暈過去和睡着了並無本質區別,兩種都是身體出於自我保護,讓意識和大腦獲得一定程度的休息。
人醒着的時候是一刻也閒不下來的,意識的活動導致身體和大腦始終處於緊張狀態。長期的緊張和亢奮會讓某些功能出現紊亂,這時候,身體就會進行自我調節,也可以看成一種自我保護,阻斷意識和身體的聯繫,人就會進入睡眠中狀態,讓身體徹底地放鬆。生命體在這種放鬆狀態下,可以更好的對環境進行適應性調節,以獲得進化的機會。
當身體遭受外力、藥物刺激或遇到某些特殊情況,大腦也會進行自我保護,阻斷感官神經和意識的聯繫,有時候是爲了讓身體更好的自我調節,有時候則純粹是爲了讓大腦感受不到痛楚,當然也有時候是大腦出錯了,屬於誤判。
無論哪種情況,睡着也好,暈過去也好,人的潛意識依然有機會活動。潛意識通過調取人的記憶來對信息進行整理和歸類,把無用的、有害的信息放進大腦皮層的不敏感區域。人要不要醒來,以及什麼時候醒來,也是由潛意識來進行判斷的。
人腦和計算機的信息存儲模式不同,理論上來說,只要記住的東西,是永遠不會消失的。被潛意識處理過的、認爲無意義的信息會像城市的垃圾一樣被送往填埋場,那裡的垃圾堆積如山,填埋時間越久,就越難以被找到。你經常會覺得自己記得某些事,卻怎麼也想不起來,那是因爲那些東西被埋得太深了。
潛意識在處理記憶信息的時候,最優先處理的會是時間近、出現頻率高、在記憶過程中消耗精神強度大的東西,這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原因。
你整天在做一件事,或者想一個人,潛意識就會先處理那件事、那個人的相關信息,非常客觀地根據你的情況來判斷這個信息的有用程度,是裝入垃圾清運車,還是放到城市展覽館。
在難以判斷的時候,潛意識甚至能組織記憶材料,像一個出色的編劇和偵探那樣,在夢境空間裡進行各種推演。這就是爲什麼有些人會說夢有預知未來的功能,因爲潛意識排布的某一個劇本可能剛好和他的現實生活出現了驚人的相似。
當然,這種情況極其少見。一方面是因爲潛意識在推演後,如果發現這個劇本不合理,那麼會極力幫你在現實中避免這種事情的發生。所以,人有時候遇事會做出一些完全不符合脾氣的奇怪決定,連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這其實是潛意識的作用。
另一方面,人大多數情況下會忘記自己做過的夢,就算記得也是碎片化的,因爲夢境空間不存在時間的單向軸性,醒來後人的表意識必須把夢境的內容轉化成具有連貫性的三維時空內發生的故事,這是十分困難的。潛意識的推演十分複雜,常常是無數種可能性同步進行,碎片到不能再碎片了,而且也極度消耗精神力,所以做這樣的夢很累,清醒夢者都是極力避免的。
蘇蕙蘭看着躺在地上的兩個土著人,說:“你這兩腳可夠狠的,重度昏厥,會不會造成腦震盪?”
青木抽着煙,踢踏踢踏地在現場繞了一圈,然後懶洋洋地靠在一棵樹上,說:“放心吧,我腳下有分寸的。如果踢得太輕,他們可能還沒來得及做夢就醒了。”
蘇蕙蘭不無擔憂地說:“就怕他們部落的人趕來增援。”
青木說:“來了更好,我們吸引住他們,逃走的那兩個人就安全了。”
“你怎麼知道是兩個人?”
“猜的。那個被綁的不可能自己逃走,一定是他的同伴來救他了。”青木指着地上的屍體和踩得亂七八糟的草叢說,“島上的土著都不穿鞋,地上的鞋印除了我們兩個的,另外還有兩組,其中那個大碼的,是從那邊走過來的。”
他指了指一旁低窪地的灌木,“他躲在那裡開了第一槍,這裡有個倒黴蛋就被打死了,土著人的反應也很快,他開第二槍又打死一個後,來不及開第三槍,就已經發生了近身搏鬥。他們的打鬥應該很激烈,大概是一對三沒有贏面,所以佩特魯開槍幫他幹掉了兩個,最後一個是被他扭斷脖子死的。從手法上看,這個人接受過軍事訓練。”
他又走到樹後,來到他們在峭壁上用望遠鏡看見那個被綁的人露出一隻腳的地方,指着前方的腳印說,“這裡很明顯,只有一大一小兩對腳印,小的那對應該就是我們看到的那隻探路者鞋子踩的,她是個女人,腳小,從鞋印的深度來看,體重不會超過六十公斤。”
他說着撿起了一條藤蔓,仔細看了看,“這應該就是用來綁她的,斷口是用刀子割的,地上有血跡,她很可能受了傷。當然,也可能是來救她的人的血,因爲綁她的藤條很乾淨,如果她受傷的話,應該沾上血的。”
蘇蕙蘭嘖嘖稱奇道:“沒想到你不懶的時候,腦袋這麼好使,都可以幹偵探了!”
青木說:“我本來就是私家偵探,你忘了我有個工作室了嗎,只不過在國內拿不到偵探執照而已。”
蘇蕙蘭笑道:“給你點陽光你還燦爛啦!你那個神烏工作室嘛——周公解夢、人狗取名——不知是誰貼在窗戶上的,哈哈……”
她說着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笑着笑着,又想起山上還有個人拿着望遠鏡看着他們,就難免有點不自在,便收了笑容,朝山上的方向冷冷地看了一眼。
山上的佩特魯臉上的肌肉連帶着紅鬍子抖動了一下,問旁邊的貓:“你家那女主人爲啥瞪我?”
貓喵嗚叫了一聲,白了他一眼,然後咧開貓嘴,朝他做了個鬼臉。
佩特魯想起剛纔從瞄準鏡裡看到了蘇蕙蘭肆意大笑時的樣子,和貓做的這個鬼臉有幾分相似,恍然明白過來,果然每個女人都是愛美的,在人前都要裝出三分矜持,而不願意讓人看見她們的醜態。儘管那樣子在別人眼裡未必是醜,但她自己卻偏偏要這樣認爲,你要是開導一句,她不但不感激你,反要憎恨你,像防賊一樣防着你,擔心哪一天你就把見過她醜態的事情宣揚出去。
佩特魯覺得蘇蕙蘭剛纔的眼神就是那個意思,想起她殺人割肉眼都不眨一下的狠勁,身上不自覺地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暗暗發誓以後絕不得罪漂亮的狠女人。
他連忙對酣然說:“我剛纔可什麼都沒看見。”
酣然理也不理他,只顧在那裡發呆,滿腦子都是活蹦亂跳的美味小魚乾。
佩特魯總覺得哪裡不對,突然扭頭問道:“臥槽,隔那麼遠,沒有望遠鏡,你是怎麼看見的?開掛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