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外,朱儁正有條不亂地指揮着弓弩手放箭。敵人的第一波攻擊顯然是在試探虛實,官軍一陣箭雨下去,敵人便留下百來具屍體向後退去。
朱儁見狀,倒是沒有奇怪,看得出這夥草寇的首領還是有些本事的。賊人退走後,朱儁也沒有下令追擊,而是讓弓弩手停止射擊,並趁此間隙抓緊時間準備箭支。
這種防禦戰可是禁軍的拿手好戲,平常在軍營裡就是主要訓練這種技能。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禁軍的主要職責就是保護皇帝。而防禦戰中最有效地武器之一就是弓弩,保證箭支充裕是打好防禦戰的關鍵,絕對不能在緊急關頭掉鏈子。
要說這朱儁還真是個將才,這頭一次出行護衛皇帝,就遇到有人來劫持聖駕。要是換作一般的將領,早被這夥亡命的悍匪嚇尿了。可朱儁不同,望着蜂擁而來的草寇,依然能夠鎮定自若地指揮軍隊還擊,難能可貴的是他還把軍隊佈置得這麼有條理。
只見山門最外圍把守的是三百刀盾兵,成弧形排列爲三排。排與排之間約隔兩丈,其間有兩百長槍兵,雙手握槍,嚴陣以待,輔助刀盾兵防守。其後纔是五百弓弩手,分爲兩隊,每人跟前地面上插着一個箭壺,壺內裝有十支箭,以備能在短時間取用。
如此佈置作爲第一道防線,山門外共設有兩道這樣的防線,相隔約百丈。如果敵人衝到第一道防線,則弓弩手後撤到第二道防線,此時由刀槍兵近身作戰爭取時間。
待第一道防線堅持不住時,第二道防線的攻擊將全面展開,給立足未穩的敵人一個出其不意的打擊。
朱儁此時正在第一道防線處指揮作戰。敵人第一次衝鋒被打退,也讓朱儁鬆了一口氣,急忙命人進寺稟明情況。
山下的孫輕一直仔細觀察着山上官軍的守備情況,今見官軍防守得當,也是十分惱火,看來這佈陣之人必是帶兵的行家。如此想來官軍的防線恐怕還不止這一道,眼下時間寶貴,必須得趕緊衝破這道防線,想必雒陽那邊一得到消息就會馬不停蹄地調兵來救。到那時恐怕就只有退兵一途了,說不定還得面臨被追殺的慘境。
黃龍見孫輕愁眉苦臉,當即請命道:“二哥莫慌,下輪攻擊由小弟親自帶隊上,一定拿下這第一道防線。”
黃龍再傻也知道眼下形勢不妙,他們在這兒多耗一會兒,就會多一份危險,誰叫他們乾的是罪當滅門的勾當呢?
孫輕也甚是無奈,平日他和黃龍感情較好,可現在不是講交情的時候,只能點頭說道:“看來只能憑人海戰術了。你多帶些人上去,耗也要耗死這些王八孫子。”
黃龍聞言咧開嘴嘿嘿地笑了起來,只是那面目卻格外猙獰。他痛恨官軍,是因爲他被家鄉的官員逼得走投無路,這纔來邙山落的草。
黃龍帶着一批生力軍來到最前線,只見他扯着嗓門兒吼道:“兄弟們,待會兒可得給爺打起精神了,誰他媽的敢後退,老子活撕了他。爺在這兒放出話了,兄弟們肯拼命,爺也不吝嗇錢物,誰要第一個衝進寺廟,賞金十兩。”
一羣草寇被重金刺激得雙眼通紅,紛紛鬼叫似的揮舞着大刀迴應。頒下重賞後黃龍大刀一揮,率先往山上衝去,後面跟了兩千多小嘍羅,一大羣人不要命的怪叫着跟着往上衝。
朱儁見山下的敵人又開始進攻了,也深吸了一口氣,兩眼緊盯着衝在最前排的數十名草寇。待敵人離最前沿的盾兵不到兩百步時,朱儁才大喊道:“前方一百五十步,向上傾斜十五度,第一排齊射!第二排準備,放!”
衝在最前面的黃龍見箭雨轉眼即至,急忙就地向前一滾,險險地躲過了第一撥箭雨。可他後面的小弟就沒那麼幸運了,處在前排的人立即被射倒一片,有的是胸膛中箭,有的是大腿中箭,最慘的就是面門被射中。一時滿地撲着傷員,呻吟聲在山間迴盪開來。
幾撥箭雨一過,草寇的攻勢迅速被遲滯下來。不少草寇發現形勢不對,心思就開始活躍了,盤算着如何退卻了。
黃龍在前方看得清楚,見隊伍後面有逃兵出現,不由大怒,扭頭朝山下大吼一聲:“山下的督戰隊,給我殺。敢後退者,通通殺光。弓箭手,別給老子發愣,趕快還擊。”
督戰隊跟在衝鋒隊伍的最後面,基本上沒受到箭雨的照顧,他們是最安全的。雖然沒有殺到官軍,可這會兒輪到殺自己人時,他們一樣表現出勇猛十足的勁頭。大刀一鼓作氣地往自家人的腦袋上砍下去,一時草寇隊伍後面鮮血飛濺,瞬間就把想要後退的人給震住了。
什麼叫狠人,這就是狠人。不僅對敵人心狠手辣,對自家人也是兇殘無比。黃龍這一招果然有效,立馬將人心散了的隊伍重新組織起來,開始繼續向前衝鋒。
在黃龍的提醒下,草寇中的弓箭手也開始拉弓還射。雖然草寇的箭術稀鬆平常,可人家人多箭多,一時還真有不少官軍被射中倒地。
黃龍嫌自軍行動遲緩,又大聲叫嚷道:“率先衝進寺中的人賞百金,後退者立斬不饒,都給老子衝。”
俗話說重賞之下必有亡命之徒,更何況沒有退路的情況下。黃龍這一聲巨吼,立即帶動了草寇發起第三次敢死衝鋒。
當然,禁軍司馬朱儁不是傻子,也不是近視眼,草寇中有人在發號施令,此人必爲賊人首領,下一刻朱儁便下令讓弓箭手重點射殺黃龍。
特殊關照的結果就是瞬間有上百支箭朝黃龍飛去,這一下可把黃龍嚇得不輕。還好他身邊的幾個親兵及時將他撲倒,然後集體壓在他身上,才總算幫他躲過了一劫。
黃龍的命是保住了,可他的親兵一下子就報銷了十幾個,全都被射成了馬蜂窩,而他自己也被壓得差點喘不過氣來。僥倖逃過一劫的黃龍,再沒膽量幹這“鶴立雞羣”的傻事了。他算是明白了,行軍打仗可以勇敢,但一定要低調,不然肯定會被點炮!
在黃龍英勇地帶領下,草寇們在付出了四五百人傷亡後,總算和位於第一道防線的刀盾兵碰撞到了一起。
山下的孫輕見黃龍已經衝進了官軍的第一道防線,急忙命其餘人馬迅速跟進,想用集團滾進的方法支援黃龍的進攻。
朱儁在防線後看得清楚,他敢斷定敵軍後方必然還有一個首領,這打蛇隨棍上的技巧還真不是一般人精通的。
心知第一道防線被攻破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朱儁爲了保留戰力,只好命令弓弩手先行後撤至第二道防線,他自己卻拔劍指揮刀槍兵向敵人發起反衝鋒。
刀盾兵用大盾頂住草寇的突擊,位於其後的槍兵立即將長槍從盾與盾之間的縫隙刺出,瞬間盾牌外噴灑起了一股股血霧。
訓練有素的禁軍豈是這些草寇可比的,這一交戰雙方實力的差距就暴露無遺了,倒下的人中十有七八是草寇。禁軍傷亡相對來說雖小得多,但也架不住草寇人多,因而傷亡數字在迅速上升。
一個禁軍往往在斃殺兩三個草寇後,因爲呼吸變亂,氣力一時使不上而被下一個敵人砍倒在地,戰場上的主動權逐漸悄悄轉移到草寇一方。
朱儁見第一道防線已經開始動搖,再不撤退可能就要被拖在這裡,到時失去指揮的第二道防線可能就會被迅速突破,草寇們就會衝入寺內,如此一來靈帝就危險了。
以大局爲重的朱儁終於在親兵的勸說下,流着眼淚退往了第二道防線,準備在山門前進行最後的死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