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6 死要面子
當康劍飛帶着劇組返回香港的時候，第20屆臺灣金馬獎頒獎禮已經圓滿結束。
因爲是金馬獎的20歲生日，所以今年的金馬獎頒獎禮格外隆重，一切都在模仿奧斯卡頒獎禮，甚至還破天荒地舉行了金馬獎晚宴。
不過這一切都跟夢工廠沒什麼關係，因爲臺灣新聞局的故意爲難，夢工廠這次根本沒有送選影片。
“老闆，虞戡平來了。”陳淑麗走進錄音室，在康劍飛身邊小聲說道。
康劍飛對正在製作配樂的盧冠廷和黎小田道：“兩位繼續忙，我有事出去一下。”
盧冠廷和黎小田，此時都是風行唱片的人，這次由他們負責《致命快遞》的配樂。
在此就不得不說，嘉禾近幾年雖然電影票房穩壓邵氏，但各方面的人才儲備卻差了很多。嘉禾不僅沒有自己拿得出手的女明星，甚至連一些幕後人才都沒有，比如程龍的《a計劃》，就是外請黎小田來幫忙配樂。
康劍飛離開錄音室，來到他在風行唱片公司的辦公室，等候在那裡的虞戡平立即站起來，說道：“老闆，昨天我約到新聞局的陳副局長吃飯，他終於向我透了口風。”
“哦，他怎麼說？”康劍飛揮揮手讓陳淑麗出去。
虞戡平說道：“陳副局說，這次禁止夢工廠送選金馬獎，主要是中央社香港分社在搞鬼。”
康劍飛奇怪地問道：“我拍的是電影，關中央社什麼事？”
虞戡平解釋說：“中央社香港分社負責在香港收集新聞信息，臺灣這邊很多關於大陸的消息。都是中央社香港分社在蒐集。這次臺灣方面對夢工廠的不滿，就是因爲中央社分析認爲你是左派電影分子，要不是二公子罩着竹聯幫，夢工廠的片子早被新聞局給禁掉了。”
康劍飛問道：“中央社爲什麼認爲我是左派電影分子？”
“有幾個原因，一是你曾經去大陸拍過《太極張三丰》。二是收留許鞍華這個左派電影人，三是鳳凰臺幫大陸說好話，四是風行唱片與大陸的中國唱片總公司合作出唱片，五是風行唱片的旗下歌手參加大陸春晚，”虞戡平有些無奈地笑道，“後面林林總總的還有許多原因，反正你已經被打上了左派電影人和親大陸分子的標籤。”
康劍飛呵呵笑道：“既然那個陳副局敢跟你吃飯，就說明一切都還有補救。”
虞戡平點頭道：“是的，這幾個月我特地的瞭解了一下。香港左右派電影人對立最嚴重的時候，是50年代中前期。那個時候只要沾上左字，就鐵定會被臺灣新聞局給禁掉。不過隨着右派的永華、新華被邵氏和電懋取代，左右派電影人之間的關係已經緩和了很多。”
“怎麼個緩和法？”康劍飛問道，他確實對這方面知之甚少。
虞戡平解釋道：“當時的邵氏和電懋是右派公司的代表，長城、鳳凰、新聯是左派公司的代表。但邵氏曾經每年花12萬港幣購買長城製作的10部影片。電懋也經常購買鳳凰的片子。這些左派公司製作的電影，經由邵氏和電懋明目張膽地在東南亞發行，甚至是登陸臺灣市場公開上映。”
“這也行？”康劍飛聽來簡直匪夷所思，他問道，“那怎麼邵氏當初只在左派戲院上映《七十二家房客》就被臺當局給禁映？”
虞戡平笑道：“有兩個原因，一是《七十二家房客》最初就是左派電影，邵氏的版本屬於翻拍；第二個纔是最主要的原因，那就是邵氏的《七十二家房客》上映後太過轟動，臺灣方面想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都不行。”
康劍飛這下算是搞懂了，他說道：“也就是說。臺灣新聞真正在乎的不是什麼左右派電影，而是能不能顧全自己的面子？”
“的確如此，”虞戡平點點頭，又補充道，“另外據我所知，今年就有兩部銀都機構投資的電影在臺灣順利上映。”
“聽起來真滑稽。”康劍飛忍不住感嘆道。
銀都機構可是香港所有的左派電影公司、片場、院線合併而成的，這個左派電影大本營投資的電影，居然能順利地在臺灣上映，簡直讓人無法置信。
不過經虞戡平一解釋，康劍飛很快就明白了。
原來自銀都機構成立以後，便開始仿照嘉禾的模式進行改革。銀都機構有錢、有人、有設備、有渠道，一方面自己拍攝，一方面與內地合拍，另一方面則組建衛星公司。
銀都機構如今已有了兩家衛星公司，都是扶持一些新銳電影導演或者名導演創辦的，比如李翰祥的新崑崙電影公司的幕後金主就是銀都機構。
而且這些衛星公司名義上與銀都機構並無關係，只是利用銀都機構的資源拍攝電影和放映而已，這樣就繞開了自由總會的干預，並且也給了臺灣新聞局臺階下。
事實上，在臺灣成功上映的那兩部電影，與《火燒圓明園》一樣，都是銀都機構投資，並且首次放映是在香港銀都戲院。只不過《火燒圓明園》名氣和票房都太大，大到臺當局沒法裝看不見，所以被當成典型給“槍斃”了。
康劍飛敲着桌面說道：“你這麼一說，我總算明白臺灣新聞局是什麼意思了。他們是要我悄悄地在臺灣賺票房，但決不允許夢工廠的電影拿金馬獎，因爲金馬獎是臺灣電影行業的門面，也是新聞局最後的底線。這也是蔣二公子一直不肯明說的原因，因爲這種事情沒辦法明說，只能靠我們自己去揣摩體會。”
虞戡平點頭說道：“看來確實如此。”
“新聞局那邊，你替我捐500萬吧。”康劍飛說道。
虞戡平問道：“新臺幣？”
康劍飛笑道：“難不成還送港幣？”
虞戡平嘆息道：“去年進貢那100萬，完全就像打水漂一樣。”
“總是有用的。”康劍飛說道。至於蔣二公子那邊。還得拜託竹聯幫好好物色幾個美女人妻送過去，不然等明年的《新蜀山劍俠》拍出來，夢工廠絕對會被直接封殺。
康劍飛既想討好大陸那邊，又不想失去臺灣的市場，只得兩邊走鋼絲了。
其實就算把臺灣市場給捨棄掉。對於康劍飛來說也不算什麼，但這樣一來卻會大大的影響東方娛樂公司的發展。一旦夢工廠被封殺，康劍飛手下的其他幾家公司肯定也會遭殃，東方娛樂公司簽約的大牌明星，至少有一半會解約跑掉。
康劍飛與虞戡平談妥了行賄的事情，想了想又說道：“這樣吧，我再開一家夢工廠的臺灣分公司，分公司由你來負責製片，專拍能夠在金馬獎上獲獎的電影。”
虞戡平聽了這話心頭狂喜，他這兩年來。一直負責着夢工廠的臺灣事務，偶爾會回香港擔任製片或者副導演。如果康劍飛真的讓他負責臺灣分公司的製片業務的話，那他虞戡平也算是夢工廠的一方大員了。
兩人商量了一下臺灣分公司的事情，算是初步把計劃敲定下來。其實也沒什麼可商量的，康劍飛只要出錢即可。由虞戡平制定拍攝計劃。再僱傭臺灣演員和幕後班底，基本上跟新藝城臺灣分公司的運作模式差不多。
談完正事，康劍飛撿起虞戡平帶來的一張表格，問道：“這是什麼？”
虞戡平說道：“今年金馬獎的獲獎名單。”
康劍飛打開來掃了一眼，呵呵笑道：“今年得獎的香港電影倒不多，絕大部分是臺灣的本土影片。”
虞戡平忍不住感嘆道：“臺灣電影已經發展畸形了，今年臺灣電影市場的票房總額，幾乎是去年數據的一倍。但票房前幾位的，基本上是美國和日本電影，其次就是香港電影。臺灣電影已經賣不出票房了。偏偏今年臺灣的文藝片佳片倍出，全都是那種叫好不叫座的片子，臺灣電影的藝術性和商業性已經完全割裂。”
虞戡平說了一大堆，康劍飛只從中聽出幾個字：臺灣電影徹底死了。
電影失去了票房土壤，拿獎再多又有什麼用？沒有人會嫌錢多，投資放更不會用錢打水漂捧着獎盃玩。
從80年代中期，臺灣電影界就出現了非常詭異的情況：臺灣電影市場越來越繁榮，投資電影的臺灣老闆越來越多。但這些臺灣投資人只肯在香港砸錢，拍了港片之後再拿回臺灣狂賺票房。而臺灣的本土導演，則可憐兮兮的如叫花子一般到處找投資，好不容易拿到一筆預算後，卻盡拍叫好不叫座的文藝片去拿一堆獎。
康劍飛拿着獲獎名單跳着看了幾眼，突然在最佳攝影的一欄停住，。
“《今夜的湖畔會很冷》，這個電影的名字有意思。”康劍飛突然笑道。
虞戡平介紹道：“這是臺灣的高達電影公司出品的鬼片，票房賣了好幾百萬，成績算是不錯了。”
“女鬼，呵呵，”康劍飛在獲獎名單上彈了一下，對虞戡平說：“幫我把這部電影的女主角簽過來。”
“哪部電影？”虞戡平沒有跟上康劍飛的跳躍性思維。
“當然是《今夜的湖畔會很冷》。”康劍飛見虞戡平面帶疑惑，解釋道，“我看過這部電影的海報，女主角的形象很有潛力。”
虞戡平爲難道：“可是這個女演員好像已經跟高達公司簽約了，我們再強行挖過來會花不少錢。”
康劍飛語氣非常肯定滴說：“一百萬臺幣以內，想盡辦法也要把她簽下來。”
虞戡平徹底無語了，《今夜的湖畔會很冷》的女主角，還只是個藝校的在校學生而已，這纔是她出道的第一部戲。
這種初出茅廬的女演員，10萬臺幣可以隨便籤，100萬那真是砸錢玩兒呢。
虞戡平估計了一下，說道：“應該50萬左右就可以，我儘量往下壓。”
康劍飛笑道：“如果她不肯來的話，就跟她說，我明年爲她量身打造一部電影。”
“量身定做？”虞戡平有些傻眼了，看來康劍飛不止是覺得那個女演員有潛力那麼簡單，而是要力捧的節奏啊，他忍不住說道，“老闆，這樣是不是太草率了，萬一……”
“沒有萬一，就按我說的辦。”康劍飛打斷他的話，強行下命令道。
“好吧。”虞戡平不知道康劍飛哪來那麼大的自信，居然莫名其妙的力捧一個沒見過面的女演員。
對於康劍飛來說，根本用不着爲此擔心，因爲那個女演員叫王組賢。
————
已回四川老家，感覺這裡的空氣能夠洗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