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鋼購回一個價格昂貴的黃花木棺材,段深決定將高赫葬在鄴城南郊高赫父母的墳邊。
“那兒的風水好,是向陽之地,高赫不但能與父母長相廝守,距軍隊的大營還不遠。”
段深選擇次日早晨爲高赫下葬,屆時,嘯林的弟兄們都要參加葬禮。
嘯林重新招回的兩千名武士,在收復晉陽的戰鬥中作出了出色的貢獻,段深決定將他們長久地留在嘯林。
次日早晨,兩千多人爲高赫送葬。當棺木被填平,石碑立起,紙幣飛向天空時,哭聲響成一片。兩千多人跪在墳前,祭拜高赫,追思高赫。岳陽在哭聲中唸了禱文,禱文與碑文一致,碑文的上面寫着:爲國捐軀,浩氣長存,大義凜然,精神永存。
確實,高赫死得很慘,很悲壯。國難當頭,他不得不率領大軍去與兵強馬壯的北周軍打仗。那是怎親的無奈與剋制?不能不說他一直是高緯的一個棋子,爲高緯頂缸擋災。但他在自己的職務內做到了極致,做到了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他爲了北齊的和平,化干戈爲玉帛,平息內亂,調和矛盾。他也爲嘯林的發展作了貢獻。試想,如果沒有他接替段深,嘯林有今日嗎?
“善人也!”史長風擦乾淚眼望着一坯黃土,心酸地說,“此乃忠義之身無法忘懷,只有眼淚。”
斛律婉蓉想到自己曾在豫州避難,想到自己多次去軍營,想到高赫總是以最高禮儀接待她,總是伸出援手幫助她,不免嚎陶大哭。
“恩人呢,未及報恩撒手而去,痛剎人也……啊……”
高赫的死讓人想到北齊的衰落,想到北齊的昏暗與腐敗。人們的淚眼無不在訴說心中的悲憤。都爲北齊的淪落爲北齊的衰亡而痛心。
“哎……亂世之秋,無法自保……”
“哎……任由飄浮,隨運而去……”
在那個淒冷的墳地,在無法預見的未來中,人們的心中充滿了無可奈何和不盡的悲傷。他們的一聲聲長嘆,抒發了心中的悽苦與悲哀。
眼淚流在了高赫的墳前,痛苦留在了自己的心裡,一干人騎着馬慢慢地回到大本營。路上,他們的心是沉重的。
祖珽在徐州刺史位不到兩月,被宇文盛的東路軍打敗,徐州就此陷落。這是宇文邕攻擊北齊邊城的四路大軍中唯一取得勝利的一支隊伍,東路軍取得勝利的原因是祖珽不懂得打仗又自以爲是。祖珽受到應有的毀滅性的打擊,他是咎由自取。徐州淪陷後,他逃跑了。他不可能不逃跑,祖珽何人?一個陰猾之徒,一個利慾薰心的人,他不可能與徐州共存亡。
如今在少有的安靜中,人們想到了這個逃跑的刺史,一個不顧百姓安危寧丟城池也要跑路的一個無良的官吏。
“可恥!卑鄙!”
“罪孽深重的小人!”
祖珽幾乎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一時間坊間的傳聞鋪天蓋地。人人都在痛罵,痛罵他的無恥。
嘯林的人反應最強烈的是斛律婉蓉與岳陽。
“不殺掉祖珽天理難容!”
一天早上吃過早飯,斛律婉蓉來到隔壁岳陽的房間,坐在窗下的圓凳上斛律婉蓉提起了祖珽逃亡的事。
岳陽說:“不殺祖珽不能平民恨!”
斛律婉蓉沒有想到岳陽也和她一樣,對祖珽有徹骨的仇恨。他說的話就是她想說的話。
“哎,我的好小弟,斛律婉蓉滿心歡喜地看着岳陽,”我怎麼發現你突然長大了好幾歲?說起話來直達要義,辦事又非常果斷。”
岳陽靦腆地笑了笑,很大氣地說:“我不過是被高緯氣着了。”
斛律婉蓉覺得岳陽的這句話雖然很稚氣,卻埋藏着很深的意思。她笑道:“高緯給你氣着了?氣着你哪兒了?”
“哼!殺功臣唄!”
“啊……”斛律婉蓉越發覺得岳陽很不簡單,小小年紀竟然能看破紅塵,她不由得更加喜歡岳陽。她親暱地說,“岳陽小弟,你上輩子一定是我的弟弟!”
“上輩子不一定是,這輩子肯定是。”
斛律婉蓉被岳陽熾熱的話徹底地感動,她不禁淚流滿面,伸手將岳陽摟在懷裡,親切地說:“我們就是親兄弟!”
岳陽也頗受感動,在他的心目中除了他的父親,他最佩服的人就是元英了。在無親無友的孤寂中,能有元英這樣的兄長時刻關心着他,愛護着他,他感到了最大的滿足:“有元將軍這樣的兄長,是小弟此生的榮幸。”
“既然你那麼恨祖珽,我們就一起去尋找祖珽唄。”解律婉蓉覺得岳陽是一個既沉穩又有內秀的人,不可小覷。如果此次帶着他去尋找祖珽,一定事半功倍。她用徵詢的口氣說,“怎麼樣?岳陽小弟?”
“可以呀!”岳陽顯得很興奮也很激動,“我們一起去!”
“你真的願意去?”
“真的!”
“我馬上去請示段幫主,讓他也同意。”
“去吧!”
“你和岳陽一起去?”當斛律婉蓉將她的想法說給段深時,段深覺得不可思議,“能行嗎?一個小孩子?”
“行啊!有什麼不行?”斛律婉蓉堅定地說,“岳陽可不是從前的岳陽了,我發現他變了,變得像一個胸有成竹的成年人。”
“最好再派一個人跟你去。”
“派誰呀?”
“還是侯長海嘛,此人機謀很深,你不用他用誰?”
“那好!就用他!”
斛律婉蓉與段深一拍即合,決定由他們三人去尋找祖珽。
“祖珽,這個將北齊害得稀里嘩啦的人,我們決不會放過他!”段深咬着牙說,“掘地三盡也要將他找回來!千古罪人,必須得向百姓謝罪。”
“好!”斛律婉蓉拍了一下段深的手掌,激動地說,“我們有以前的經驗,有侯長海這個有機謀的人,我們一定能找到他!”
“但願如此!”
“你估計祖珽能逃到何處?”斛律婉蓉試探着問。
“南方的面大,他不會回到北方。”
“爲什麼?”
“北方危險啊!現在南方很亂,藏一個人很容易。”
“南方的範圍可大啦!”
“是啊,夠你們找的!一定很艱辛。”
“你不是說了嘛,掘地三尺,也要找到祖珽。”
段深笑了,“ 我是說了,但找不到也沒辦法呀!”
“一定要找到,找不到負天下人。”
“你是這麼看的?”
“那當然,得有史命感呀!”
兩個人哈哈大笑,這是一段時間以來,他們很少有的大笑,他們的生活中總是有悲傷相伴。
“沒想到高赫竟是這樣的死,一想到他的死,我就心痛欲裂。”
段深說着說着眼淚就流出來了,隨之他竟然嚎哭起來。
斛律婉蓉知段深在墓前心情沉重,強忍淚水。現在,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他一定會放出來。
“哭就哭罷,眼淚流乾了,也就不會哭了……”
斛律婉蓉用自身的感覺體諒段深此時的心情,她不再勸段深,任憑他的眼淚奔瀉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