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規矩,青木是不能隨便泄露客戶的信息給其他人的。但馬福慶從頭到尾也沒說上十句話,而青木還什麼都沒來得及做,他就跑了。這時候的馬福慶還算不上青木的客戶。
青木和馬福慶素無瓜葛,自然也不會去管他的閒事,但馬福慶偏偏扔下了一個紅包,這就讓青木不得不去做點什麼,而恰巧胡杏就在旁邊,青木就提醒胡杏去查一查案卷。不管查到查不到,也算盡了義務。
青木把紅包丟給吧檯後面正忙活的老闆娘,說:“先抵半個月房租。”
畢生花接過紅包,放手裡掂了掂,嘲諷道:“喲,還真是個棒槌!”
青木掏出煙盒子想抽菸,發現盒子空了,就揉成一團,輕輕一彈,紙團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落進了角落的垃圾桶。
畢生花從煙櫃裡拿了一包百樂門,把煙和紅包一起扔給青木,說:“你還是先留着吧,別哪天餓死在我屋子裡,我可擔不起。”
青木也不矯情,笑嘻嘻地說:“很快就會有大生意的,等我有了錢,幫你把隔壁的鋪子都吃下來,把如花酒吧開成這片兒最大的酒吧。”
畢生花不屑地說:“先把你自己的肚子填飽吧。等你賺錢?我酒吧的生意早黃啦!”
青木打開煙盒子,抽出一根菸,熟練地彈開都彭打火機的頂蓋,點着火。
清脆悅耳的金屬朗聲在安靜的酒吧間裡迴盪。
低頭擦拭着酒瓶的老闆娘猛然擡起頭,盯着青木看了幾眼,一把搶過打火機,說:“喲呵,高級貨啊!誰送的?那個女警察?”
她用手指“噠噠”地玩弄了幾下,譏笑道:“看不出來啊,還是個倒貼貨!你讓人家送你這麼貴的打火機,怎麼不讓她幫你把房租交了?”
“很貴嗎?”
“一萬多吧。”
青木嚇了一跳,嘴角的肌肉抖了抖,說:“那……要不,這個給你,抵房租?”
畢生花“啪”一聲把打火機重重地拍在吧檯上:“誰要你的破打火機啊!一股騷味!”
她說完又一把搶過紅包,說:“錢我收了,先說好啊,房租另算,這個頂多算你這月的伙食費。”
……
七點的時候,如花酒吧開了門準備營業。服務員把桌椅板凳搬擡到門口,排成一溜兒。
大堂中間正對大門的地方有個小舞臺。一個女孩在舞臺上架好麥克風,開始調試手中的吉他。
畢生花在吧檯後面。她是這裡的老闆娘,也是調酒師。
這樣傳統的小酒吧在柳營巷有好幾家。
由於時間還早,酒吧裡沒有客人。
青木百無聊賴地靠在吧檯上喝着冰啤。
他看着那個彈吉他的女孩面生,就問畢生花:“新來的?”
畢生花說:“是,大學生,過來兼職的。”
女孩坐在高腳椅上,試了幾個吉他音,然後開始唱歌。她先唱了一首民謠,青木沒聽過,只覺得嗓子還不錯,聲音裡有種說不出的哀傷的味道。
青木對畢生花說:“這樣唱怕是不行呢,鎮不住場子。”
畢生花說:“樂隊的幾個兄弟有事,來不了了,臨時找來救場的,將就吧。”
青木又多看了女孩幾眼,正好和女孩的眼神相對。
女孩的眼睛裡有一種莫名的空洞,就像丟了魂一樣。
畢生花說:“要不一會兒你帶着煤老闆下來演個節目,算是救個場?”
青木連忙舉手投降:“算了,我還是出去溜溜吧。”
他把酒杯的底沫喝乾淨,走到後堂對着樓上喊了一嗓子:“逛街去咯——”然後從酒吧的後門走了出去。
剛到大街上,頭頂就嘩啦啦一陣響,煤老闆撲棱着翅膀飛了過來。
青木伸出胳膊,像那些玩鷹的二世祖一樣打一聲呼哨,打算讓烏鴉停在上面。
街面上有幾個女生看見了,紛紛驚呼:“哇,好帥氣!這是鷹嗎?”
煤老闆毫不理會青木的胳膊,大大咧咧地停在了青木的雞窩頭上,還用爪子在腦袋上抓了幾下。
“你就不能給我留點面子?”
青木無奈的收回胳膊,衝旁邊的女生聳聳肩,那意思是說,你現在知道我爲什麼頭髮這麼亂了吧。
煤老闆一停下就大叫:“逛街啦,逛街啦!”
“哇,它會說話!”幾個女生興奮地湊過來,要逗煤老闆說話。
誰知煤老闆卻昂起高傲的頭,不理她們了。
失望之餘,有個女生把手裡的烤腸伸到烏鴉的嘴前:“你說話就給你吃的。”
煤老闆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伸長了烏黑的脖子,在烤腸上啄了一口,然後歪着頭叫:“美女,美女!”
女孩興奮得尖叫,其它的女孩也紛紛效仿,把兜裡的零食拿出來給煤老闆吃。
頭上頂着一隻烏鴉,頭皮被鳥爪抓得生疼,旁邊圍着一羣女生,七手八腳地往你眼目前兒送食物,卻又不是給你吃。青木覺得自己不是養了一隻寵物,而是被當成寵物養了。
那個最先給烏鴉吃烤腸的女生怯生生地問:“你這鳥兒多少錢?能賣給我嗎?”
旁邊的女生也說:“對啊對啊,我也想買,太萌了!我完全hold不住啦!”
一個恰巧經過的老人提醒道:“乃們這幾隻細丫頭不曉得,這是老鴰,不吉利的。”
女生說:“那都是迷信,我纔不信呢!”
老人搖着頭走了。
幾個女生就嘰嘰喳喳圍着青木,要買煤老闆。
這時候,青木聽見身後傳來一個並不熟悉的女人的高傲的聲音:
“你們知道這烏鴉值多少錢嗎?你們買得起嗎?”
青木轉身看見一個穿着藍色吊帶和紫色短裙的女子,手裡提着個印滿了LV字樣的小包。要說漂亮呢,無論長相還是身材,這女的都無可挑剔,但掩不住滿身的風塵味,叫青木一眼就想起邊上小巷子裡那些霓虹燈下站着的髮廊妹。
女生們愣了一下,然後不服氣地說:“你怎麼知道我們買不起?”
那女人看都不看那些女生一眼,只盯着青木肩膀上的煤老闆,就像賭石的人看見了帝王綠一樣。
“高原渡鴉本來就難得,雛鳥都要上萬一隻,何況已經長這麼大,又馴養得這麼乖,還會說話的。”
幾個女生吐了吐舌頭,雖然不忿於女人的傲慢,卻又無可奈何,只能失望地走開了。
青木扭頭看着肩上的煤老闆說:“哈,原來你這麼值錢!不枉我當初把你撿來養大呢!”
女人鄙夷地笑道:“原來是撿來的呀!我說怎麼現在隨便什麼人都能養渡鴉了呢!不過你能把它訓練成這樣也算不容易。”
她說着拉開LV包的拉鍊,掏出兩沓現金,“兩萬,這鳥兒我要了。”
青木沒有去接錢,也沒有搭理這個女人,而是把鳥兒從腦袋上提了下來,揪着鳥脖子警告:“說好了出來不亂叫,現在惹禍了吧?你再亂說話,我就把你偷吃魚缸裡的魚的事兒告訴如花。”
“哦哦——”煤老闆極不情願地禿嚕了一下腮幫子,但還是老實下來,安安靜靜地蹲到青木的肩上不說話了。
女人冷哼了一聲,又從包裡拿出一沓錢,說:“三萬。”
青木看了看天,對肩上的烏鴉說:“時間不早了,如花該忙了,我們回去看看吧。”
他說完,雙手插着褲兜子,趿着趿拉板兒,踢踏踢踏地走了。
女人手裡拿着錢,尷尬地站在街上,一張鋪滿粉的俏臉氣得發青。
晚風吹來,吹得鈔票嘩啦啦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