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那份禮單,謝小玉臉色發青,不過,他最終還是認了。
霓裳門的那幫女人能夠這麼爽快地答應下來,已經很出乎他的預料了,至於她們會漫天開價,倒也沒什麼可奇怪的,她們不這麼幹,那才叫讓人意外呢!
雖然心痛,謝小玉還是把東西給湊齊了。
把綺羅推上霓裳門門主的位置,這並不是一時衝動的結果,也不是爲了自己的面子。
謝小玉做事一向都是謀定而後動。
他肯花這麼大的代價有兩個理由。
其中一個理由就是,他的老婆絕對不能讓人看不起,這是身爲男人的職責。
另一個理由則是他打算把霓裳門變成嫡系。
他現在的嫡系不多,他從天寶州帶出來的那三十幾個人是嫡系。羅老、莫倫、天蛇、敦昆,以及他們的寨子也是嫡系,至於後來加入的苗寨和那幾萬和尚,雖然也算是嫡系,關係卻要遠得多。
謝小玉一直希望再培養幾支嫡系人馬。
已經被他列入名單的,一個是安陽劉家,當年的冤家對頭,現在卻化敵爲友,想起來就讓人感覺可笑。另外一個就是霓裳門。
把禮物備好,謝小玉也沒選什麼良辰吉日,帶上綺羅,徑直就往霓裳門的駐地而去。
霓裳門在這片營地之中也佔據了一角,雖然只是中等門派,霓裳門的弟子數量卻不少。
這曾經是霓裳門讓人詬病的地方。
霓裳門選擇弟子不講究資質,反正,大部分弟子最後都會嫁出去,爲師門換取一批資源回來,自然弟子的數量越多越好。
和其他門派的駐地一樣,這裡也是一片高出海面的平臺。
作爲一個臨時的營地,這個地方自然好不到哪裡去,海里豎着一根根金屬桿子,中間搭着一面面金屬網格,構成了這片很大的平臺,那上面全都是帳篷,密密麻麻擠在一起,每一頂帳篷都不大。
謝小玉剛到,一羣人已經從裡面迎了出來。
霓裳門開價的時候一點不客氣,禮數卻很周到,三位道君和所有長老全都迎了出來,讓謝小玉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在對面的平臺上,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在謝小玉的身上。
“這纔是金龜婿,可惜不是我的。“
“他看上去好小,卻已經名滿天下。“
“聽說門主打算讓位給綺羅,這個女人真是好運。“
“你還算好的,知道秦麗嗎?當時她也去了元辰派,綺羅倒黴的時候,她還到處幸災樂禍,結果呢?人家因禍得福。“
“這是每個人的命,羨慕也沒用。“
那些女弟子嘰嘰喳喳地議論着,她們的眼神中全都充滿了嫉妒和嚮往。
謝小玉全都聽到了,他也能感受到那一道道灼熱的目光。
這種感覺很讓人難受。
好在時間不長,他被那羣女人簇擁着進入正中央的一頂大帳篷裡面,這裡就相當於以前的議事大殿,現在條件有限,只能因陋就簡。
那些長老站在門口並沒有進去,她們四下閃開,將這頂帳篷團團圍攏了起來,不讓任何人靠近。
帳篷裡面就放着五個蒲團,正好一人一個。這絕對不算簡陋,反倒顯示出了一種尊重,要知道謝小玉只是真君,綺羅更是霓裳門的弟子,現在卻和三位尊長平起平坐。
“不必客套。“霓裳門門主隨口說道,她第一個坐了下來。
謝小玉等到三位坐下,這才拉着綺羅,也坐了下來。
這種不卑不亢的氣度,讓那位門主暗自點了點頭。
“從今往後,我們就是一家了。“這個女人先客套了一下,緊接着轉入了正題:“聽綺羅說,你有辦法讓霓裳門成爲受人崇敬的大派。“
謝小玉心中暗歎,能夠坐到這個位置上,果然不是簡單人物,他只說過能夠讓霓裳門擺脫現在的尷尬名聲,並沒說讓霓裳門成爲大派,這位門主隨口一句話,就把條件提高了許多。
好在這個條件也不是不能接受。
霓裳門是女修門派,而女修門派排名都很靠後。
翠羽宮排名墊底,甚至比不上中等門派裡面最靠前的三個門派。百花谷、雲淑樓稍微好點,不過百花谷憑的是數百萬僕役。雲淑樓則是因爲醫術高明,受過她們恩惠的人太多,沒人敢得罪她們。這兩個門派真正的實力還不如翠羽宮呢!稍微強些的只有觀月臺,不過觀月臺傳承太雜,雖然道君、真仙數量比翠羽宮多,真打起來也未必是翠羽宮的對手。
“成爲大門派應該沒什麼問題,至於能不能受人崇敬,那就不好說了。“謝小玉這樣說,等於已經答應了。
“真得?“紅衣女子還有點不相信。
“如果真得能讓霓裳門躋身於大派之列,我們退了也就退了。“青衣女子趁機說道。
那位門主要沉穩得多,她不緊不慢地從懷中掏出了一枚戒指,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中間。
這枚戒指五光十色,表面浮動着一團七彩光華,絕對不是凡物。
“此物乃是霓裳門門主的信物,姚傳給了我師父,我師父又傳給了我,綺羅.現在這東西就交給你了。“那個女人並沒掩飾留戀的神情,不過她還是把那枚戒指推到了綺羅的面前。
讓人意想不到的是,紅衣女子突然伸手一攔,她轉臉朝着謝小玉問道:“告訴我,你打算怎麼幹?“
這是要攤牌。
謝小玉來這裡之前,就已經有所準備。
“霓裳門的名聲如何,想必用不着我說了。“
紅衣女子臉上露出了一絲慚愧的神色,她的氣勢頓時弱了幾分。
謝小玉乘勢說道:“所以霓裳門原來的門規必須改。“
那三個女人並不感到意外,她們已經預料到了。
不過有些話,她們仍舊要說,那位門主輕嘆了一聲,言道:“霓裳門能夠屹立不倒,可多虧了這條門規。“
青衣女子也在一旁幫着說話:“女修門派生存艱難,想要存在的話,要麼尋求託庇,要麼在夾縫中求存。霓裳門通過嫁出弟子,廣結人緣,所以別的門派纔有所忌憚。“
她遲疑了一下,又不好意思地說道:“霓裳門的功法也需要陰陽調和,才能修煉到大成。“
“我沒說全改。“謝小玉伸出了一根手指:“就改一條,從今往後霓裳門不再靠嫁出弟子換取聘禮,相反,霓裳門還會劃出一塊地盤,讓夫妻倆居住,不願意住的話,當做別府也行,有空可以回來住兩天。“
“你的意思是招贅?“紅衣女子眼睛一亮。
“不是,絕對不是。“謝小玉連連搖頭,如果改成那樣,他豈不就成了第一個入贅的女婿?
以往霓裳門是用弟子換取資源,他想改變這種方式,變成用弟子換取別派修士效力。
“天底下,窮人佔大多數。修士也是一樣,大部分修士都混得很不如意。“謝小玉說的是自己的感嘆,當年他在元辰派,就屬於混得不如意的一類,後來就更不用說了。
感嘆了片刻,他繼續說道:“修煉需要的不過三樣東西,一是功法,二是資源,三是指點。
資源沒話說,誰都缺,連大門派也不能保證每一個弟子都有足夠的資源,霓裳門提供不了資源,別人也沒話可說。
大部分散修已經習慣了自己尋找資源,沒人願意吃軟飯,世家弟子在這方面就差些了,不過有世家作爲後盾,總有些資源可用,也用不着你們操心。
霓裳門還可以提供一個交易的場所,讓他們互通有無,大家都是自己人,交易起來要划算得多,霓裳門也可以從中得些好處。
功法就是霓裳門能夠拿出來吸引人的地方。散修大多缺適合自己的功法,世家在功法方面也很吝嗇。霓裳門只要稍微拿出一些有價值的功法,就會吸引很多人投奔。
至於指點也是一樣,只要迎娶霓裳門的女弟子,修煉中如果有問題,就可以得到指點。這對於你們來說,只是舉手之勞,但是對很多散修來說,卻是求之不得的機緣。“
“這些人能夠歸心嗎?“紅衣女子搶着問道。
“我倒要問一句了,現在的霓裳門難道就人人歸心?“謝小玉一陣冷笑。
紅衣女子頓時說不出話來,霓裳門靠弟子構建起來的這張關係網非常脆弱,霓裳門頂多就是借勢罷了,真得有事發生,不管是那些嫁出去的弟子,還是她們的丈夫,都未必會趕回來幫忙。
“萬一喧賓奪主怎麼辦?“霓裳門門主另有顧慮。
“那些人既沒職權,互相之間也沒有統屬關係,根本不可能報團,憑什麼喧賓奪主?就算出了一兩個有野心的傢伙,而且召集了一批人想要奪霓裳門的基業,旁邊的人難道是瞎子?會任由他們胡來?“
謝小玉根本不擔心這種事會發生。觀月臺和翠羽宮就是最好的證明,從來沒人敢打她們的主意,事實上,十尊者留下的門派都是如此,只要這些門派不打別人主意,就沒人敢招惹它們。
“萬一那些散修野性難馴,在外面惹事生非怎麼辦?難道我們還要給他們擦屁股?“紅衣女子還有問題。
謝小玉有些不悅了,之前的問題都說得過去,這個問題就是無理取鬧了。
他看了這個女人一眼問道:“您若是有一個寶貝女兒,會把她嫁給一個喜歡惹事生非的莽撞小子嗎?“
紅衣女子說不出話來。
霓裳門門主不願意看到師妹被一個晚輩吃住,在一旁說道:“若是有人故意生事呢?又若是有人設計陷害.“她意味深長地盯着謝小玉。
那個紅衣女子的話是無理取鬧,門主的話就不同了。
“所以霓裳門必須有一些讓人忌憚的東西。“謝小玉嘿嘿一笑,他的笑容異常陰冷,帶着一絲邪異,還帶着一絲殺氣。
“我請三位看點東西,看完之後,再幫我點評一番。“謝小玉信手一劃,瞬間化出一面水鏡。
水鏡裡面映照出的是一片茫茫無際的大海,一頭獨角鯨悠閒地遊着泳,時不時噴出數十丈高的水柱。
獨角鯨是一種很常見的海中妖獸,皮糙肉厚,生命力強,如果不能一下子殺死,就要防備它的反擊。實力差的人,看到這玩意兒就逃,實力強的人,卻又沒興趣獵殺它,因爲獨角鯨的身上沒什麼有用的東西,只能殺來吃肉,或者熬油。
“這算什麼?“紅衣女人一臉不屑:“隨便一個真人就可以搞定。“
她的話音剛落,一張巨網瞬間出現,將那頭獨角鯨困住,緊接着無數暗淡的人影同時出現,每個人拉住一根網絲,猛力一拽,那極細的絲線如同刀鋒一般切入肉裡。
只是片刻的工夫,那頭巨鯨就變成了一具血淋淋的骨架,身上的肉全都被鋒利如刀的細絲剔了下來。
幾乎同時,那些暗淡的人影迅速隱去,就彷彿幽靈一般。
紅衣女子再也沒了剛纔的不屑,那一個個猶如幽靈的人,境界都不是很高,頂多練氣七重,但是他們展現出的實力,卻比真人更加恐怖。
“這是剔骨刃。“謝小玉淡淡地說道。
水鏡裡面影像瞬間一轉,這一次映照出來的是一座小島,島上隨處可見一條條很細的蛇游來游去,這些蛇渾身烏光閃閃,猶如鐵鑄,長五六尺,卻細如筷子。
這玩意兒叫鐵線蛇,身如鐵線,刀砍不斷,很難殺死。
突然那羣幽靈一般的人影再一次出現,他們揚手就是一片暗紅色的飛針。
飛針出手,人影再一次隱沒。
暗紅色的飛針一化十,十化百,出手時只是一片,落到島上,已經化作了細密的針雨。
沒有一條鐵線蛇能夠躲過,全都被飛針射中。
飛針的鋒芒破不開那層強韌的蛇皮,它們猶如活物一般,瞬間貼在了鐵線蛇身上,快速遊動着,尋找着可以鑽入的縫隙。
突然一條蛇痛苦的扭動起來,飛針從眼睛的縫隙裡面鑽了進去,過了片刻它不動了,鮮血從眼睛、鼻孔和嘴裡流淌出來。
島上到處都是鐵線蛇痛苦的嘶嘶聲,到處是扭曲翻動的身影,不過片刻之後,一切都變得平靜下來,整座島上一片死寂。
“這是血煞刺。“謝小玉說道。
“全都是陰毒狠辣的手段。“青衣女子顯然有些不太舒服。
“但是很有效。“謝小玉立刻回道。
“你難道沒有想過,這會讓霓裳門成爲衆矢之的?“青衣女子不敢苟同,她現在反倒有些後悔了,不該同意綺羅接任門主之位。
“每一個大門派私底下都有一些見不得人的手段,這也是大門派互相之間不會隨意開戰的原因。“謝小玉淡淡地說道。
青衣女子不再說話了,因爲這是事實。
與此同時,她也明白了謝小玉的意思,此刻她們看到的是謝小玉爲霓裳門準備的殺招,是隱藏在暗處的匕首,平時作爲震懾之用,只有生死存亡的時候纔會拿出來。
和另外三個人相比,綺羅顯然知道得更多,她湊到謝小玉耳邊輕聲問道:“這些原本應該是爲我準備的吧?“
她曾經問過謝小玉,她應該選擇什麼樣的本命法寶?那時候謝小玉給她的建議就是“絲線“,還提到了烏金羅睺血焰神罡。
剔骨刃看上去是一張網,其實是無數縱橫交錯的絲線,血煞刺則和烏金羅睺血焰神罡有關,同樣帶有羅睺特性,只不過沒那麼危險罷了。
“沒錯,不過我最後覺得太陰毒了一些,不適合你,所以放棄了,這一次終於派上了用場。“謝小玉笑得很燦爛。
“雖然陰毒了一些,不過效果不錯。“紅衣女人這一次反倒站在謝小玉一邊。
霓裳門門主一直微微皺着眉頭,她看得比另外兩個人更遠:“你打算讓霓裳門走伏擊刺殺的路?“
“是,也不是。“謝小玉的回答讓人有些摸不着頭腦。
“不能說得清楚一些嗎?“霓裳門門主忽閃着漂亮的眼睛,輕聲問道。
“當然可以。“謝小玉微微有些失神,好在他瞬間就清醒了過來,他不敢再看這位門主的眼睛,低着頭說道:“霓裳門不需要上戰場,讓女人打仗,除非所有的男人都已經戰死。“
“你搞這些東西出來,打算對付什麼人?“霓裳門門主繼續問道。
“用來對付潛伏在我們之中的探子.。還有那些居心叵測的傢伙。“謝小玉原本不想說後面一半,這是內鬥,並不光彩。
在他的計劃中,霓裳門應該是類似內衛的角色。這樣一來,整套體系就完善了,敦昆的人負責警戒和搜索,莫倫老人的人負責役鬼,天蛇老人負責聯絡,那羣和尚負責拱衛中軍,赤月侗的人負責日常事務和研究。
“原來是做這種事。“青衣女人臉色難看。
“我覺得不錯,兇名比被人鄙視要強得多。“紅衣女人倒是不怎麼在意。
兩個女人轉頭看向她們的師姐。
霓裳門門主想了很久,最後還是點了點頭:“霓裳門有飛針絕技,這是沒法掩蓋的事實,就算我們再低調也沒用,反倒會助長某些人的貪婪之心。“三個女人對視了一眼,霓裳門門主將那枚戒指推到了綺羅面前。“從今往後,霓裳門就交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