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的洗手儀式已經完成,從今以後,再也不是武林中人,嵩山派今天就算派出再大的陣仗,在衆多天下英雄的見證之下,也是無濟於事了。
如果今天不是華山派的掌門大弟子莫正陽相助,他今天的金盆洗手儀式,勢必要被嵩山派給破壞了。
莫正陽不但派人保下了他滿門老小的生命,剛纔還助他完成了金盆洗手儀式,此時劉正風心中對他的感激難以言喻,奈何現在還要應付咄咄逼人的嵩山派費彬,對於華山派的感激,只有日後再說了。
劉正風滿眼感激的看了莫正陽一眼,便收回心神,開始全力應對費斌,說道:“費師兄駕到,如何不來喝一杯水酒,卻躲在屋頂,受那日曬之苦?嵩山派多半另外尚有高手到來,一齊都請現身罷。單是對付劉某,費師兄一人已綽綽有餘,若要對付這裡許多英雄豪傑,嵩山派只怕尚嫌不足。”
費彬微微一笑,說道:“劉師兄何須出言挑撥離間?就算單是和劉師兄一人爲敵,在下也抵擋不了。嵩山派決不敢和衡山派有什麼過不去,決不敢得罪了此間哪一位英雄,甚至連劉師兄也不敢得罪了,只是爲了武林中千百萬同道的身家性命,前來相求劉師兄不可金盆洗手。”
此言一出,廳上羣雄盡皆愕然,均想:“劉正風是否金盆洗手,怎麼會和武林中千百萬同道的身家性命相關?”
果然聽得劉正風接口道:“費師兄此言,未免太也擡舉小弟了。劉某隻是衡山派中一介庸手,兒女俱幼,門下也只收了這麼八九個不成材的弟子,委實無足輕重之至。劉某一舉一動,怎能涉及武林中千百萬同道的身家性命?”
定逸師太又插口道:“是啊。劉賢弟金盆洗手,去做那芝麻綠豆官兒,老實說,貧尼也大大的不以爲然,可是人各有志,他愛升官發財,只要不害百姓,不壞了武林同道的義氣,旁人也不能強加阻止啊。我瞧劉賢弟也沒這麼大的本領,居然能害到許多武林同道。”
費彬道:“定逸師太,你是佛門中有道之士,自然不明白旁人的鬼蜮伎倆。這件大陰謀倘若得逞,不但要害死武林中不計其數的同道,而且普天下善良百姓都會大受毒害。各位請想一想,衡山派劉三爺是江湖上名頭響亮的英雄豪傑,豈肯自甘墮落,去受那些骯髒狗官的齷齪氣?劉三爺家財萬貫,哪裡還貪圖升官發財?這中間自有不可告人的原因。”
羣雄均想:“這話倒也有理,我早在懷疑,以劉正風的爲人,去做這麼一個小小武官,實在太過不倫不類。”
劉正風不怒反笑,說道:“費師兄,你要血口噴人,也要看說得像不像。嵩山派別的師兄們,便請一起現身罷!”
只聽得屋頂上東南西北同時各有一人應道:“好!”黃影晃動,四個人已站到了廳口,這輕身功夫,便和剛纔費彬躍下時一模一樣。
這四個人都是嵩山13太保中的好手,分別是神鞭鄧八公、九曲劍鍾鎮、大陰陽手樂厚、蒼髯鐵掌湯英鶚,
這四人同時拱了拱手,道:“劉三爺請,衆位英雄請。”
鄧八公、鍾鎮等四人都是嵩山13太保中的好手,在武林中大有威名,羣雄都站起身來還禮,眼見嵩山派的好手陸續到來,各人心中都隱隱覺得,雖然劉正風金盆洗手的儀式已經舉行完畢,但今日之事不易善罷,只怕劉正風非吃大虧不可。
定逸師太氣忿忿的道:“劉賢弟,你不用擔心,天下事擡不過一個‘理’字。別瞧人家人多勢衆,難道咱們泰山派、恆山派的朋友,都是來睜眼吃飯不管事的不成?”
劉正風苦笑道:“定逸師太,這件事說起來當真好生慚愧,本來是我衡山派內裡的門戶之事,卻勞得諸位好朋友操心。劉某此刻心中已清清楚楚,想必是我莫師哥到嵩山派左盟主那裡告了我一狀,說了我種種不是,以致嵩山派的諸位師兄來大加問罪,好好好,是劉某對莫師哥失了禮數,由我向莫師哥認錯賠罪便是。”
費彬的目光在大廳上自東而西的掃射一週,他眼睛眯成一線,但精光燦然,顯得內功深厚,說道:“此事怎地跟莫大先生有關了?莫大先生請出來,大家說個明白。”他說了這幾句話後,大廳中寂靜無聲,過了半晌,卻不見“瀟湘夜雨”莫大先生現身。
劉正風苦笑道:“我師兄弟不和,武林朋友衆所周知,那也不須相瞞。
小弟仗着先人遺蔭,家中較爲寬裕。我莫師哥卻家境貧寒。本來朋友都有通財之誼,何況是師兄弟?但莫師哥由此見嫌,絕足不上小弟之門,我師兄弟已有數年沒來往、不見面,莫師哥今日自是不會光臨了。在下心中所不服者,是左盟主只聽了我莫師哥的一面之辭,便派了這麼多位師兄來對付小弟,連劉某的老妻子女,也欲一體擒拿,那……那未免是小題大做了。”
費彬向尹千峰道:“舉起令旗。”尹千峰道:“是!”高舉令旗,往費彬身旁一站。
費彬森然說道:“劉師兄,今日之事,跟衡山派掌門莫大先生沒半分干係,你不須牽扯到他身上。左盟主吩咐了下來,要我們向你查明;劉師兄和魔教教主東方不敗暗中有甚麼勾結?設下了甚麼陰謀,來對付我五嶽劍派以及武林中一衆正派同道?”
此言一出,羣雄登時聳然動容,不少人都驚噫一聲。
魔教和白道中的英俠勢不兩立,雙方結仇已逾百年,纏鬥不休,互有勝敗。這廳上千餘人中,少說也有半數曾身受魔教之害,有的父兄被殺,有的師長受戕,一提到魔教,誰都切齒痛恨。五嶽劍派所以結盟,最大的原因便是爲了對付魔教。
魔教人多勢衆,武功高強,名門正派雖然各有絕藝,卻往往不敵,魔教教主東方不敗更有“當世第一高手”之稱,他名字叫做“不敗”,果真是藝成以來,從未敗過一次,實是非同小可。
羣雄聽得費彬指責劉正風與魔教勾結,此事確與各人身家性命有關,本來對劉正風同情之心立時消失。
劉正風道:“在下一生之中,從未見過魔教教主東方不敗一面,所謂勾結,所謂陰謀,卻是從何說起?”
湯英鶚雖然是費斌的師弟帶,但一向足智多謀,接話說道:“劉師兄,這話恐怕有些不盡不實了。魔教中有一位護法長老,名字叫作曲洋的,不知劉師兄是否相識?”
劉正風本來十分鎮定,但聽到他提起“曲洋”二字,登時變色,口脣緊閉,並不答話。
那樂厚自進廳後從未出過一句聲,這時突然厲聲問道:“你識不識得曲洋?”
他話聲洪亮之極,這七個字吐出口來,人人耳中嗡嗡作響。他站在那裡一動不動,身材本已魁梧奇偉,在各人眼中看來,似乎更突然高了尺許,顯得威猛無比。
劉正風仍不置答,數千對眼光都集中在他臉上。各人都覺劉正風答與不答,都是一樣,他既然答不出來,便等於默認了。
莫正陽這次前來劉府,主要目的就是爲了破壞嵩山派的陰謀,自然不能眼看着劉正風成爲衆矢之的。
突然插話道:“劉大俠,嵩山派應該不是第一次質問你這個問題了吧?你儘管實話實說,某些人還不能一手遮天,只要你所言爲實,不違背俠義道,我們華山派全體上下,定然會給你主持公道!”
劉正風本來就是聰明絕頂的人物,想到華山派和嵩山派的矛盾,而且這一次又大舉出動,未必就怕了,嵩山派的這些人。在場的這些武林人物,恐怕也就只有華山派能夠頂住嵩山派的壓力,爲他仗義執言了。
想到這裡,劉正風心中頓時有了一些底氣,再次抱拳說道:“劉某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樂大俠的這個問題?就像莫正陽少俠所說,這已經是嵩山派第二次質詢此事了。三個月之前,左掌門第一次派費大俠來質詢此事的時候,我的回答是不認識。魔教曲陽雖然大名鼎鼎,但一向行蹤詭秘,我並未和他交手過,自然不識。”
聽到此處,大廳中的羣雄頓時一陣譁然。
劉正風繼續說道:“但費大俠一番解說之後,我才知道,原來我確實識得曲陽,他竟然就是和我一起鑽研音律,引爲平生唯一知己的鞠煬!”
“當時費大俠是如何和你說的?”莫正陽進一步追問。
“當時費大俠可不是像現在這樣咄咄逼人,而是一副寬宏大量的樣子,說是左盟主知道我受了魔教賊子的矇蔽,只要以後和曲洋斷絕來往,也就是了。但是,左盟主要求我必須支持……”
劉正風剛剛說到這裡,費斌突然大喝一聲:“劉正風你果然是受了魔教賊子的蠱惑,盡是一些不盡不實的謊話!”
說着,右掌揚起,轉了半圈,一式大嵩陽神掌當中的絕招,直接拍向劉正風的前胸。
雖然變起倉促,但劉正風絲毫不亂,任憑費彬一掌拍來,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莫正陽自然不會坐視劉正風被費彬一掌打死,手中扣着的一枚銅錢,直擊費彬後背要穴。
聽得後背破空之聲尖銳異常,費彬若是不回身防護的話,就算一掌把劉正風拍死,他自己肯定也會喪生在這一枚暗器之下。
在費彬的意識之中,劉正風的命自然沒有他自己的命重要,只得回身防護。
但讓他料想不到的是,這枚破空而至的銅錢來到他身前一尺之處,突然下墜,噹啷一聲落在了地上。
他竭盡全力拍出的一掌,竟然落空了!
莫正陽的這一暗器手法,實在是神乎其技,不但讓費彬大吃一驚,整個大廳中的英雄都是齊聲喝彩。
莫正陽雖然是事急從權,但用暗器傷人,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他斷定費彬必然會回身自救,所以才讓銅錢在他身前一尺的地方墜落。
這樣一來,既解救了劉正風,還免除了自己使用暗器的負面影響,顯得莫正陽光明磊落,不屑於用暗器害人。
“費大俠的做法可真是讓人不齒!做賊心虛也就罷了,劉正風劉大俠剛纔可是在衆目睽睽之下,結束了金盆洗手的儀式,已經正式退出了武林,從此不再過問武林之事,作爲嵩山派鼎鼎大名的13太保之一,竟然想要擊斃一個已經金盆洗手的昔日大俠,真是好大的威風!好大的煞氣!”莫正陽頓時出言奚落道。
“費師兄只不過是氣不過劉正風在這裡胡言亂語,用謊話哄騙天下英雄,這才一時氣憤,忍不住出手。如果劉正風自始至終都不加以抵擋,費師兄的這一掌,自然不會真正的落到實處,也只是嚇嚇他罷了。”湯英鶚思維敏捷,馬上解釋道。
莫正陽哂笑出聲:“費大俠的這一掌,用的是實勁還是虛勁,大廳中這麼多雙眼睛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事實如此,湯大俠何必替他掩飾?”
“費大俠和湯大俠如此欲蓋彌彰,顯然是不想讓劉大俠繼續講述下去。但我們這些人既然受到劉大俠所約,來參加他的金盆洗手典禮,現在事情有了變故,就必須知道事情的真相,只要他站在道義之上,我們就要爲他主持正義,絕對不會眼睜睜的看着他的一家老小被某些人威逼而死。”
莫正陽扭頭看向劉正風,說道:“劉大俠請繼續講述,若是還有人想殺你滅口,這大廳中的上千名英雄定然不依!”
大廳中的上千英雄,看向嵩山派衆人的神色中,都露出懷疑和不信任的神情。
費彬剛纔殺人滅口的意圖如此明顯,讓衆人不得不懷疑嵩山派此舉是另有圖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