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勝與蒙武在鴻利錢莊蹲守足足半月,雖與張百強頻繁接觸,但那筆銀子死死地焊在了帳上沒有一點風吹草動。
他們有些喪氣,這種等待真是毫無預期,沒有奔頭的等待。兩個人私下一覈計,決定將情況報給史長風。
“再耐心地等幾日,殺徐洪的人是爲了滅口,我相信不多久他就會放心地取走一千五百萬兩的銀子。
常勝與蒙武聽了史長風的叮囑耐着性子繼續蹲守。
陸令萱的侄兒陸作凱在此期間不斷地與祖百聯繫,兩個人時不時地在惠和酒館喝酒。初次見面陸作凱就用夜明珠來吊祖百的胃口,但夜明珠再值錢,高開不出現也沒有下文。
祖百很着急,覺得天大的好事怎麼能讓它流之東海?每每想到夜明珠,祖百都急得一身汗。可是,這個叫高開的人從來就未露過面。祖百甚至懷疑,世上倒底有沒有叫高開的人?陸作凱是不是記錯了?
陸作凱心中也很急,席間也會冒出一兩句急躁的話來:“高開怎麼還未露面?”這時,祖百就安慰陸作凱說:“賢弟休要着急我想不會太久,高開就會來的。”
無論祖百還是陸作凱有多急,這個名叫高開的人就是沒露廬山真面目。
不過是搭了幾頓酒並無多大的損失,陸作凱也就耐着性子等下去。
桑妃的日子不好過,她每日都戰戰兢兢地活着,生怕有一天皇帝治她一個死罪。徐皇后每日都向高緯報小太子的病情,將病情說得很嚴重。她添油加醋想將桑妃的罪坐實。
“大家都在吃膳食大家都沒事,這說明膳食是沒有任何問題的。唯有小太子吃了桑妃的棗糕纔出現了中毒現像。這不明擺着的嗎?還用說嘛,不是桑妃下的毒是誰呀?”
話說三遍,高緯不耐其煩,反正他對桑妃也厭倦了,徐皇后願咋辦就咋辦吧!
“隨你,不要再煩我!”
徐皇后終於拿到了皇帝的聖牌,她馬上派宮中護衛去捉拿桑妃。
桑妃正跪在香案前祈禱,向觀音菩薩叩首,她希望上天保佑他們母子平安。誰知,第二個響頭還未叩完,就聽得宮門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她敏感地直起身向外看去,兩個手持長槍的宮中護衛已進宮門。
“啊……”她大驚失色,見徐皇后滿臉怒氣叉着腰站在門口知大事不好。
“桑妃聽旨——”徐皇后犀利之聲衝進桑妃的耳朵。
桑妃急忙轉身跪地,手腳開始哆嗦。
“皇帝口諭,桑妃不守宮庭禮法,私自制作有毒食品送與小太子,至小太子重病在身。此罪實屬不赦,論罪當斬,念及皇子高矩據守北疆,有功於朝庭免於死罪,打入冷宮永不赦出。”
桑妃勉強聽出“打入冷宮”四字,手與腳不再哆嗦。她努力讓自己鎮靜,不至於昏厥。
兩名宮庭護衛將桑妃架起,拖她向門外走去。
桑妃走到門口見徐皇后一臉惡氣,沒敢說什麼低着頭走了。
桑妃知自己很難鬥過徐皇后,沒有此事徐皇后已經很恨他們母女了恨得牙根響如今再加此事更是恨之入骨。現在,她更無話可說她只是傷心地飲泣。這幾日,她已經作了最壞的打算她知道自己離死期已經不遠了。沒料到徐貴妃沒有將她一棒子打死,讓她苟延殘喘。
她緩過神來,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她覺得老天沒馬上讓她去死給她留了一條生路,是老天給了她鹹魚翻身的機會。說不定高緯死後她的兒子有機會奪權。或者,小太子死了高矩繼位她都能得救。
“哎,該死的高緯!你若將我兒轉回熱地我何苦用性命賭注?”
她恨高緯,恨他快快死掉,她認爲只有高緯死了她才能見得晴天。
她被兩名護衛強行押到位於皇宮最北面的冷宮——雲浮宮。
雲浮宮是囚禁宮中侍僕,奴婢,妃嬪的地方,這些人在皇帝和皇后的眼中都是犯了罪的人。桑妃進去時發現院子裡已多日無人打掃,落葉滿地,灰塵遍佈,窗櫺黑呼呼的看不清楚它的本色。一進宮門,黑咕隆咚,一股肅殺之氣迎面撲來既陰森又恐怖。
在此之前,斛律婉儀曾在此居住過兩個月,兩個月後斛律婉儀暴病身亡。如今,她步斛律婉儀的後塵慢慢地走向死亡,她心痛至極。
來到斛律婉儀曾經住過的臥室,看到黑魖魖的木榻,幽暗的窗簾,魚網似的破被子,桑妃黯然垂淚悲不自勝。
“日子如何過?”
她斜臥在木榻上,眼淚如泉水般涌出。
“斛律皇后,你死得好苦啊!你父何罪之有?你何罪之有?”
設身處地,桑妃自然而然地想到斛律婉儀的悲慘結局。想到曾經高高在上,威風八面。楚楚動人的斛律婉儀,如今已是一坯黃土。情何以堪?斛律婉儀曾光耀過顯赫過,可一旦失位不也是痛苦悲哀?
這時,桑妃的心淡定了許多,她知道世間之人誰還沒有一本血淚史?几上幾下,漂漂浮浮,在沒有定數的時光裡熬日。
“我兒若知我在此處必傷心欲絕。希望我兒不要念及母妃的慘景而大意失荊州。我兒睜開眼睛看好形勢不要輕舉妄動。好在我兒心境沉着有些思維。”
桑妃在悲傷的淚水中慢慢地沉睡了,等她醒來時已是黑夜。
不知何時送的飯已經變涼。那是什麼飯啊!幾片菜葉搭在飯上,那不就是豬食嗎?一看就會作嘔。
可這時,偏偏肚子咕咕地叫,飢餓難耐,她不得不端起那個碗。吃到嘴中滿是渣滓,既粗糙又苦澀,苦澀得難以下嚥。桑妃想到這一定是粗米做成的飯。難道宮中就這麼算計這些被處罰的人嗎?不,是徐皇后,那個主持後宮的人,她有權吩咐膳房的人,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嗨,人有享不了的福,沒有受不了的罪。說的就是我吧!”
桑妃一人住在雲浮宮,並沒有感到害怕。黑呼呼的室內看不到任何東西,她也沒去找燈盞,她不願看到燈,她願意睡在黑暗中。
徐皇后將桑妃押送到雲浮宮後,盛氣凜然地回到高緯的寢宮。
一路上她高興得心花怒放,想到自己藉機報了高矩扣押人質的仇,想到小太子喝了一通解藥病情已好轉,她心裡特別的快慰。
“哼,桑妃,你沒想過你有今日吧?當初你兒囚禁我哥,你在旁邊做什麼來着?你爲何不勸你兒早早放了我們?你興許借我哥事發想推倒我吧?桑妃,你錯打了定盤星!你們娘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啓稟陛下,桑妃之事已處理妥當。”
“怎樣處理的?”
“將桑妃打入冷宮。”
“爲何沒有殺她?”
“高矩手中有兵,萬一他被激怒有可能發動兵變。”
“哼,他小子有這麼大的本事,他老爹還能坐穩龍椅嗎?”
“高矩也有狐朋狗友,萬一他串連蕃將一鬧騰陛下不也是大傷腦筋嗎?”
看來,徐皇后很有心機,她當着桑妃的面說是看在高矩守邊有功的份上賞她不死,實際上她是怕高矩藉機謀反。高矩若謀反決不會單槍匹馬,一定會聯合各地蕃將。到那時勝負難以預料。
“高矩多年蕃將,財大氣粗很有實力。他若聯合其他蕃將陛下皇位不保啊!”
“啊,”一聽“皇位不保”幾個字,高緯頭髮馬上豎起來,額頭冒汗,頭皮發涼。“我說你怎會手下留情原來這裡面大有文章啊!”
“陛下,”徐皇后受此賞譽臉色緋紅故做嬌羞地說,“陛下過獎了,臣妾哪有什麼才幹讓陛下盛讚?臣妾不過是替陛下多想一些。”
徐皇后的甜言蜜語令高偉既感動又心醉,他每日吃喝玩樂,哪裡想過自己的兒子也惹不得,惹激了也要造反。幸虧徐皇后提醒,併爲他做了主,留桑妃一命。不然,殺了桑妃釀成苦果得自己去吃。他不由得嘆道,“愛妃治世能臣也!”
徐皇后就有這麼兩下子,逢迎拍馬。她吃透了高緯的脾氣,他愛聽什麼,她就說什麼,總是甜言蜜語讓高緯很受用。她所以能救下徐洪的一條性命也緣於此。只怪,有人懼怕徐洪活着借別人的刀殺了他。也算徐洪壽數已盡命中該然。如今,她又甜言蜜語抓住時機將桑妃打進冷宮。
徐皇后認爲自己沒有把事做絕,給自己留下很大的空間。但是,半個月之後,宮中有人給高矩送信,說他的母妃已被打入冷宮,高矩聞聽此事,怒火中燒。他不能容忍自己的母妃受如此之辱他要救自己的母妃。
“大丈夫若不能保護母親,不如去死!”
他馬上聯絡周邊各蕃王,以“清君側”爲名攻打鄴城。
沒想到真有蕃王響應他的召喚,西部隴州蕃王周全,東部江州蕃王薜啓,還有西南冀東蕃王孫如賓,他們都加入到“清君側”的隊伍中。
這些人相約在本月的十五日共同發兵向鄴都進發。
“真他媽的沒有王法啦!誰立功誰捱整,不是解除兵權就是抓進大牢!”
“卸磨殺驢,好了傷疤忘了疼,下次宇文邕再來誰還去帶兵殺敵?”
“沒有高赫,一百個高緯的腦袋都掉了還裝什麼威風?”
看樣子,這些蕃王已經看透了高偉的愚腐俯仰他人的嘴臉,覺得再不整治一個高偉北齊就滅亡了。與其死在自己人手裡,也比死在宇文邕手裡強多了。
幾位蕃王在高矩“清君側”的口號下,拉着糧草與輜重還有攻城用的雲梯,火種,於十五日集結在彭城。
官兵們宣誓後,火炮響了三聲,二十萬大軍一齊奔向了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