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師回朝的第五天深夜,靈帝終於傳旨於次日召文武百官入朝議事。宇信專門花錢從傳信的小黃門那裡得知,明日早朝的主要議題就是商議如何處置黃巾餘孽。
在天牢裡,宇信答應過張寶要儘量保全那些投降的黃巾俘虜。其中緣由不僅僅是因爲那是十幾萬條生命,更重要的是那也是大漢之本。這幾年來天災**中原死的人太多了,在胡患未絕之際就如此大肆屠殺自家子民,實在不智!
豎日一大早宇信就穿戴整齊出門了,恍恍惚惚間便抵達了朝會大殿。這來的一路上宇信的心情一直十分沉重,反覆思考着等會應該如何行事才能救下那些遭受苦難的普通百姓。
隨着張讓的一聲尖叫,宇信的思緒被打斷了:“陛下駕到,衆臣早朝。”
文武百官分作兩列進入大殿。因爲宇信在此次平叛中立下大功,特被准許和大將軍何進並列入朝。文臣一方自然是太傅袁隗打頭,這老傢伙憑藉着袁氏家族的威望硬是在朝堂上東山再起,成爲文官之首。
靈帝今天那叫一個八面威風。一身鑲金邊紫黑龍袍,頭帶雙龍戲珠冕冠,高高坐於龍椅之上,靜候羣臣參拜。
衆臣進殿後在司儀官的引導下跪伏在地,口中三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靈帝面色莊重,緩緩擡起右手,沉聲說道:“衆卿平身。”
百官聞旨後再次三呼謝恩,方纔緩緩起身站於殿內兩側。開場白搞完了,現在正式進入朝會正題。
靈帝見衆臣歸位後才扭頭示意張讓,讓他宣佈議事開始。張讓自然清楚今日早朝的議題,趕忙上前一步叫道:“陛下有旨,今日朝會商議如何處置黃巾俘虜一事,現在請各位大人各抒己見!”
百官聞聽張讓的話後,都開始左顧右盼,議論紛紛。茲事體大,小官們誰也不願做這出頭鳥,他們都在觀望形勢。對於他們而言,有幸站在大殿之內已是前世積德,至於決策還是看前面的大人們怎麼說吧,他們只有附庸風雅的份。
就議政而言,比較文武兩列大臣的情形,武將們明顯對這些破事不太感興趣。他們只管打仗,至於其它差事完全就是隻帶耳朵,純粹跑來充數。
如果碰上商議選將帶兵的事那他們即便拼着老命也會摻合一番,但這種打了勝仗後處理俘虜的事他們就提不起半點精神了。若非要讓他們提個建議,那無非就兩條:放,還是殺?
當下武將一列全都保持沉默,眼睛有意無意地盯着文臣一方,等待他們趕緊拿了主意陛下拍板後好散會喝酒去。左右這些俘虜和他們沒有關係,隨便處置得了。
可武將們明顯高估了文官們的決斷力。這些只會事後諸葛亮的文臣向來優柔寡斷,一個個推來攘去,誰都不敢先行表態。就這麼鬧了半天,他們總算找出了個代表出來發言,毫無疑問此人便是文官之首太傅袁隗。
話說袁隗的聲望還真不是一般的高,什麼朝中大事他都要出來指點一二。大將軍何進奈何不得他,張讓等宦官也甚是忌憚他,他儼然成了朝堂上除皇帝以外最有話語權的人。
如今袁隗對得勝回朝的宇信頗爲忌憚,瞥了宇信一眼後說道:“陛下,老臣認爲這些黃巾俘虜留不得。一是他們響應張賊叛亂,禍害天下,依我大漢律當處死刑;二是若不嚴懲這羣惡徒,恐天下人人心懷僥倖,不畏陛下天威,以後難免有人效仿;三是不殺他們,留之無用還徒費糧食,若放歸故里必然擾亂地方,所謂‘放虎歸山,後患無窮’啊!”
袁隗的三板斧一掄完,立馬得到不少友善大臣的鼎力支持。大多文官都認爲太傅所言有理,這些泥腿子實在是罪大惡極,理應全部處死,他們死有餘辜。
我了個去,你們這羣披着羊皮的狼。那不是百八十個人,那是十幾萬條人命啊。說殺就殺,眼睛都不眨一下,好凶殘!
宇信現在總算明白了,朝廷裡真正厲害的不是會舞刀弄槍的武將,也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而是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文臣。他們那張嘴可以把天說破了,更爲厲害的是他們的心,硬如磐石!
皇甫嵩見袁隗當了先鋒,當即也出列表態道:“陛下,臣亦覺得這些人當殺。黃巾賊寇禍亂社稷,有辱我大漢天威,理應明正典刑,方能使天下人臣服。”
對於袁隗皇甫嵩說的話宇信並不感到驚訝,畢竟這二人一個對平民沒啥好感,一個是大漢的死忠分子。雖然兩人平時政見不和,但這回事關天朝威望,兩人自然就尿到了一個壺裡。
一文一武都贊成殺俘,靈帝心裡就有些瞭然了。其實,靈帝也覺得這些黃巾俘虜太可惡了,負隅頑抗,硬是將戰爭向後拖延了幾個月才結束。但若把他們都殺光感覺也不太好,靈帝怕天下人說他是暴君。因此,靈帝有些猶豫不決,他還想聽聽其他人的意見。
宇信回頭看了看身後的一班武將,見他們全都低着頭,似乎在悄悄打瞌睡。你大爺的,一個個都練會站着睡覺的本事了!宇信暗叫一聲倒黴,居然沒一個肯出來說句良心話,自己要不要第一個上啊?這時要是上了,明顯有當炮灰的風險啊。
正當宇信以爲孤立無援的時候,北中郎將盧植站出來勇作排頭兵:“陛下,袁太傅和皇甫老將軍所言不妥,老臣懇請陛下饒恕這些黃巾降衆。自古以來殺俘不祥,何況這些人本身也是受了太平妖道的蠱惑,都是些窮苦百姓。如今他們迷途知返,實在罪不至死!”
盧植話還沒說完,就見袁隗轉身罵道:“好你個盧植老兒,難怪你幾個月都拿不下廣宗城,今日你如此護着這幫賊子,是不是心中有鬼?”
盧植是個耿直人,一聽袁隗如此污衊自己,當下也顧不得臉面,當堂和袁隗爭辯起來:“袁隗!你休要胡言,我盧植當了一輩子的漢臣,將死之時豈會做那悖逆之事?”
盧植此言一出立時引起不少朝臣的同情,大夥心裡都清楚盧植的爲人。朝堂上誰都可能有私心,唯獨盧植不可能,他是本朝公認的第一大忠臣。
皇甫嵩雖然堅持殺降,但此刻還是站出來爲盧植說話:“袁太傅多心了,盧中郎之忠心我等一清二楚,你可不要誣陷忠良啊!”
袁隗見衆臣轉眼間都站到盧植那邊去了,當下也知道自己捅了馬蜂窩,可礙於顏面,只好小聲嘀咕道:“誰知你怎麼想的,哼,你自己心裡最清楚……”
盧植氣得肺都要炸了,自己一生對朝廷忠心耿耿,從未有過二心,這袁隗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地說我居心不良。這還了得?想我都是快入黃土的人了,難道最後還得落個晚節不保?
盧植正要上前分辯,卻被好友蔡邕一把拉住,好心提醒他道袁隗心術不正,今日要是得罪了他,小心日後背地裡遭暗算。
盧植瞥了一眼袁隗,頓時感到有些無奈。蔡邕說得對,寧惹君子不招小人,當下只好甩袖站回隊列不再言語。
宇信見盧植的觀點和自己一致,正準備出來表示支持,就見身旁的何進搶先出列說道:“陛下,臣以爲盧中郎所言有理。戰場不比朝堂,自古都有它的規矩,殺俘大凶,恐於國不利,故臣建議只誅首惡,餘者既往不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