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叢中傳來蟋蟀的鳴叫聲,天空中一輪圓月高掛枝頭。
在一座大殿之中,一個身上瘦長,長髯飄擺,劍眉朗目,看上去四十多歲的中年文士正看着窗外。
旁邊有一羣青年垂手而立,爲首的是一個二十五六歲的青年,此人一幅同樣儒雅恬淡,給人的感覺就是一個飽學之士。
“您又想起師弟了?“那個青年嘆息了一聲。
“是不是覺得很奇怪?早幾年我都快忘了還有這麼個徒弟,現在卻總會不知不覺想起他。“那個中年人搖頭苦笑,他的神情說不出的苦澀。
“確實讓人意想不到,師弟已經達到了那般高度,連滄瀾一劍這樣目空一切的人物,都自認遠遠不如他。“那個青年欲言又止。
“我一開始聽到消息的時候,同樣也不敢相信。“中年文士只覺得心頭沉重。
落魂谷一戰傳到他耳朵裡的時候,他雖然感到震驚,卻還可以接受,畢竟謝小玉是張網等待,事先已經準備了半年,有那樣的威力並不過分。
但是天門開啓之後,謝小玉顯露出來的實力就太恐怖了,不但能夠穿梭虛空,還會失傳已久的袖裡乾坤,至於他的劍法更是恐怖,殺真君如同割草。
更恐怖的是,他還不是一個人,他手底下的人也都有硬撼真君的實力。
中年文士後悔極了,他最後悔的就是沒留心一下謝小玉的家人,那是謝小玉最後的請求,他還答應了的,可惜,事後爲了避嫌疑,他故意忘了,要不然的話,他和這個弟子之間多少還能留下那麼一絲半點的情分。
“師父,我出來的時候,後山的那幾位太上長老把我叫了去,他們已經許諾將我們這一支提升爲主脈,讓師父您出任掌門之職,不過。“青年吞吞吐吐,顯得異常爲難。
“不過要把那些傳承找出來,是嗎?“中年文士早就猜到,那些太上長老會開出什麼樣的條件。
那些傳承這麼容易找的話,他也就不會苦惱了。
此刻他主持的藏經閣比天門裡面還有熱鬧。
各大門派上千位弟子都吃住在藏經閣裡面,以前還只是翻找雜書,現在範圍已經擴大到當初謝小玉能夠接觸到的所有書籍。上千名弟子拿着那些書一個個摳字眼,一旦遇到類似“陽燧鏡“、“劍宗“、“天劍“、“飛天船“等等字眼,更是翻過了調過去,跳着格,用盡各種辦法看,意圖看出一些別人沒有發現的東西。
可惜沒一個人成功。
“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到師弟,試探一下,看他願不願意說?“青年其實也知道這是異想天開。
中年文士微微皺着眉頭,眼睛看着圓月,心裡想着事,好半天他搖了搖頭:“我們已經錯過一次了,不能再錯一次。“
青年猜到師父會這樣回答,所以默然無語,但是旁邊的幾個師弟卻不那麼認爲,一個比謝小玉稍微大一些的人問道:“師父,試一下,又何妨?“
中年文士掃了這個徒弟一眼,冷笑說道:“先不提,能不能成功?就算成功找到那些傳承,不也要交出去?對我們有用嗎?“
“我們可以抄錄一份。“那個弟子連忙說道,他頗有些躍躍欲試的樣子。聽到那些消息,其他人心中最多的是後悔,他卻是暗自嫉恨,他真希望得到傳承的是他。
中年文士暗自搖頭,早知道這個徒弟同謝小玉不和,沒想到還如此愚蠢,當初爲什麼沒想到拿他做棄卒?
“師弟,那些傳承已經被太多人盯上了,一旦交出去,肯定人手一份,甚至連妖族、鬼族和魔門手裡也都會得到,學的人多了,練的人多了,大家全都研究透徹了,那些傳承也就沒什麼意義了。“爲首那個青年不得不解釋一番,現在他最害怕的就是有人做傻事。
正如師父所說,他們已經錯過一次了,絕對不能再錯一次。
他一邊說,一邊看着師兄弟們。
讓那個青年感到頭痛的是,師兄弟裡面有好幾個人根本沒聽進去。
既然解釋沒用,那就乾脆換另一套說辭。
那個青年又說道:“那些個太上長老恐怕沒安好心,眼看着還有不到十年,大劫就要到來,這時候把我們提爲主脈,不是把我們推到前面去送死嗎?“
果然,這話一出口,立刻就有了效果。
那幾個師兄弟轉念一想,也確實如此。
成爲主脈,放在平時,是很風光的一件事,主脈的弟子得到的資源也最多。但是現在,主脈就是靶子,而且重任在肩,得爲大家考慮,做任何事都必須從大局着想。
反倒是藏經閣弟子的身份不錯,藏經閣一向被認爲是輔助支脈,和煉丹房、造器殿、制符堂,陣圖樓之類的差不多,開戰的時候,總是最後才上,撤退的時候,總是第一個跑路。
看到師兄弟們被壓制住了,一時半會兒不會幹什麼傻事,那個青年仍舊感覺不保險,他轉過頭來,朝着中年文士說道:“師父,我打算找璇璣派幫忙,和師弟見上一面。“
“你打算坦白當年之事?你認爲有用嗎?如果我們對他一家有所照顧,那還好說,但是.。“中年文士知道二徒弟的意思。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沒用?至少我們和小玉還有那麼一點淵源,等到將來大劫一起,憑着這點淵源,或許我們還能有那麼一絲活路。“青年着眼將來。
中年文士看了青年一眼,他知道這個愛徒打算犧牲自己,把所有的責任全都扛下來。
他不由地掃了一眼其他弟子,讓他感到失望的是其他弟子也看出來了,居然沒有一個人接口。
早知今日,當初他就該選擇這些人中的一個做替罪羊。
當初他選擇謝小玉,原因有很多。最根本的原因是謝小玉沒根基,資質也不算太好,除此之外,謝小玉一心修煉,沒什麼朋友,把他當做替罪羊,可以省卻很多麻煩。
現在想來,他錯得離譜,這個弟子在整個元辰派都算得上是異類,沒有被元辰派上上下下的那種風氣污染,這就怪不得藏經閣裡面的那些傳承最終會選擇他了。一飲一啄,莫非前定,冥冥之中自有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