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行人快馬加鞭,七天之後,晉元城那高聳的城牆已經近在眼前。
三輛馬車進了城往左拐,走不多遠就停了下來。
旁邊是一扇門,門面不大,只有兩扇門板,新刷的黑漆,低矮的門檻,門廊也小。裕泰行在晉元雖然是數一數二的大商號,可惜齊老闆只是商人,不是官身,所以只能用灰牆,黑漆門,房子雖大,卻不怎麼氣派。
還沒等幾個人下馬車,大門咣噹一聲就打開了,一羣人哭哭啼啼地從裡面跑了出來。
爲首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一看到齊胖子立刻大聲嚎道:“老爺,您可算回來了,商行讓官府給封了,十幾項罪名啊。”
“好了,好了,別吵,我這不是回來了嗎?”齊胖子大聲喝道,他也不管那些人,轉身到了最後那輛馬車跟前。
林公子剛從車上下來,這邊出事早在他預料當中。
“不知道裕泰行有什麼損失沒有?”他隨口問道。
“所有的貨全都給抄沒了,田產也是。”那個女人哭道。
“沒事,到時候他吃進去多少,就讓他全部吐出來,晉元府可不是姓王的。”林公子笑着說道,他有這個自信,別說這個府尹,即便府尹背後的那些人也用不着在乎。
旁邊一個管家摸樣的人插嘴說道:“大掌櫃和幾位管事也都被抓了。”
“我爹呢?”小釵聽到這話,立刻驚問道。
“也被抓了。”那個管家口快,立刻回道。
這話一出,小釵的臉頓時變得煞白。
同時變得煞白的還有中年修士,他知道搞出紕漏來。
他原本只是想借這個機會看一下那個佛門弟子的手段,沒想到那個府尹直接對裕泰行下手,還做得這麼絕。
“沒死人吧?”林公子也沒辦法鎮定了,他同樣沒料到會出這樣的事,他暗自後悔,對某些人的膽大妄爲缺乏認知。
“已經死了一個管事,是管絲綢坊的老秦,好慘啊,老秦只是頂撞了一下,就被活活打死了。”那個管家回道。
“你先去衙門一趟,先把人保住。”林公子冷着臉朝中年修士說道,他也不叫宇叔了。
此刻他有些後悔,之前不該聽這人的挑唆。
他現在已經回過味來了,說什麼看看那個佛門弟子的手段,根本就是林宇有意給那個佛門弟子找麻煩,這其中或許還有借刀殺人的意思。
中年修士不敢回話,跳下馬車就走,以他對公子的瞭解,當然知道自己在公子心中的印象大壞。
齊家門口吵吵嚷嚷,數裡之外,有一雙耳朵始終豎着,全都聽了進去。
聽到父親被抓,謝小玉心急如焚,一邊回憶着父親的聲音,一邊四處傾聽着,他的耳朵微微震動,不漏過一點聲響。
突然,一陣輕細的痛呼聲傳入了他的耳中。
那絕對是他父親的聲音,聽上去中氣還足,暫時不會有什麼事。
謝小玉顧不上會不會暴露身份了,一道遁光從腳底升起,捲起他就朝着城裡飛去。
晉元城是府城,府尹就是這裡最大的官,府衙自然在城中央最顯眼的位置。
他還在半空中,就看到底下另一道遁光已經落在了府衙之中,正是那個和他交過手的中年修士。
謝小玉並不知道此人算計過他,這個中年修士和自家公子在車裡商量的時候,四周有禁制隔着,謝小玉又沒特別注意,自然不知道他們說過些什麼。
中年修士飛入府衙之中,就感覺到身體一緊,府衙四周居然暗中布了一道禁制,他心中暗自叫苦,這就叫自作自受。
是他派人給府尹通風報信,所以府尹纔會有這樣的安排。
“在下蔡州林宇,道府之中那位在此?”中年修士大聲喝道,和之前碰到謝小玉一樣,他仍舊是先扯出林家這面大旗。
“林家?”府衙之中傳來一陣詫異聲,緊接着一羣人跑了出來,爲首的是兩個人,其中一個玉帶纏腰,頭戴紗帽,滿臉橫肉。另外一個卻是仙風道骨,白髮白鬚,身披道袍,手持拂塵。
“裕泰行和我林家素有淵源,還奉了我家老祖之命,替他老人家留意幾種藥材,一直以來,裕泰行都奉公守法,不知道這一次犯了什麼事?”中年修士倒也會扯大旗,不說林家公子,而是把老祖宗給擡了出來。
“裕泰行和林家有關?”那個仙風道骨的老道頓時臉色大變,晉元府尹請他過來,只說裕泰行和幾個邪魔外道有染,私底下做了不少惡事,這一次官府把裕泰行給抄了,還抓了不少人,那幾個邪魔外道受了裕泰行老闆齊德昌之請,要找府尹麻煩,卻一個字沒提蔡州林家。
“閣下難道不信?這很容易,只要閣下向蔡州道府說一聲,讓他們代爲詢問就是了。”中年修士不怕那個道士會這麼做。
現在擺明了晉元府尹和裕泰行已經是死仇,裕泰行背後有林家,他這一出面,就代表林家公開爲裕泰行撐腰,晉元道府是無意間被捲進來的,如果不想卷得太深,就該抽身走人,這位道官如果真得按照他所說,請蔡州道府幫忙求證,就意味着和晉元府尹站在一邊,不惜得罪林家。
果然,那個老道愣了半晌,轉身朝着府尹說道:“你請我來,說是裕泰行勾結邪魔外道,怎麼……”
“道長,不要爲他所騙,此人說他是林家之人,您難道就相信了?就算他是林家之人,那林家對裕泰行也不是完全清楚。”王府尹仍舊在那裡硬撐:“裕泰行的幾個管事已經招了,這裕泰行不但偷逃稅賦,囤積居奇,還殺人越貨,諸多不法之處數不勝數,更可惡的是,裕泰行還勾結羌人,私賣兵刃,鎧甲。”
說話間,他轉身朝着身後的衙役吼道:“還不給我狠狠地打,一定要撬開他們的嘴巴,把裕泰行的罪狀一樁樁一件件搞個明白。”那些衙役先是一愣,緊接着一個個醒悟過來,拎着棒子皮鞭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