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電仍舊在肆虐,火球仍舊在爆炸,不過因爲大陣的緣故,威力減弱了許多。
戰鬥主要發生在內城,城裡最繁華的那片街區此刻已經變成了廢墟,那些衙門也大多被毀,反倒是書館被一座法陣護住,所以沒受到什麼損傷。
新臨海城現在有八百多萬妖族,大部分是最近投靠過來的,全都是下等妖族,平時受盡欺凌,天性懦弱,聽到城裡的爆炸聲,他們全都蜷縮在自己的房間裡面,一邊瑟瑟發抖,一邊不停地祈求着郡主殿下快一點醒來。
在大殿之中,氣氛卻完全不同,公子曲縮在牆角渾身戰慄,舒然、絕站在一旁,丫鬟青玉和那些女兵跪着,全都等候着那個中年人的發落,而那個中年人則在等待龍族那邊的回信。
在海底,在那座水晶宮裡面,悠太子此刻正跪倒在地,他面前的虛空中也懸浮着一個人影。
“父王,兒臣絕對不敢有所欺瞞,我對這件事確實一無所知,我也是被矇蔽的,誰知道公子曲如此喪心病狂?“這位太子爺也是誠惶誠恐,完全沒了平時的氣度。
“我不管這件事是真是假,你最好撇清干係。“那個虛影滿臉氣憤,他生氣的並不是手段如何,而是被別人拿住了痛腳:“什麼手段不能用?偏要用這樣下作的方式。“
“我馬上派手下去查。“悠太子還想推脫。
“別以爲我不知道你的打算,快讓你的人全都停手,闌的父親此刻正看着呢,你覺得他是那麼好糊弄的?“虛影越發生氣了,要不是隔着一個世界,他肯定一個耳光扇過來。
悠太子倒抽了一口冷氣,他沒想到事態嚴重到這個程度。
虛影沉思片刻,又說道:“不過你也別馬上就停下來,這樣就坐實是你在搞鬼,讓你的手下一點點收手。“
“兒臣明白。“悠太子答應道。
“快去。“虛影憤怒地吼道。
悠太子被吼得渾身一抖,他快步跑了出來,叫來一個侍從,臉色陰沉地說道:“你快去告訴阿丘,讓他們那邊緩一下,往那不要緊的地方出手,別真得傷到誰,特別是郡主府,不許再攻擊。“
“小的明白,小的立刻吩咐下去。“那個侍從不敢多問,連聲答應。
“趕快去吧,別拖時間,如果出了問題,我拿你是問。“悠太子聲色俱厲,他必須這樣說,要不然他的手下萬一誤會了他的意思,繼續對準郡主府猛攻,那可就要命了。
轉身回到內殿,悠太子垂手而立,小心問道:“父王,您看我這樣處理,還行嗎?“
“行不行都沒關係,也就這樣了。“虛影看上去臉色不怎麼樣。
“兒臣錯了。“悠太子心裡有些發慌。
“錯的不是你,而是我,是我把你培養得這麼自以爲是。“虛影冷冷地說道。
悠太子的額頭頓時冒出了汗珠,這比任何重話都讓他感到害怕,因爲父親說這話,就代表對他非常失望。
“兒臣讓父王失望了。“悠太子跪倒在地。
“你知道自己錯在什麼地方嗎?“虛影探身問道。
“我錯在誤交損友。“悠太子把責任全都推到了公子曲身上。
虛影露出了一絲不耐,事到如今還在推脫責任,這讓他很是失望,不過畢竟是自己的骨血,他不得不指點道:“你仍舊沒有弄明白,你錯就錯在低估了你的對手。“
悠太子雙手用力絞在一起,他也想到了這一點,但是他不願意承認。
“你既然把莫空當做敵人,就不應該輕視他,獅子搏兔亦用全力,事實證明他比你想象的厲害得多。“妖界那邊消息靈通,這麼點時間已經搞明白了前因後果,悠太子身邊都有一羣智囊,他父親身邊的智囊肯定更多,而且妖界的那些智囊不但智慧更高,同時旁觀者清,不像悠太子這邊的臣子一個個都利益相關,身陷局中。
“你設局逼走莫空,開局很不錯,可惜你接下來就輕敵了,你忘了一件事,那個傢伙本身最擅長的就是設局,一個擅長設局之輩,必然也擅長破局。
你如果親自出馬,如果不輕敵,如果謹慎一些,絕對不會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但是你幹了什麼?明明知道曲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還讓他主持此事,明明知道他狂妄貪婪,還讓他接管闌的領地,這不是把一隻老鼠扔進米缸裡嗎?
從那一刻開始,你已經註定失敗。
那個白癡肯定會做錯事,更可怕的是他面對的是一個擅長把握機會的對手,一步錯,就步步錯,最後滿盤皆輸。“虛影越說越氣憤。
悠太子滿頭大汗,此刻回想起來,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失誤。
事實上,就算他親自出馬,也未必有好結果,因爲他把闌視爲禁臠,把闌的一切看作是自己的東西,如果他的手下提議,用闌的人去填那些礦井,他肯定也會同意。
他忘了這是妖族最大的禁忌。
妖對地盤的重視,遠勝任何種族。
“吃一塹長一智,如果能夠吸取這次教訓,對你或許是一件好事。“虛影的態度變得和緩了一些,悠畢竟是他的兒子,以前也還不錯,所以他打算趁這個機會指點一番:“你一直太順,沒經歷過挫折,所以養成了自大的毛病。那個莫空確實有點本事,最風光的時候也沒忘記替自己準備一條後路,你行嗎?在被追殺的時候,他還時刻想着反擊,你能做到嗎?抓住一點點疏漏,就窮追猛打,你有這個本事嗎?屠殺對方的子民,藉此激怒對手,讓對手失去理智,你有這份決斷嗎?“
“兒臣明白。“悠太子連忙回答,他的心中暗喜,因爲父王並沒有捨棄他的意思。
“你不明白。“虛影隔着一個世界都能猜到兒子的想法,這孩子根本沒把他的指點放在心上。
他不得不改變策略了,必須讓這孩子得到點教訓,所以他語氣一轉,變地嚴厲起來:“你知道你犯的最大錯誤是什麼嗎?“
“兒臣不知。“悠太子連忙低下頭來,他感覺到了父王的怒意。
“你最大的錯誤就是那個白癡滿盤皆輸的時候,你不但沒有早早地撒手,還把自家捲入了進去,我不知道是哪個混賬挑唆你這樣做的,這個傢伙絕對留不得。“虛影怒氣沖天。
悠太子額頭的汗珠頓時沿着臉頰流淌了下來。
這是他自己的決定,他手下的兩大智囊都勸過他不要輕舉妄動,但是他偏偏沒聽進去。
一看到兒子的反應,虛影立刻明白了。
“到了這個地步,你必須捨棄一個手下,這個黑鍋就讓他去背。“虛影代兒子做出了決定。
“兒臣明白。“悠太子擦了把汗。
“別以爲這樣就沒事了,那個莫空不是一個肯輕易吃虧的人,你得當心他的報復。“虛影警告道。
“他敢。“悠太子怒氣一下子冒了上來。
“住口。“虛影大聲喝道:“你再有怨氣,也得給我壓住,你和公子曲做的事已經犯了衆怒,龍雀一族絕對不會善罷甘休,你得讓他們把氣出了。“
悠太子臉色難看,這是讓他任由別人打臉,但是他偏偏不敢違背父王的命令。
“兒臣知道了。“這位太子爺異常屈辱地低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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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鬥仍舊在進行,城裡城外的妖全都被嚇得慌了神,根本就沒注意到雷火只是在炸過的地方亂響,沒有波及其他地方,儘管聲勢震天,卻沒造成任何實質性的破壞。
恐慌,無盡的恐慌,所有的妖都在祈求他們的郡主早點醒來,有郡主在的時候,這裡就如同世外桃源,可一旦失去了郡主,世外桃源瞬間變成了人間地獄。
他們從來沒有這樣真誠過,那發自肺腑的祈求化作了絲絲縷縷的願力,不停的闖入郡主的意識之中。
闌已經成功晉升天妖,大妖到天妖這一步,並沒有太大的變化,原本就是很快的事,之所以會陷入漫長的沉睡,僅僅是習慣罷了。
越是厲害的妖,沉睡的時間就越長,龍族打個盹往往就是幾十年,上百年,至於玄武之類的洪荒異獸,一睡幾千年都很正常。龍雀一族沒那麼嗜睡,不過沒人吵醒她的話,睡上幾個月也是有可能的,但是此刻外面紛紛擾擾傳進來的祈求聲,讓這位郡主無論如何都睡不着了。
不過她也沒立刻醒來,因爲她發現傳遞進來的這些精純的願力,對於此刻的她非常有好處。
闌很善良,不過她也有私心。
她知道臣民期待她醒來,但是這些願力對她的好處太大了,所以她希望時間拖得越久越好。
吸收着源源不斷傳來的願力,闌將這些願力導入了妖丹之中,她的妖丹裡面密密麻麻印刻着許多妖文,隨着願力的滲透,這些妖文一個個浮現了出來,它們表面上看,似乎沒什麼變化,仔細看的話,卻會發現有的地方漸漸變深,有的地方漸漸變淺。
原本是平面的妖文,漸漸變得有些類似於浮雕。
如果此刻謝小玉能夠看到這一切,肯定會感到熟悉,因爲這很像道之波紋,只不過道之波紋比這更復雜,層次更多,完全是立體的。
妖族隨着境界提升,妖文會越來越接近大道波紋,這也是洪荒異獸能夠和先天精怪抗衡的緣故。
願力越聚越多,妖文的浮雕感也越來越明顯,突然其中兩個妖文融合在了一起,化成了一個新的妖文,緊接着新的妖文分裂開來,變成了十幾個小得多的妖文。
這是道的融合和衍化,融合在一起的道,比原來的道更接近於本源。比如快和慢這兩種道,可以融合成爲速度之道,這三種道都隸屬於時間之道,速度之道就更接近本源。
如果靠自行衍化的話,完成這一切少說要幾十年的時間,但是在巨量願力的催化之下,只用了片刻工夫就完成了。
時間一點點過去,闌得到的好處越來越多,不過傳來的願力中漸漸多了幾許騷動。
“看來已經到極限了。“郡主喃喃自語,她從謝小玉那裡得到了神道之法,同樣也知道了神道之法的缺陷。
神道之法是一種交換,對方付出願力是爲了有所獲得,如果只有付出,而沒有獲得回報,願力就會變得業力。
這就是神道的缺陷。
她輕輕地伸了個懶腰。
下一瞬間,四周的那個光罩消失了,外面如同蓮花瓣一般的石球也瞬間開放。
“郡主殿下,您醒了!“
“您總算醒了。“
大殿裡面郡主一方的那幾位全都喜出望外,郡主的那位堂兄則滿臉慘白。
“我已經知道發生了些什麼,舒然、絕,多虧了你們倆。“郡主朝着這兩位點了點頭。
“物歸原主。“舒然隨手將大印拋了起來。
郡主接過大印,仰頭看着天空。
在郡主府的上空,一個巨大的投影憑空出現,那是郡主的投影,雖然只有上半身,卻高達數十丈。
剎那間,一切都被禁錮住了,閃電被禁錮在了半空中,火球也是一樣,靜靜地定在那裡,還有那翻滾的火焰也瞬間凝固了。
“我的臣民,是你們的祈求將我喚醒,我沉睡的這段日子你們受苦了,從今往後,你們再也用不着擔心和害怕,我會庇護你們,給予你們平安。“郡主的聲音很是平和,卻遠遠地傳了出去,傳到了每一個妖的耳朵裡面。
下一瞬間,閃電、火焰、濃煙全都消失,只有那一幢幢燒燬的房屋證明這裡遭遇過攻擊。
“轟--“
天空中響起了一聲雷鳴。
烏雲從四面八方朝着這邊席捲而來。
“這就是天劫?“郡主感覺到心頭的悸動。
在妖界是沒有天劫的,天劫早已經成了久遠的傳說,她或許是百萬年來第一個遭遇天劫的妖。
烏雲越聚越多,雷聲一陣緊似一陣,但是非常詭異,雷電就是不落下來。
“爲什麼還沒開始?“舒然湊到絕的旁邊低聲問道,天劫這種傳說中的東西,他也沒見識過。
“難道是因爲殿下在城裡的緣故?天劫落下會傷及無辜,所以不落下來?又或是因爲有大陣,天劫認爲這是作弊,所以在加大力度?“絕偶然會看兩本書,所以見識比舒然強一些。
“有這個可能。“郡主居然聽進去了,只見她化作一道青光,瞬間飛到了城外。
雷聲隆隆作響,烏雲聚集成巨大的漩渦,不過漩渦的中心改變了位置,變到了城外。
“還是沒有落下。“郡主滿眼迷惘。
一道道遁光從城裡射出,有的往這邊而來,也有一些則朝着四面八方逃跑,逃跑的都是悠太子的手下。
郡主並沒有爲難這些嘍囉。
從沉睡中醒來的一瞬間,郡主就已經知道了前因後果,也知道這些來犯之敵已經收手了,後面的攻擊只是轉轉樣子,雷聲大雨點小,而且妖界那邊已經達成了妥協。
再說,要不是有這些傢伙製造恐慌,她也沒辦法得到那麼多願力。“需要多久天劫纔會落下?“郡主問道。沒人能夠回答,不管是舒然還是絕都一頭霧水,好半天,老烏龜也跑了過來,只見他渾身上下異常邋遢,眼角眉梢還帶着一些傷痕,這是剛纔的攻擊中受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