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知道,幕僚團能不能行?“謝小玉雙手環抱胸前,瞪着眼前這兩個人。
看到兩個人都沒反應,謝小玉乾脆逼着他們開口,他先衝着王晨說道:“老王,我在幕僚團上花的心血,你是最清楚的,你手底下的人比吳榮華那邊還多,但是幕僚團到現在爲止,還是隻能做些寫寫算算的事,根本沒達到我的期望。“
說到這裡,謝小玉頭一轉,衝着鬼師爺何苗冷笑一聲:“何前輩,在下早就聽聞您的威名,散修之中第一智者,我原本指望您能夠幫我把幕僚團撐起來,但是看了半天,我沒覺得您有多高明,連人心都收不住,這算什麼智者?“
王晨當然不會反駁,何大腦袋就受不住了,冷哼一聲回道:“我的本事哪裡是你能夠明白的?“
“我不明白?“謝小玉笑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我最得意的也是這東西,你老兄智慧有多麼不凡,我真沒看出來。你坐的是軍師的位置,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但是你表現出來的卻是師爺的做派,偶爾出個主意,別人幹好了,你心裡得意,覺得自家很光彩。“
何大腦袋的臉一陣青一陣紫,這句話才真正戳到了他的心窩裡面。
他最惱的就是“鬼師爺“這個外號,他自認爲智慧超絕,只是一直沒表現的機會。現在機會有了,結果卻發現他只配當一個師爺,這是打臉,**裸的打臉,卻偏偏是他自己打自己的臉。
這個大腦袋心高氣傲,不過他的智慧確實不差,把前因後果想明白之後,他立刻明白謝小玉言下之意了:“不就是團結下屬,收買人心那套嗎?這有什麼難的?“
“但願如此。“謝小玉就等這句話,不過他仍舊不放心,又加了點碼:“這一次佛道兩門聯手,對異族進行清掃,道門這邊以我們爲首,這絕對是登堂亮相的好機會,你們想要一個滿堂彩?還是想聽別人喝倒彩?就全看你們了。“
換成別的修士,謝小玉絕對不會說這樣的話,因爲真正的修士或許連什麼是滿堂彩都不知道,眼前這兩位散修出身,理解這些肯定沒問題。
“用不着拿話激我,這招對我沒用,你就等着瞧好吧!“何大腦袋嘴裡說這招沒用,實際上仍舊吃了激,他打定主意,這一次要拿出十二分的力氣,讓大家看看,他這個散修第一智者並非浪得虛名。
“但願如此。“謝小玉故意裝出不相信的摸樣,對何大腦袋這樣的人,再低三下四也沒用,這種人活在自己的世界裡面,總有“天第一,地第二,老子第三“的想法,對付這種人,唯一的辦法就是讓他們主動表現。
“這次的事,你不插手?“何大腦袋狐疑地問道。
“我當然不插手。“謝小玉知道這傢伙擔心什麼。
散修自由自在慣了,特別是那些有本事的散修,最討厭的就是上面有人管着,再說,上面有一個人,就意味着功勞會被奪走。爲他人做嫁衣裳,絕對是散修最討厭的事。
“你那天機盤其實挺好用的。“何大腦袋並不相信,他繼續試探。
“放心,我不會搶你的生意。“謝小玉這樣玲瓏的人,怎麼可能猜不出這傢伙的想法?
知道何大腦袋疑心病重,謝小玉乾脆把話挑明:“這樣吧,告訴你一句實話,天機盤並不是萬能的。
老王最清楚,當初製造最初的那座天機盤時,他負責的就是畫圖和整理,天機盤這東西不是道,也不是法,而是術,運算之術。
用天機盤進行演算,必須有一個前提,那就是需要很多情報,數量越多越好,越詳細越好,這樣才能得到精確的結果。
這一次我們只知道幾個有可能是藏身處的地點,除此之外一無所知,條件實在太空泛了,如果用天機盤演算,會得出很多結果,讓人無從選擇。
當初我讓老王組建幕僚團,就是爲了彌補天機盤的不足,幕僚團的職責是運籌帷幄,決定大的規劃,制訂策略,然後我用天機盤演算,拾遺補缺,可惜.“
謝小玉不再說了,他嘆息着搖了搖頭。
王晨滿臉通紅,最早跟着謝小玉的人,大多很爭氣,蘇明成、麻子就用不着說了,吳榮華的斥候隊,趙博的水軍同樣出彩,甚至連李光宗、李金寶這幫人也幹得風生水起,唯獨他跟得謝小玉最緊,成績卻最差。
何大腦袋原本還有幾分不信,看到王晨的表情,他終於明白了。
“原來如此,這傢伙把角色顛倒了過來,他做的是拾遺補缺的活,搶了你的位置。“這個大腦袋嘴巴從來不積德,對王晨冷嘲熱諷了一番之後,又衝着謝小玉去了:“你剛纔說我不懂得收買人心,不配散修第一智者的名號,你自己不也差不多?明知道這傢伙不是那塊料,硬是把他推上去,說你認人不清,不算過份吧?“
“你說話倒是輕鬆,這個位置絕對重要,掌控這裡的人必須完全能夠信任,而且不能代表任何一個門派的利益,還得精於算計,你老兄有本事,有眼光,那就再幫我找一個人出來。“
謝小玉敢說這話,是因爲他有把握何大腦袋找不到人,這傢伙孤家寡人一個,脾氣又壞,散修裡面精於算計之人肯定不會和他走得太近。
除此之外,謝小玉還有另外一個打算,那就是趁機把話挑明,如果何大腦袋想另起爐竈的話,那麼就推薦一個人出來充當下手,他肯定答應。頂多把幕僚團一分爲二,一部分負責情報收集、分析和整理,仍舊交給王晨管,一部分負責謀略和策劃,由何大腦袋負責。
何大腦袋當然聽得懂,真讓他另外找個人替換王晨,他反倒猶豫了。
擅長算計,卻又爲人誠懇的,絕對是稀有動物,這號人物打着燈籠沒地方找,王晨就屬於這樣的珍稀動物。
再說,王晨確實不適合獨當一面,幕僚團被這傢伙弄得死氣沉沉,但是王晨作一個副手卻是不二人選。
“幹活,幹活。“何大腦袋踢了王晨一腳,嘴裡罵罵咧咧地說道:“別再讓人看扁了,有你這樣的手下,我都感覺害臊,起點比誰都高,結果卻連幾個門外漢都比不上。“
這個大腦袋說的自然是李金寶那羣人,他這也是激將法,也是收買人心的一種手法。
正如謝小玉所說的那樣,真正的智者肯定要懂得收買人心,何大腦袋並不是不懂,他以前只是不願意這麼做罷了。
把兩個人打發走,謝小玉鬆了口氣,原來最大的一塊短板,現在總算補上了。
天機盤的缺點絕對不是信口開河,真有這麼回事。
這玩意兒主要的用途有兩個,一個是預言,預言本來就空泛,天機盤得出的結論再空泛,至少有脈絡可循。而且天機盤是按照現有的情報,推斷出未來,所以不受顛倒天機之類的法術的影響,絕對不會被人矇騙。另外一個用處是戰場指揮,那需要速度和準確,而這兩點正是天機盤的長處。
何大腦袋爲人不怎麼樣,就像茅坑邊上的石頭,又臭又硬,不過這傢伙確實有本事,只用了一天他就把策略搞出來了。
那是厚厚一疊數十張紙,裡面密密麻麻全都寫着東西,不但有他的計劃,還有異族有可能出現的反應,對於這些反應,他又做出了相應的安排。
謝小玉並不只是看,他同時也在印證,事實上他已經用天機盤演算過一遍,同樣有一大堆計劃和策略。
兩邊對應起來一看,區別立刻顯露無餘。
天機盤演算出來的計劃,數量龐大,雖然天機盤也給出了可能性,不過那結果連他都看着頭痛,最有可能發生的情況就有數十萬種,應對方案更是數以億計,根本就看不過來。
這就是太過空泛的結果。
何大腦袋推衍出來的這些東西,全都跳不出天機盤演算的範圍,不過他的東西脈絡清晰,條理分明。
什麼是策略?
這纔是策略。
必須誰都能看得懂,再笨的人也能照着做。
不過這份策略裡面也有不少讓謝小玉皺眉的東西。
“我不是說過,儘可能讓道君出手,就算不行,也頂多用到真君,按到你的這份計劃.“謝小玉拍了拍那疊紙,如果按照上面的去做,沒有十幾萬大軍,根本想都別想。
“你擔心什麼,是怕死的人太多?“何大腦袋一臉不屑。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謝小玉瞪了何大腦袋一眼。
“我明白,你是怕這個方案遞上去,那些門派會讓我們出兵。“何大腦袋當然明白謝小玉的顧慮。
此刻聚集在天寶州的門派數量衆多,這些門派或多或少遭受了一些損失,如果讓他們出兵的話,他們肯定會進一步誇大損失。
從中土調人,時間上來不及。
所以,肯定會有人把主意打到遁一盟頭上。
這件事偏偏又是玄元子發起的,想搪塞都不容易。更不能說船隊已經走遠,那樣的話,對方正好有藉口覈實船隊的去向。
何大腦袋一臉得意,他是故意的。制訂這套方案的時候,他就已經想到這個問題,他想看看,謝小玉有沒有本事解決這個難題?
這是私心,不過也是出於公心,他沒有因私廢公,這套方案確實是最好的,只靠道君的方案也有,卻比這要差得多。
“算了,我拿去給玄元子看。“謝小玉不想傷這個腦筋了。
之前是玄元子要出風頭,現在有了麻煩,也應該讓玄元子去頭痛。
謝小玉原本對玄元子的決定並不反對,但是現在他感到惱火,不由地改變了看法。
片刻之後,玄元子也開始頭痛起來。
“難道沒有別的辦法?“看完計劃,他輕輕捏着太陽穴問道。
“璇璣派也有擅長謀略的人,你應該問他們。“謝小玉一個皮球踢了回去。
就像何大腦袋看他白戲一樣,他現在也等着看白戲?
玄元子想法很好,
人族剛剛經歷一場大敗,大家都信心不足,這時候就需要一場勝利,而且趁着大劫未起,多殺一些妖族,確實是不錯的選擇。
問題是好心未必有好報。
謝小玉自己最有權力說這話,他太有經驗了。
玄元子也不再多說什麼,他的手輕輕捻動了兩下,那疊厚厚的紙片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兩個人相對沉默。
璇璣派沒有幕僚團,但是有出謀劃策的人,爲首的就是朱元機,這位道君沉默不語,只是點了點頭。
他其實也想過怎麼打?結論和這差不多。
玄元子苦笑一聲:“看來,我之前想得太容易了。“
他是在道歉,就是因爲他欠考慮,才導致現在的麻煩。
“這樣也好,先看看各派的反應。“謝小玉來這裡,並不是爲了讓玄元子難堪。
玄元子皺着眉頭想了想,最後無奈地搖了搖頭,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站起身來,他朝着外面走去,這件事必須召集其他聯盟的人一同商議。
看着掌門走遠,朱元機在旁邊坐了下來,他的臉上帶着一絲無奈之色。
“師兄也是一番好意。“
謝小玉打斷了他的話:“除了空蟬之外,我遇到的很多人都是‘好意‘,是爲了人族的未來着想,紫煌子何嘗不是如此、公開飛天劍舟的建造之法,對整個人族都有利,曹家也是一番好意,以朝廷之力,引導平民渡過這場大劫,就連當年那件事,方雲天也是出於好意,他是爲了讓藏經殿公開那些密錄,讓元辰派的實力得以增強,我師父何嘗不是好意,他是爲了藏經殿着想.“
“我知道你不痛快。“朱元機當作謝小玉在說反話,連忙勸道。
“我說的不是反話。“謝小玉苦笑了一下:“有些事我早就想通了,這個世界上很少有絕對的壞人,每個人做事都有他的原因,都認爲自己是好意,可惜,別人卻不認爲,特別是那些利益被損害的人。“
謝小玉頓了頓,眼神突然變得銳利起來:“我從這裡面得到了兩個教訓,第一個教訓就是用拳頭說話,誰拳頭大,誰的聲音就越響,想要拳頭大,不但要修爲夠高,還要有自己的勢力.“
朱元機轉頭看着謝小玉,他能夠感覺得出,這番話是多麼沉重:“那麼第二個教訓呢?“
“我的好意只限於自己人,對外人,我只做交易。“謝小玉淡淡地說道。
朱元機嘴巴動了動,卻說不出話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就聽到遠處傳來了爭吵的聲音。
“我派損失慘重,哪裡還拿得出這麼多人?“
“說這話就沒意思了,各派出一千人就夠了,不可能連一千人都拿不出來吧?“
“真拿不出來,你們不知道我派的悽慘,傷的傷,死的死,剩下的幾個弟子也要照顧傷員。“
“我們也是。“
“遁一盟損失最小,這點人對你們算得了什麼?我們出道君配合不就行了?“
“就是,就是,說到實力,遁一盟最強,說到損失,遁一盟最小,你們不出力,誰出力?“
“師兄,璇璣派身爲道門領袖,應該做出表率。“
外面吵吵嚷嚷,衆口一詞,都在逼這邊出兵。
謝小玉靜靜地聽着,他的嘴角露出了一絲輕蔑的微笑。
朱元機則搖頭嘆息,之前他還覺得各派經歷了這場變故,總應該會聯手對敵,沒想到狗改不了吃屎,還是這副德行。
這些人會想不到玄元子的煩惱?
肯定不可能。
能夠成爲一派掌門,這些人的智慧絕對不會比玄元子低,他們就是故意爲難,目地有兩個,如果遁一盟真得讓他們逼得調頭返回,那再好也不過,將來再一次出海的時候,他們就有機會在後面跟着,看看遁一盟到底朝哪個方向逃了?如果玄元子不肯這麼做,那就坐下來談條件,做交易,不拿出點好處來可不行。
“我看你的師兄怎麼說服他們?“謝小玉滿臉微笑轉頭對朱元機說道,他的心情其實並不好,笑容是硬擠出來的。
“他說服不了。“朱元機實話實說,他此刻總算明白謝小玉爲什麼那樣冷淡了。
人心難測,有些事原本很容易搞定,但是一些人偏偏喜歡搞風搞雨,爲的只是一點小小的私心。
最討厭的是,一旦有這樣的攪屎棍子出現,馬上就有人跟着學樣。
“你師兄還在做諸派領袖的美夢,現在夢該醒了吧?“謝小玉輕哼了一聲。
朱元機當然不可能說自家師兄不好,只能在一旁搖頭苦笑。
“想做諸派領袖,不是不可以,等到大劫到來,各大門派吃盡苦頭,滅門的滅門,解散的解散,到時候那個時候,你師兄只要勾一勾手指,肯定有一堆人爬過來請求收留,誰敢不聽話,就一腳踢出去,用不着和他們唧唧歪歪。“這些話謝小玉一直想說,但是不能當着玄元子的面說,讓洛文清或者陳元奇轉達也不合適,最合適的就是通過朱元機這個算不上親密的人的嘴。
“師兄他只是想替人族多保留一絲元氣。“朱元機只能這樣解釋。
“就靠那些傢伙?“謝小玉冷笑一聲。
這真是鬼扯,那幫傢伙自私自利,只知道拖後腿,讓他們活着,不但不是替人族保留元氣,反倒是留下一堆禍害。
朱元機老臉一紅,他知道剛纔的話言不由衷。
“算了,誰讓我和你們是一夥的呢?算我倒黴。“謝小玉站起身來。
“你打算去哪裡?“朱元機怕謝小玉跑到前面指着那些掌門大罵,真那樣的話,以謝小玉現在的威望,絕對沒人敢還嘴,但是這樣一來,掌門師兄的臉可就丟盡了。
這個想法也讓朱元機感到渾身無力。
一直以來,謝小玉在他眼中,仍舊是那個尋求庇護的小修士,只不過大家都捧着這小子,所以身份好像和以前不同了。
但是此刻,他愕然發現,自己是在自欺欺人。謝小玉不管說什麼話,璇璣、九曜、翠羽、北燕、摩雲、青木、百花諸派都會贊成,與之相比,他師兄的話就沒這樣的份量了。
“放心,我不會讓洛文清的師父下不來臺,我打算去借兵。“謝小玉猜出了朱元機的心思。“借兵?“朱元機微微一愣,不過他隨即明白過來:“土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