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望城北面百里之外就是海。
冬季的北海同樣一片白茫茫,海面上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冰塊,大的冰塊如同山嶽,如同島嶼,小的冰塊如同磨盤,如同卵石,互相碰撞着,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響,時不時還會互相碰撞,激起漫天的雪花和冰晶。
不過飛天船上的人注意的卻不是這些,而是天空中的另外一艘飛天船。
那艘船從出海就一直跟着他們。
那可不是一艘普通的飛天船,它的樣子和劉家的船很像,也是又細又長,速度極快。
“來者不善啊!”吳榮華眯起一隻眼睛,透過陽燧鏡中間的通孔盯着對面那艘船。
那艘船上的人少說有三四百人,全都是修士,裡面有幾個人實力好像很強,絕對是真人。
旁邊的王晨立刻掏出了那幾枚銅板佔起卜來。
片刻之後,他憂心忡忡地擡起頭來說道:“卦象變亂不定,前途兇吉難料。”
“看來有些人就是不死心。”謝小玉早就猜到那些仇家不會輕易放過他們:“兵來將敵水來土堰,沒什麼可擔心的,我們同樣也有準備。”
他的話音剛落,就看到遠處一道火星朝着這邊飛來,他們乘坐的這艘飛天船被薄薄的迷霧遮擋着,所以火星飛近之後,只能在迷霧外面團團打轉,卻進不來。
謝小玉連忙收起薄霧。
火星瞬間飛了進來,徑直落到了蘇明成的面前。
接過信符,蘇明成眉頭一皺說道:“是堂主發來的,他讓我轉告你,黑刺社又發出了賞格,要我們這些人的命,你和麻子的腦袋最值錢,每顆腦袋都值兩粒天元丹,我和法磬的身價就差了一些,只值一粒,老王、老吳的腦袋值五粒地樞丹,老趙他們幾個值三粒。”
“不至於差這麼多吧?”趙博在那裡抱怨道。
天元丹是對凝氣成丹最有幫助的一種丹藥,一顆天元丹就可以讓成功機率提升三成。地樞丹就差得多了,只是突破一般的瓶頸時用的,兩者相差千倍不止。
“發賞格的人對我們的一切都瞭如指掌,有點本事。”謝小玉冷哼一聲,他很清楚,肯定是奸細透露出去的消息。
以前他還能容忍,沒有采取什麼清洗行動,這一次他無法容忍了,回去之後,絕對會讓那些奸細付出代價。
不只是他,旁邊的麻子同樣眼睛裡面全都是兇光,他看着那艘飛天船低聲問道:“你有什麼打算?要不要先下手爲強?”
“他們沒動手,我們也不好動手吧?”王晨擅長算計,這類人往往缺乏決斷。
不過話說回來,這正是對方不要臉的地方,就這麼遠遠綴着,卻不動手,就像一隻蒼蠅盤旋不去。
“不知道能不能甩掉他們?”洛文清在一旁說道,他的性子比較平和,不喜歡沾染太多血腥。
“恐怕不行,那艘船不比我們乘坐的船慢,上面裝的東西還沒我們重。”謝小玉這半年下來已經成了飛行船方面的專家,他只是看了一眼兩艘船扇葉轉動的速度,就已經得出了結論。
不過,他也沒在意,只是擡高了嗓門,朝着駕船的人喊道:“一直往外海開,飛天船的航程不會超過一萬里,他們不想游泳回去的話,頂多跟我們五千裡。”
“您沒開玩笑?”駕船的人臉色頓時變得蒼白起來。
那艘船確實飛不了這麼遠,但是他們這艘船也一樣,因爲載重的關係,航程恐怕還要更近一些。
“放心,不需要跑那麼遠,頂多四千裡,你就可以調頭了,駕船回北望城。”謝小玉安慰道。
說完話,他隨手打了個法決,籠罩在飛天船外面的那片薄霧頓時變得濃密起來。
“現在可以幹活了。”謝小玉轉身命令道。
吳榮華收起了陽燧鏡,王晨收起了銅板,修煉的人停止了修煉,全都開始行動起來。他們先把椅子搬到了一旁疊起來,空出一塊很大的地方來。
只聽到“啪”的一聲輕響,飛天船的底整個打開了。
底下居然掛着一張網,那些骨架稀里嘩啦地落到了網裡。
謝小玉飛身跳了下去,他異常熟練地將一段段骨架拼接了起來,這些骨架都已經做好了榫頭,只要對準一接,兩邊立刻互相咬合,動都不動,牢固極了。
麻子也跳了下來,他也來幫忙。
骨架總共分成十二段,一點點拼接起來之後,新飛天船的輪廓就顯露了出來。它看上去就像是一個“王”字,中間是一根粗大結實的龍骨,上面串着三根橫枝,那是翼骨,這艘飛天船有三對翅膀,和其他飛天船都不一樣。
直到天黑,骨架才安裝完成,謝小玉,麻子沒有絲毫停下來休息的意思,兩個人讓趙博他們將繩索拋下來,開始往骨架上拉繩索。
到了這時候,船上的那些人都已經明白了其中的奧妙。
這就和桅杆的原理差不多,如果只是孤零零的一根桅杆,肯定扛不住狂風的吹拂,可只要桅杆頂端用幾根粗大的繩索牽住,任憑狂風暴雨也別想撼動桅杆分毫。這樣的結構不但結實,而且輕盈,絕對比現在的那些飛天船和空行巨舟靠粗大橫樑支撐船體要高明得多。
“要不要我們幫忙?”趙博大聲問道。
“沒必要,你們下來反而越幫越忙。”謝小玉一口拒絕了,他和麻子在山洞裡面練習了很久,就算閉着眼睛都知道應該做什麼?互相間的配合異常純熟,多一個人的話,就如同精密的齒輪裡面多了一顆石子出來,反倒容易卡住。
拉繩索比拼骨架輕鬆得多,那些繩索全都是用妖獸的筋做的,強度極大,卻很輕,把這東西固定在骨架上,就如同穿針引線一樣容易,只用了兩個時辰就完工了。
原本只有骨架的時候,那些骨架在風的吹拂下顫顫巍巍,現在卻巍然不動,繩索不但讓骨架變得穩定牢固,還像蜘蛛網似地縱橫交錯,將船殼的輪廓給勾勒了出來。
麻子從上面把那些金絲網給搬了下來,他開始往上蒙金絲網。
“裡面是骨,中間是筋,外面披以筋膜,然後生皮長肉,沒想到這簡簡單單的一艘飛天船,居然也蘊含了造化之妙,生命之道。”洛文清看得比任何人都仔細,他隱約間捕捉到了一絲大道契機。
這令他無比震驚。
當黎明的陽光從東方透出,當天光漸漸放亮,謝小玉和麻子已經將飛天船用金絲網全都包了起來,整艘飛天船的樣子完全出來了。
接下去就是往網上刷赤蜂膠,然後把金絲布張貼其上。
謝小玉拿着一根針,一卷線,做起了針線活,光用赤蜂膠不保險,他必須在承重的部位把金絲網和金絲布縫在一起。
“還是我來吧,你弄得太難看了,而且速度這麼慢。”綺羅一下子跳了下來。
謝小玉有心拒絕,但是轉念一想,這東西事關大家的安全,能夠弄得儘可能牢靠一些,總是好的。
“好吧,你來,我告訴你在哪裡縫針。”謝小玉說道。
“誰要你指點,大道萬千,其理相通,雖然第一次看到這種東西,但是這東西不會比一個普通的襪子複雜多少,什麼地方要走針,什麼地方要補強,我一看就明白了。”女孩搶過謝小玉手中的金絲線,手指一捻,一根兩寸多長,異常鋒利的銀針立刻冒了出來。
銀針一冒出來,在場所有的人都感覺一陣心悸,這東西絕對不是女孩子家縫縫補補用的東西,而是可以殺人的飛針。
女人天生力弱,同樣運用飛劍,女人比男人要差一些。所以上古年間女修士們琢磨出飛針之道,用技巧來彌補力量的不足。
飛針細小,所以隱秘,又因爲輕盈,所以快疾,變招也更靈活,而且大多成套,一套少則數百枚,多則上千枚,威力驚人。
在神道大劫之前,飛針曾經頗爲流行,女修幾乎全都用飛針,很少有用飛劍的。
可惜大劫一起,一切都改變了。飛針用在比鬥中不比飛劍差,但是神道大劫中,兩邊交鋒不再是單打獨鬥,而是戰陣和戰陣的對撞,飛針根本顯現不出威力。
所以大劫過後,飛針技藝大多失傳,只有一些以女修爲主的門派裡面,還保留下來一些零星傳承。
但是此刻,飛天船上的每一個人都感覺到那根飛針上凝聚的煞氣。
“這玩意兒不是說沒什麼用嗎?”趙博喃喃自語着,他剛纔感覺到脖頸上一陣陣發涼。
“那根針上充滿了恨意,這個丫頭恐怕沒事的時候就在扎小人……”王晨在那裡嘖嘖連聲,他一臉詭笑,顯然覺得很有意思。
這個傢伙說話的聲音不輕,顯然是故意的。
聲音傳到了女孩的耳朵裡面,女孩卻裝作沒聽進,她隨手一指,只見一道銀光疾射而出,然後來回穿梭,只是眨眼的工夫,一大片金絲布就和底下的金絲網縫在了一起。
這道銀光很快。
謝小玉在心底暗自比較了一番,論速度,肯定是“如電”最快,但是“如電”只有一擊,這道銀光卻可以連續不斷地攢刺。麻子的裂地鞭也有這樣的優點,這種暴風驟雨一般的攻擊非常恐怖。不過飛針還有另外一些好處,它轉折之間異常靈動,定位也極爲精準。
他看得異常仔細,這飛針之道同樣走的是變幻詭異的路子,和他修的劍術有着異曲同工之妙。
《六如法》只有劍式,沒有劍招,所以他看到有用的東西就會暗自記在心裡,然後想辦法融合到自己的招式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