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宇信當着衆人的面,賭氣許下一年要賺一百萬金的口子後,就老是整天窩在書房中不出來見客,手裡的政事也不大愛管了,通通交給政務好手田豐處理。
對於宇信的這種甩手行爲,田豐倒是沒太在意。他和衆多文官關心的是宇信是不是生了什麼怪病,急得田豐是隔三差五就往宇信府上跑,要來看望宇信的狀況是否有所好轉。
可奇怪地是,田豐每次都被宇信的親兵給擋在了門外。好說歹說就是不讓田豐進門,氣得田豐每次都是黑着臉甩袖離開的。
大約過了一個月的光景,宇信突然派人召集麾下心腹到州牧府開會,傳話說要搞經濟發展開辦工坊,讓衆人聽得都覺得模棱兩可,腦袋直冒問號。
對於這些高居廟堂的人來說,儘管經商很賺錢,但卻是一件很難理解的事。宇信如今貴爲一州主官,竟會有操持賤業的奇葩念頭,這是很令人匪夷所思的。
可主公之命不可違,衆人還是準時趕到了宇信府上。剛進大院,就看到宇信正和幾位商人打扮的人在議事廳裡說話,看情形似乎還很親密的樣子。
衆人心中頓時更加疑惑,要知道在這個時代商人可不被看好,說得通俗點就是沒地位上不了檯面。一些深受封建思想毒害的老官員見了這光景,都準備開口詰問了,怎麼能讓商人這等賤民到我等平日開會的地方來呢?
宇信完全沒意識到他已經觸犯衆忌了,眼見本縣的緊要官員都到齊了,這才起身走到大堂中央,興高采烈地說道:“諸位,我來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二位客人是我特意請來的冀州富商。”
滿廳官員聞言看去,都不禁大搖其頭,他們之中或多或少有接觸過這二人的。有句話怎麼說來着,官商一家親!
官員雖然不會親自去做買賣,但總會背後扶植一些勢力去搞經營。如果只靠朝廷發給他們的那點可憐俸祿,是不足以養活這些大老爺們的,更何況還有他的一大家子?
宇信可不管這些屬下的厭惡反應,指着兩位穿着奢華服飾的青年人介紹道:“這位是張世平,這位是他的好友蘇雙,二人皆爲中山大商。他倆近年來定居在幽州,做的是販馬的生意。諸位不可失了禮數,今天他們二位可是我請來的上賓喲。”
張世平蘇雙二人聞言立即起身向在座的各位大官作揖見禮。雖然宇信很給他倆面子,但他倆自己心裡很清楚,廳堂內的這些人平日裡仰仗還來不及呢,可不是他倆這種小商人能夠得罪得起的。
宇信可不管張蘇二人心中所想,當下越說越興奮,手又指向一位年過六旬的老頭。這老頭看上去雖然顯得有些老態龍鍾,不過兩眼卻時不時地放出精光,稍微有點眼力的人都知道這老頭來頭不小。
爲什麼這麼說呢?因爲這老頭坐的位置很靠前,就在宇信座位旁邊。連薊縣裡第二號人物田豐這時也得靠邊站,你就能夠想象這位老頭的地位了!
還不等宇信開口介紹,就看到許褚迅速跑到那老頭身前,撲通一聲直接跪了下去。這一下衆人被嚇壞了,都在暗自揣度這老頭究竟是何方神聖,竟連戰場上有名的許大殺神都對他如此恭敬。要知道在整個幽州地界裡,除了宇信,許褚可沒跪過任何人。
許褚哭哭啼啼地叩頭道:“許褚拜見老家主,老家主可安好?”
衆人這才緩過神來,原來此人就是許家家主啊,難怪許褚會向他行跪拜大禮,這位老者可是早年宇信出仕前的一座得力靠山啊。
這老者好大的能量啊,僅僅是往那兒簡單地一坐,就如此有魅力,不愧是老資格!霸氣側露!
徹底明白過來的衆人正準備向這位老者敬禮以示親近,誰知這老頭突然大怒,指着身前的許褚訓斥道:“許褚!主公在此,你不拜主公,反來拜我,是何道理?”
衆人聞言先是一驚,旋即又不得不佩服這位老者的精明:“果然是老人精!看得清形勢!”
許褚聞訓,也是面紅耳赤。他也是一時激動,所以失了分寸。許褚因心中有愧,一時跪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
正當場面極其尷尬的時候,只聽宇信爽朗地笑道:“呵呵,老家主不必責怪許褚。許褚忠義,信深愛之。許褚也是許久不見老家主了,太想念您老人家,這才一時真情流露,情不自禁地跪拜行禮。嗯,這正說明許褚是個有情有義的人,這是好事兒。”
衆人見宇信都發話了,也跟着替許褚說好話:“許老家主切莫動怒。許將軍也是一片孝心,可敬可佩!”
許老爺子見狀這才面色稍緩,起身對宇信跪拜道:“許褚無禮,榮也有罪責,請主公降罪。”
宇信深知這許老家主是個守規矩重禮儀之人,當下也不想再計較。而且今日請衆人到此,乃是有要事要辦,不能因小事而耽擱了。
宇信上前扶起許榮,好言寬慰道:“老家主無罪,快快請起。”
許榮這才罷休,轉身坐回原位,根本不理還跪在地上手足無措的許褚。有時這老傢伙真的很固執,當年宇信要去帝都求官,他硬是要給宇信準備禮錢,最後還是宇信下了命令他才罷休的。
宇信見許榮如此,也是大感無奈,暗歎封建思想害死人啊。望着一臉委曲的許褚,宇信只好出言說道:“許褚,你也起來吧,別惹老家主生氣了,快坐回去。”
許褚這才醒過神來,向宇信拜了一禮,起身回到自己的位子上了。有了許榮訓斥在前,許褚今天老實了不少,坐在位子上是一聲都不敢吭!
經過這麼一個不太愉快的小插曲後,衆人感覺都有些不太自在,廳堂裡一時安靜得出奇。宇信暗道命苦,看來當主公也不是樣樣都好,最起碼現在就得負責緩和廳堂內的氣氛。
宇信此刻就像酒吧裡陪酒的小職員,滿臉堆笑地轉移話題:“諸位都知道現在幽州各地都在搞建設,到處都在花錢。這半年下來府庫裡的存錢都快見底了,再這麼只出不進下去,恐怕支撐不了多少時日……”
宇信話還沒說完,就見張蘇二人起身言道:“大人,小人們蒙受祖上之蔭,如今薄有家資。今聞幽州有難,我二人願獻上黃金千兩、糧食萬石並上好的鑌鐵五百斤。”
在座的文武官員聞話無不倒吸一口涼氣,都說中山商人財大氣粗,這何止是氣粗,簡直就是富得流油。千兩黃金、萬石糧食,就是朝廷三公也未必能一下拿得出這麼多錢物來。
有錢能使鬼推磨,這話果然不假。前一刻還仇視商人的官員們,眼下已經笑臉相迎了。是,他們看不起商人的身份,但他們喜歡錢啊,和什麼過不去都行,但不能和錢過不去不是?
許榮是堂內最淡定的一個人,他是給氣的。不想張蘇兩個外人都開口資助了,他身爲主公心腹豈能落於人後?
許榮瞪了張蘇二人一眼,當即起身抱拳道:“主公,這次許家莊上下一千四百多口人盡數遷往幽州,變賣田宅後尚可湊足五萬金,榮願將這五萬金盡數獻與主公。”
宇信一聽就知道他們會錯意了,這分明是以爲自己沒錢了纔想起他們。今天找他們來只是出於要錢的目的,這想法要是坐實了,宇信在他們心中的印象可得一落千丈囉。
俗話說得好“樹活一層皮,人活一張臉”,宇信可丟不起這個人,當下急忙解釋道:“你們誤解我的意思了。我方纔說的那些話,並非是想要你們拿出家財來資助我。此次我請你們來,其實是想和你們做筆買賣,有錢大家一起賺嘛。”
張蘇二人聞言也是臉上發燒,紅得跟猴子屁股一樣,只好叉着手躬身退於一邊,不敢再隨意開口了。
許榮顯然老練得多,此時並不覺得尷尬,反而問道:“不知主公有何打算,不妨說出來讓我等聽聽,我等定然鼎力相助主公。”
宇信聽許榮這麼一說,便用眼光瞟向另外二人。那二人見宇信朝他們望來,也趕緊表態表示願意支持宇信。開玩笑,現在幽州可是宇信的治下,州牧大人一發令,你敢不配合?
宇信對張蘇二人的表現十分滿意,於是下令道:“即日起任用許榮爲州牧府金曹,張世平蘇雙二人爲其副手,三人皆賜一等騎士爵位。”
這金曹說穿了就是賬房先生,專門管理財務的。雖然不是什麼大官,但卻是個緊要的職位,非心腹之人不足以託付,前景可謂一片光明。
三人聽封后慌忙起身拜謝。張蘇二人深知商人地位低賤,今日得以封官也可以說是光宗耀祖了。二人激動之下更是以頭觸地,感激涕零地謝恩道:“謝主公大恩,我等定當竭盡所能爲主公效力。”
宇信滿臉堆笑,上前一一扶起三人,並好言安撫了一番。如此一來,張世平蘇雙二人就被宇信牢牢地綁在了幽州的戰車上,二人這輩子也別想再投靠其他諸侯了。另外,許榮出任金曹,頂了沮授的缸,也算是間接拯救了一個“財迷”的天才謀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