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 公孫策說道:“大人,展護衛之言倒也未可不得。所謂三木之下,何囚不得。章洛熬刑不屈, 想必內有曲折。”
包大人點點頭, 說道:“此案確有曲折, 你在鄭州可曾見到那神醫葉雲?”
“沒有。”展昭回道。
“章洛的妻子張雲娘當堂供出, 那葉雲曾經利用藥物玷污了她, 腹中胎兒也是葉雲所有。因此,才自己重擊腹部迫己流產。”
“居然有這種事?”
“嗯。”包大人點點頭。
展昭說道:“不是說,葉雲的父親是鼎鼎有名的神醫葉卿士嗎?”
“不錯, ”包大人說道,“卿士老先生一生鑽研醫道, 醫術醫德, 不僅是杏林之碑, 就連皇上、太后、皇后都對他老人家禮敬三分。”
“真的啊?”莫凡插嘴道,“爲什麼我沒有這種待遇?”
公孫策又敲了她一下, 說道:“就你這副樣子,毫無禮數,還指望誰對你有禮啊?這也說明你尚需努力!”
“哦!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什麼革命、同志的,”公孫策又訓, “你哪天能像個正常姑娘家, 爲師就是死了也能安心。”
“師父, 你別生氣, 別提死字, 徒兒以後會注意的,一定改。”
公孫策重重地嘆息。
包大人和展昭終於明白這對師徒是互爲弱點啊!看着他們, 想到這兒,兩人都不禁有些失落。包大人是爲多年的幫手和好友高興,也羨慕;展昭更是不用多說了,隱隱的一股莫名其妙的醋味在他心底蔓延。
公孫策說道:“幾年前大人曾經大病一場,學生束手無策。”
莫凡心道:那是你醫術不精啊,師父!
包大人說道:“不錯,當時重病垂危,幸得卿士老先生親自針藥,本府才救回性命。”
展昭說道:“原來卿士老先生曾有恩於大人。”
包大人補充道:“而且是救命之恩。”
“大人,可否容莫凡說一句?”
“你說。”
“大人,莫凡雖不知那位葉卿士如何,但莫凡知道很多時候父親和兒子是會相差很多的,父親並不能代表兒子。”
包大人點點頭,說道:“本府明白。只是想那葉雲必是得自家傳。”
莫凡說道:“只怕是傳得了醫術,卻未能傳得醫德。莫凡也是習醫之人,深知有醫術無醫德之人最多隻能用已學已知的醫術救人換取診費,在這種人眼裡,醫術只是用來賺錢的工具,從未想過這是用來治病救人的。”
包大人說道:“此刻不得妄下斷語。”
莫凡知道包大人仍是惦記着葉卿士的救命之恩,沒有真憑實據,潛意識裡是不會願意把恩人之子想象成奸佞之人的。
包大人又說道:“不過,章洛一案與葉雲有所牽連,已是十分明顯,還要請展護衛再辛苦一趟。”
“請大人吩咐。”
“再去一趟鄭州府,對那葉雲的種種行徑明察暗訪,最好能有具體的結論回報於本府。”
展昭領命。
莫凡叫住他:“展大人,等一下。”莫凡從腰間解下一個香囊遞給他,“展大人,你把這個帶在身邊。”
“這是什麼?”展昭疑惑地問道。
“香囊啊,展大人,你該不會連這個也不知道吧?”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問,這是要帶給章洛的什麼護命符或是其他什麼嗎?”
莫凡一笑,說道:“你猜對了一半,是護命符,不過不是給章洛的,這次是給你的。”
展昭一愣,心中有些異樣。包大人和公孫策皆是心知肚明地相視一眼。
莫凡說道:“這個香囊乍一看就和普通香囊沒有兩樣,只有一股淡淡的茉莉花的清香,實際上這可是避毒之物,這裡面是我特別配置的藥粉。只要把它戴在身上,就不會一般的迷煙、瘴氣之類的毒氣傷到,它可保四周十尺安然無虞。展大人常常在外辦事,帶上這個,好處多多。”
展昭愣了片刻,道了聲謝,便匆匆離開了。
莫凡心中有些氣憤,這個人怎麼就不知道要好好謝謝自己,就說了個謝字,就走了,而且還說得似乎很不情願。
包大人和公孫策跟展昭相處得久,自然明白那是展昭落荒而逃了,都在心中覺得有些好笑,更是期盼他們能結成眷屬。
包大人繼續升堂問案。
包大人向張雲娘問道:“到了鄭州,可是直接上門求診?”
張雲娘回道:“沒有,這其中還有一些波折。”
莫凡心想:果然不容易啊!
張雲娘回憶着,幽幽敘說起來:“到了鄭州府,章洛的腳已經疼得一跛一跛的,當時只知道他是忍着,卻不知道有多嚴重。我們就先去找了一家小客棧落腳,誰知有幾個地痞在笑話說揹着婆婆的章洛丟人,章洛就回嘴了,幸好有娘和我勸着,當時纔沒惹出什麼事來。我們到了客棧以後,那掌櫃一眼就看出我們是外地來向葉雲求醫的。我們要了一間房,婆婆睡牀上,我不顧婆婆的勸阻打了一張地鋪,章洛在掌櫃的允許下住在了柴房,我們把錢省下來就是爲了給婆婆看病。那掌櫃的告訴我們葉雲給人看病的規矩,一是診金貴,二是他每天從辰時開始只看十個病人,第十一個即使是重病也不看,到了下午就專門爲達官貴人看病。於是,章洛天不亮就去葉雲的藥鋪鶴年堂排隊了,正好是第十個。沒想到先前遇到的地痞竟然插隊,官差偏袒那人,還打傷了章洛。章洛回來休息了一天,等天一黑就去排隊了,是次日第一個看病的。當時,葉云爲我婆婆看病以後,就讓他的徒弟扶着我婆婆到內屋休息,準備給婆婆施針。然後,開了方子讓章洛去抓藥,說是等病好了再付錢,病不好就不收錢當是奉送了。”
包大人聽後,說道:“如此說來,那葉雲的說法也在情在理,並無過分之處。”
張雲娘說道:“稟包大人,民婦起初也是這個想法,對葉雲感激不盡。誰知他後來的變化,卻令人髮指。”
包大人問道:“那葉雲對你婆婆所下的針藥究竟是否靈驗?”
張雲娘說道:“就因爲確實靈驗,民婦一家確實把他奉若神明一般,其實民婦的婆婆才紮了一次針,吃了兩服藥,就好多了。然後,葉雲說要治好婆婆,就需要短則三五個月,長則一年半載的時間,又需要施針,所以不能抓了藥回家。看病貴,我們又要生活,所以就想盡辦法省錢。客棧老闆心好給我們便宜了房錢,章洛去找活幹。他幹得比別人多,但是其他人就不同意了,那些人都很欺生,其實章洛他很能吃苦。民婦再去陪婆婆看病時,章洛開工沒去。葉雲看我們缺錢,還主動願意幫我們想想辦法。正當我們在談診金時,葉府的管家前來報告說小少爺又鬧事了,葉雲還跟民婦談起他兒子的事。當民婦與婆婆再去看病時,葉雲還真幫忙想出了一個辦法,可是所有的悲劇也是由此而開始。葉雲請民婦幫忙照顧他兒子的人,民婦當時也沒有理由拒絕,因爲他說只要民婦能開解他兒子,婆婆的診金和藥錢就都可以免費,婆婆和章洛也都沒有反對。”
張雲孃的神情變得更加悲慼起來,說道:“當時我無法清晰分辨其中的含義是多麼深刻,只是覺得葉神醫對民婦特別關照。民婦也見到了他的兒子小球,小球起初對民婦很牴觸。葉雲吩咐下人,對民婦要特別尊重,可是後來才知道這尊重的背後是多麼慘痛的代價,隱藏着葉雲對民婦的野心和慾念。還有,其實之前照顧小球的顧嫂和小球早就有了感情,葉云爲了讓民婦進葉家,還特意辭去了顧嫂。包大人,這或許是緣分,也或許是小球真的需要一份關愛。也不過就是十幾天,小球對民婦已是從原來的陌生和排斥變得很依賴和友好。葉雲說是爲了表示民婦對小球的照顧,要送我禮物,不過被民婦拒絕了。葉雲又擺酒席請我吃飯,飯時說出了他想讓我跟他的話,民婦自是不願,甚至已經決定要離開了。小球捨不得民婦,民婦也捨不得他,就對他說回去以後會再回來,這是民婦一生中最大的謊言,民婦本打算回去後就不再回來了。然而,當民婦回到小客棧後,所有的形勢都轉變了,葉雲送了很多貴重的禮物給婆婆,還已經不收婆婆的診金和藥錢了,婆婆的病也好多了,婆婆和章洛都直誇葉神醫好。”
張雲娘越說越心痛,抹了抹眼淚,繼續說道:“民婦只好回到葉家,跟葉雲說別再給我婆婆他們送禮了。第二天,章洛因爲跟人發生口角被帶到了衙門,章洛還被用了刑,被關進了大牢。民婦去牢裡看他,章洛告訴民婦是因爲那些人侮辱了民婦。章洛還把葉雲當好人,民婦也沒說什麼。民婦沒有辦法,只好去請葉雲幫忙,希望他能幫民婦把章洛保釋出來,但葉雲要求民婦親自爲他下廚做一頓飯。那時,葉雲不斷地勸酒,民婦無奈中喝多了些。回到小球的房間後沒多久,周沛送來了醒酒湯,說是他師傅吩咐的,還說葉雲也喝多了,師傅吩咐的他就照做。民婦當時口乾舌燥,也沒多想就把那碗醒酒湯給喝了,然後就不省人事了。”
這時,包大人說道:“且慢!在你昏迷不醒之前,可還記得那周沛是怎麼說的?”
張雲娘回道:“他只說‘師傅也喝多了,囑咐我送碗醒酒湯來,師傅說喝了它,您就舒坦多了’。”
包大人問道:“可曾提到那碗醒酒湯出自何人之手調理?”
張雲娘搖搖頭,說道:“沒有。”
包大人又問道:“你再想想可還有其他值得推敲的言語?”
張雲娘說道:“臨走前他還說了一句,‘師傅交代的事就是我分內的事,我得聽師傅的’。”
包大人想了想,若有所思地說道:“最後那句話,語意頗爲曖昧不清,甚有玄機。如果他只是送醒酒湯來,自不必有那句,若是葉雲讓他在湯中做了手腳,就難免有那句幾乎辯白之言。”
公孫策說道:“大人,若是在湯中下藥,如此重大隱秘之事,葉雲未必會假手於他人。”
“這很難說的,師父。”莫凡說道,“一碗醒酒湯而已,以葉雲的身份不一定會親自動手。”
包大人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