在了樹上,由此可見她的武功絕對不會在了空之下。更何況現在了空因爲瘟疫還在昏迷之中。虛雲是不會讓自己的師父暴露在危險之中的。
王墨婉緊緊的盯着虛雲看,這就是他一直藏在心裡的那個女人生的孩子。當年自己有幸見過她一面,其實那時自己一直想不明白,明明這個女人連自己一半的美貌都沒有,爲什麼卻能惹得一個個雲國大好的男兒爲她折腰。但是現在自己看開了,情之一字不是隻有美貌可以衡量的。
虛雲明顯是繼承了他父母全部的美貌,就算是王墨婉第一次見也有些移不開眼。就像現在虛雲被面前這個貌美卻是白髮的奇特女子打量的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想到師父的安危仍是緊緊的盯着王墨婉。
王墨婉嘴角不禁含笑,“果然是從小被他養大的孩子,就連脾氣也有幾分相似。倔的可以。”
看着虛雲皺着眉頭的模樣,王墨婉心中不禁有些苦澀,若當年他不對自己那般的無情,自己說不定也會有個如虛雲般大小的孩子。自己一定會好好的教導他,這樣沒有他陪伴的日子自己也會很好過的吧。
“你叫什麼名字?”
“虛雲。”
虛雲回答完才意識到是自己先要問她問題的,卻被面前的這個女施主給牽着鼻子走了。
虛雲,王墨婉又是一笑,俊果然是煞費苦心啊,就算是取個名字也要暗中記住自己的諾言。
“放心,我不會對你師父怎麼樣的。我是他的……朋友。”
若是說妻子,恐怕俊在醒過來後要怒了吧。反正自己不想再見他了,就不要讓他再多浪費無聊的感情。
王墨婉說着就往那個任何地方都被訂的死死的房間走過去。虛雲一見連忙跟上去。
王墨婉扭頭道,“你呆在這,我想要一個人去見他。放心,我說到做到。我只是想要將你師父給救醒罷了。”
王墨婉的話頓時讓一干人興奮不已,“你能治的好了空大師身上的瘟疫?”
王墨婉搖搖頭,“不能。”
頓時剛剛還是高興的要跳到天上的心,頓時又下落到了地上。
“但是我可以將他救醒。治療瘟疫的藥方,他自然是會告訴你們的。”
衆人這下是明白了。王墨婉不會治瘟疫,但是可以將昏迷的了空救醒。了空既然可以去山上找草藥,說明他已經知道怎麼去治療瘟疫了。
當初林氏夫婦只想着怎麼瞞着旁人了空已經染上瘟疫的事,壓根就沒想到讓別人將了空弄醒,然後讓了空去治瘟疫。這樣不但是了空得救了,就是已經染上瘟疫的人也會得救了。
這次王墨婉再次往房間走去的時候卻沒有人再攔了。只有董曉雅在她打開房門的時候道,“王……阿姨,小心啊。”
王墨婉扭頭對着董曉雅微微一笑,走進房間重新關上了門。在那一刻董曉雅才發覺,其實王奶奶真的是個很美很美的女子。而她也不傻,從字裡行間她感受到了王奶奶對了空的濃濃的愛意。只是王奶奶卻好傻好傻,愛上了一個沒有七情六慾的出家人。或許他有,只是用在了不值得的人身上。
董曉雅望向死死的握住兩支手,不安的看着緊閉的房門的虛雲。希望不是她想象的那樣。
王墨婉四處看了看,雖是間許久無人居住的破房子,但是裡面卻是佈置的很是整齊,需要的東西都有。可見林家的人還是對了空很是照顧的。
王墨婉慢慢的往前走去,直到來到一張罩着蚊帳的牀邊。王墨婉伸了伸手,終是將那層薄薄的紗給掀了開來。
“俊。”
房間被密封的很是嚴實,但是還有光可以透進來。王墨婉癡癡的打量着牀上的那個人,伸手撫摸着了空因爲染上瘟疫已經長了痘痘的臉,絲毫不害怕自己會染上瘟疫。
在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的時候,王墨婉連忙收回自己的手,看着了空的眼中閃着複雜。不,不可以這樣。就算是自己許久沒有這麼近距離的看過他了,但是自己也不需要再這樣了。這樣只會讓自己越來越捨不得他。
“呵呵,俊,沒想到我還是沒辦法把你徹底的從我的生命力剔除掉。你要是醒了是不是還會很是冷淡的要我離你遠點。你放心,這次我是最後一次離你這麼近了,也是最後一次有能力救你了。”
王墨婉說完狠了狠心,終是離開去房間裡尋找她能用到的工具。她沒有看到了空一直因爲昏迷而緊緊閉着毫無波動的眼,在這個時候左右滾動起來,彷彿想要拼命的睜開,最終還是沒有如他所想。在王墨婉拿着自己找到的可以用的東西來到牀邊的時候,所有的一切已經恢復了原本的模樣。
王墨婉將蠟燭點着,將找好的刀消了消毒,癡癡的看着自己舉起來的蒼白纖細的手腕,那手腕上毅然有着條細細的刀疤。隨後扭頭看着昏睡着的了空,眼神中滿是迷離。
“俊,你曾經很是不屑我的這身血,說過就算是死也不會接受這些血的。但是你已經接受了一次,應該不會介意這最後一次了吧?”
王墨婉好似是在與了空商量,再看到了空仍是一動不動的模樣。王墨婉突然笑了,“不說話就是默認了?我就知道你是這樣的人,其實說什麼我身上的血不乾淨,有着叛臣的血。但是其實我知道你是在保護我,不想我疼。你知道我最怕疼了。但是現在我不怕了,墨婉不怕了。因爲墨婉這些年一直都很疼,很疼……”
手起刀落,乾淨利索。那手腕上哪還有細細的刀疤,有的只是慢慢流着的鮮血。
王墨婉卻絲毫不顧及手上在流着血,小心的執起了空的手,“俊,不怕,不怕,其實沒什麼疼的。就一下,很快就好了。”
王墨婉含着笑用同樣的方法也將了空的手腕割開,隨後將兩人都在流血的手腕對在了一起。若不仔細看,誰也不知道了空被割開手腕的地方也同樣有着一條細細的刀疤。
王墨婉自始至終都是笑着的,最後也是笑着躺在了那個自己懷念了十來年的懷抱裡。
俊,這是最後一次。這次後我再也不會來煩你了。
門外不明裡面發生什麼了的衆人,林氏夫婦早已離開了。箐琴也被林氏拉着去給受傷的手上藥。只有虛雲不管衆人怎麼說就是一動不動的執意站在門口,眼睛更是一眨不眨的盯着緊閉的門看。董曉雅知道他是在擔心自己的師父,也知道將他一個人留在這麼難不保他不會衝動。畢竟現在虛雲變了好多。
不過這是董曉雅也看到了或許是因爲擔心了空而拼命找藥材的緣故,虛雲本就磨了不少泡的手現在已經是爛開了,露出淺紅色的肉,董曉雅的心止不住的抽疼。
“虛雲,我們去上些藥吧。本來天就冷,這傷口要是不處理好,是很難會好的。”
虛雲看着董曉雅搖搖頭,“我沒事,曉雅,你回去吧。忙了這麼久了也累了。我在這看着師父。”
董曉雅皺皺眉,“虛雲,其實不用這樣的。王阿姨是我的舊時,我知道她是個好人。”
“好人?她對你是個好人,但是對師父哪?師父現在正是病着哪,更何況師父總是喜歡出門雲遊,救的人不少,但是仇恨他的人也不少。要是那個王施主跟師父有過節可怎麼辦?”
或許是因爲入了俗世,也或許是在騰龍學院學習了一些對朝政上的事處理的辦法,虛雲現在已經是忘了身爲一個出家人應該心存善念,反倒是在關乎自己親近的師父的事上滿是懷疑。這讓董曉雅有些吃驚他短短的時日竟然有這麼大的改變。
“虛雲,你冷靜些。你可以不相信王阿姨,但是你要相信我。我的感覺告訴我王阿姨是不會傷害到了空師父的。因爲……”
“等等!”
虛雲猛地打斷了董曉雅的話,狠狠的在空中嗅了嗅。
“有血的味道!”
“血?!”
看到虛雲嚴肅的表情,董曉雅也是一愣,不禁順着虛雲的眼神望向緊閉着的房門。
“血腥味是從房間裡傳出來的!師父!”
虛雲大叫着就往房間跑去。
“等等!虛雲,或許不是你想的!”
董曉雅連忙拉住虛雲。
“不是我想的?!不是我想的什麼樣?!”
虛雲猛的一扭頭,面目猙獰的模樣生生把董曉雅給嚇了一跳。
見到董曉雅對着他流露出嚇到的眼神,虛雲皺了皺眉,“對不起曉雅,我不是故意的。但是我現在必須要進去。我要確保師父沒什麼事。”
董曉雅知道他是擔心了空纔會如此,也知道了空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但是她卻隱隱覺得小和尚已經不是她初遇時呆呆萌萌的模樣了。他已經長大了不少,性子也改變了些。
董曉雅仍是緊緊的拉着虛雲的胳膊,“不可以去。難道你忘了嗎?了空師父已經染上瘟疫了。更何況現在還沒有找到可以治療的辦法。我不要看着你進去,要是你也染上瘟疫怎麼辦?”
望着董曉雅那雙含着祈求的大眼,虛雲眼中滿是憐惜。但是他不能放着師父不管,更何況現在師父很可能是處在危險中。
“我保證,我不會染上瘟疫的。我從小練武身體好着哪,而且那個女人剛剛不也是什麼措施都沒有做的進去了嗎?你放心,我有佛祖的庇護。”
“不行!反正我就不讓你進去。你要真是擔心,我替你進去。”
“胡鬧!那是我師父,我作爲徒兒理應是我進去。”
“反正我就是不讓你進去。”
董曉雅緊緊的拉着虛雲,虛雲也是害怕董曉雅說到做到的趁他不注意偷跑進去,也是緊緊的拉着她。
偏僻的小院一角,兩個都是年輕的女孩和男孩絲毫不顧古代的禮法公然拉拉扯扯起來。直到一直被密封的很好的門吱呀的一聲打開,才惹得彼此相互拽着的兩個人同時扭過了頭,緊緊的盯着打開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