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深讓如夢嬌與史長風同坐一匹馬上,三人一同奔向江豐米業。
在江豐米業的門前,段深讓史長風與如夢嬌在門外等候,他一人走進米業的大門。在段江的客廳裡他見到了正在喝茶的大哥,說明來意後段江很驚愕:“八百兩?”
段深苦笑了一下,道:“我讓如夢嬌替斛律婉蓉去死……”
“八百兩是不是多點多呀?”段江以爲兩國正在交戰,經濟十分蕭條,如此特殊時期,拿出這些銀子顯然數額有點大。
段深顧不了許多,一個勁地央求:“大哥高擡貴手,讓小弟度此難關,待小弟時來運轉定報大哥的浩瀚之恩!”說完,段深跪在了地上。
“得!”段江擺了擺手,“我頭腦一熱掉進了你的黑洞裡,我現在都不明白你的黑洞倒底有多深?你要是隻建嘯林還好,我出點銀子也罷,可你又要替斛律光報仇,又要掩藏他的女兒,過幾天你還不定又要救誰,又要掩護誰。此次少拿點吧,二百兩!”
“二百兩太少,再加點吧!大哥!”段深伏地不起,“大哥高擡貴手!”
“六百兩!”
段深從地上爬起拱手向大哥道謝:“謝大哥!”
段深並不忌恨大哥的小氣,此前因建嘯林已花掉了大哥的十萬兩銀子,這還不算,他的大哥還要支付嘯林弟子的薪水,而大哥還未有任何的回報。
拿到大哥給的錢袋子段深拍馬上路,與史長風、如夢嬌一起趕路。
來到桂花村,三個人站住了。經如夢嬌的指點,三人來到一座破落的小院子前。
如夢嬌奔向院子裡的三間茅草房在門前她大聲喊:“媽——”
一個身子佝僂的老婦人從低矮的茅屋中走出,看到眼前穿着僧衣的人她愣住了,這個喊媽的人是誰?是她的女兒嗎?過了一會兒,她認出此僧人真是自己的女兒馬上掉下眼淚,哭道:“女兒何時做了和尚?”
“媽,先不要問了,有客人來,請他們進來吧!”
如夢嬌的老母隨即向院外望去,看見兩個公子模樣的人站在院門前,就急忙迎出去,喊道:“客官請進!”
段深拿下錢袋與史長風將馬停在院門前,隨着如夢嬌的母親進入茅草房東面的那間房子裡。段深與史長風見到的是清涼的四壁與空蕩的房間,房內除了一個大炕地面上別無它物。顯見,這是一個十分貧寒的家庭。炕上躺着一個鬚髮皆白的老翁,老翁見進來幾個人只是傻愣愣地盯了一眼,並無反應。
如夢嬌的老母讓段深與史長風坐在炕上,從西面的那個屋子搬來了一個搖搖晃晃的破凳子放在了他們的面前。這時,他們聽到柴草嘩啦嘩啦的聲音,有人在燒水。
水很快燒好了,一個年青女子將兩個水碗放在破凳上,然後,滿臉羞澀地說:“客官請喝水!”
這個年青的女子經如夢嬌老母的介紹,段深與史長風知此女是如夢嬌的嫂子。如夢嬌的嫂子看樣子不過三十歲,人長得還算標誌,只是她衣衫襤褸,頭髮散亂,頭上並無一件飾品,藍色的下裙還打着一塊補丁。放下水碗後,她就離開了東屋。
經過寒暄,段深瞭解瞭如夢嬌的家中狀況:老父中風臥炕不起,因無錢醫治病情不斷惡化。哥哥經營兩畝薄田外加給別人打工維持家計。如遇荒年,家中無糧,就得舉家乞討。
段深看到如此貧寒之家不覺憐憫,但他也深知,北齊早已經濟衰敗,像如夢嬌這樣的家庭比比皆是。
“大娘,我給你們送撫慰金來了。”
說完,段深馬上將放在坑梢的那個錢袋打開,讓如夢嬌的老母看到錢袋裡的銀子,如夢嬌的老母愕然了,她不知道炕上的錢袋子與女兒作了和尚有何關係?
“大娘,你的女兒爲佛門做了善事,佛門獎勵她六百兩銀子。”
“啊……”聽了段深的話如夢嬌的老母驚駭不已,眼睛睜得大大的,她不明白女兒做了什麼善事得了這麼多的銀子?“不就是做了尼姑嗎?”
“大娘,鄴城東郊的靜雲寺因戰亂已破敗不堪,現在佛門要恢復從前的香火便將你的女兒從暖香閣贖了回來,將她送到靜雲寺做了法師。”
“做了法師?”如夢嬌的老母親這才明白她的女兒因何做了尼姑,就是東面的那個靜雲寺嗎?”
看樣子,如夢嬌的老母也知靜雲寺,也許她曾經去過那裡上過香。
“是的,她做了法師。爲了補償她的損失,佛門送給她六百兩銀子。”
段深的託詞天衣無縫,她的女兒是爲了佛教的發展作了尼姑,這有什麼不好?佛門啊,總是慈悲爲懷,憐憫衆生。她馬上就跪了下去,她不是給段深跪而是跪在了東牆角的一個佛龕下,她在感謝菩薩。
“謝大慈大悲的菩薩!”
“謝大慈大悲的菩薩!”
當一切都講明後,段深與史長風向如夢嬌的老母告別。老母親又作了一番道謝,纔將段深三人送出院門。
只是,如夢嬌與她的老母不知道這六百兩銀子的深刻含意,她們甚至還有點沾沾自喜。六百兩銀子對一個貧困家庭來說,猶如一座金山,他們哪裡見過這麼多的銀子呢?
走出如家小院,段深心中很悲痛,若不是怕祖珽火燒大本營圍剿嘯林,他無論如何不會有此舉。他會將好事做到底,讓斛律婉蓉有一個好的生存環境,不能讓如夢嬌去當一個替死鬼。可,如此嚴峻的形勢下,他必須得犧牲少數保護大多數。
如夢嬌依然同史長風同坐一匹馬,段深依然走在他們的前面。只是此時他的心情非常的糟糕。一路上他哼着一支悲傷的曲子,不想回頭看一眼如夢嬌。
“良民啊!良民!”他在心中不停地喊,像在捶打他脆弱的心靈。
如夢嬌卻心態怡然,她現在覺得她的生活要比暖香閣好。她現在已是佛門忠實的大弟子,是一名法師。六百兩的銀子,長這麼大她還未見過,如今,已放在她家的炕上。在暖香閣雖然她的出臺價很高,但經過鴇兒的剝皮也剩不多了。若遇豺狼般的主兒,不知被蹂躪成什麼鬼樣。
在靜雲寺的門前,段深下馬與如夢嬌作了道別:“小姐,好好保重!”說完,他揮了揮手翻身上馬。
這一夜,段深輾轉反側不曾閤眼,他心中十分的不安。他希望暗殺就此結束,他希望天亮時他還能看到如夢嬌。
史長風不比段深強多少,他也輾轉反側也未能入眠。從桂花村回來的路上他見段深不斷地哼着小曲,知他的良心在折磨着他。設身處地,他知道他的二哥在受精神上的煎熬。頭腦靈活的他不由得想起前一天大本營南面的亂墳崗子有人在埋屍,他靈機一動,也許土裡埋的正是年青女子呢?也許那名女子正好長得像斛律婉蓉呢?……哎,太好了。這些“也許”讓他突然覺得天空好像亮了許多,太陽也變得暖和了。
二更時,他隻身一人偷偷地來到埋屍的亂墳崗子,用隨身帶來的一把小鐵鍬挖下突起的墳墓。他一邊挖一邊想,老天保佑,願地下的屍體就是女屍,願此女屍長得就像斛律婉蓉。願他的此舉能救如夢嬌,願表哥脫離苦海。他還在想,什麼事都存在巧合,萬一碰上了,豈不是一件美事?
這個亂墳崗子,是那些去不了祖墳或者是買不起棺材的窮人埋屍的地方。多少窮困之家一旦死了人就將死去的人直接埋進土裡,史長風沒費多少力氣就將一個新墳裡的屍體挖了出來。
他將松油燈移到屍體的臉部,仔細看了看,不覺大喜:“哈!一張美人臉,還很年青!”
史長風興奮地朝南拜了三拜,又朝屍體拜了三拜,然後將屍體背到靜雲寺。
他知道殺手會在後半夜現身,趁殺手還未到及早將屍體放在偏廈的牀上。爲了保護新建的大本營,段深不得不重新安排如夢嬌睡在大殿的偏廈內,偏廈裡有幾本佛書,段深讓如夢嬌在此誦讀佛經。
史長風將屍體搬回後停放在廟門外,馬上走進偏廈,他讓如夢嬌重回西廂房。
如夢嬌回到西廂房後,史長風將女屍放到如夢嬌剛纔躺着的還有熱溫的牀上,在漆黑的夜裡,很難辨出躺在木牀上的人是活人還是死人。
史長風安放好屍體後沒有離開靜雲寺,他一直坐在西廂房北屋窗下的大椅上。
三更時,殺手如期而至。
史長風見黑衣殺手躡手躡腳地向偏廈走去,他的心懸了起來。他在禱告,他希望殺手不要識破真相,不要發現牀上躺着的不是斛律婉蓉而是一具殭屍。
黑燈半夜,殺手不敢點燈,這個夜晚又是沒有月亮的夜晚,史長風估計殺手摸進屋後就會向牀上的人連砍數刀。
不多時,殺手從偏廈內出來,左手多了一件東西,圓圓的,一看便知是人頭。
史長風懸着心落了下來,他慶幸自己的計謀得已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