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慕章一拳砸在桌子上,憤憤地說道,“地方亂政,朝廷受蔽,惡棍橫行,百姓受苦,正義不張,善良蒙冤,段慕章雖然如今也是窮途末路之人,但是卻不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這些閒事,樁樁件件我都要管,請各位放心,我就在這裡以八目山爲證,指天發誓,一定要把民憤民怨上達天聽,以張正氣。”
丁甲丁乙也各自攥拳咬牙,爲這些無辜百姓憤憤不已。
衆人情緒高漲,孟生起身離開,自內室拿出三月來所寫的萬言書狀,交到慕章手上。
段慕章謹慎接過,翻開細看,裡面從三湘四水剋扣挪用朝廷築堤撥款、非法轉包工程、簡陋施工,造成潰堤大災開始寫起,然後寫地方大吏爲了政績,瞞報災情、罔顧民生,造成大量受災流民無法安置,又寫到兩淮地方,太平盛世,爲了冒領剿匪撥款,誣良民爲匪,逼流亡災民上山衝盜等等。所寫十分詳細,列舉各官員官職姓名,所犯罪責,以及造成的社會危害。用詞犀利,直陳其弊,羅列分析,俱都到位。
慕章仔細看完這書狀,又小心收好。對孟生說道,“這件案子若捅到京城,必然激起驚天的波濤,兩省大吏和各府小吏牽扯其中不計其數,這不是小案子,怎樣安全的送達京城需要仔細的計較,若朝廷引起重視,決心徹查此案,那你們的安全就更堪憂慮,必然有各種勢力想要遮蓋事實,看你們必如眼中釘肉中刺,所以,此時須要十二萬分的小心。”
龍浩拍案而起,“我們雖然都是無知小民,但是爲了一口正氣,絕不懼死,請段公子不要以我們的姓名爲念。”
慕章點頭,投以讚許的目光。
正在這時,門外有疾步聲響起,一個三湘會的嘍囉跌跌撞撞撲進門來,滿頭大汗,氣喘不已,看樣貌相當的焦急,大聲稟道,“龍爺,山腳下好多官兵聚集,看樣子似要搜山……”
龍浩從凳子上騰地躥起來:“搜山?怎麼這樣突然。不可能來真的,別緊張。不過這次有點突然,怎麼連個通知都沒有。”
慕章倒還鎮定,笑道,“這官兵抓強盜,難道還有事先通知的麼。”
“呵呵,一般會有些蔭頭的。”龍浩這時顧不了慕章了,已帶着衆人準備離開。“先回基地避一避,繼續去盯着,看情況。”
那來通風報信的嘍羅應聲去了。其他人跟了龍浩出門。
“會不會是來抓我們的?”孟生夫妻也緊張起來。
“不會,”慕章從容回身,對孟生道,“你們不用擔心,你們夫妻將來會生活的很好,還會有一對小兒女。”說着神秘一笑。
孟生茫然不知道他所言何謂。
慕章跟着三湘會的一幫人一起出來,吩咐丁甲,“你趕緊下山去看看,估計是來找我的,不是找他們,如果找我,打發他們走就是了。”
又安撫衆人道,“大家不用匆忙。”
龍浩回身抱拳,“我帶兄弟們先離開了,避一避。老鼠的事情,就請段公子想辦法撈人,回頭兄弟有報答的時候。”
慕章點頭答應,也抱拳在胸,還禮。孟生將他們一行人送到院門。衆人匆匆而別。
慕章將孟生所寫的萬言書收好,又安撫他夫妻一番,然後同丁乙一起下山,丁甲已先行走了,自去山下打發官兵不提。
到了山下,原來正是審不明帶了縣衙的一羣人來找慕章。他昨日喝多了酒,給慕章胡亂說了八目山上的匪情。今天一早酒醒了,找不到慕章和二丁,有些後怕,又怕慕章真的上山去找三湘會,又怕慕章把逼良爲匪的事情給記在心裡,更怕慕章出事,自己向段縣令不好交代。
於是點了一支官兵,到山上來尋人。被從山上趕下來的丁甲攔住,然後一干人等就在山門口的棧道邊上索性等慕章下來一同回去。
不多會兒便見慕章和丁乙二個一起下來,審不明總算心中一顆石頭落了地,一臉諂媚的迎上去,嚮慕章又是打拱又是作揖。
一路上,審不明極力地想多說話,套慕章上山幹嘛去了。慕章因懷裡揣着孟生的萬言書,不願與他糾纏,所以不甚搭理他,只說是上山隨便走走,看看風景,並不幹嘛。
審不明將信將疑,看慕章態度溫和,並無異樣,心裡只企盼他把自己昨晚說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都趕緊的忘記了吧。
慕章回到縣衙,斷不清正等的着急,聽說一行人回來了,親到門口迎接,慕章滿臉歉意,“我只是出去走走,沒想到這樣驚擾,還麻煩師爺親自來接我,真是不好意思啊。”
斷不清看到慕章回來,終於放了心,“三少爺這樣尊貴的人,若是在我這裡出什麼意外,下官我死一百次都賠償不了啊。三爺想走走,就在城裡逛逛就好,那深林多匪的地方,還是不要去啦。”
慕章再三道歉,又說道,“都是我不好,一心貪玩就走的遠了。在貴縣討擾了三日了,我也該回我船上去,繼續登程。臨行有一個小事情要麻煩大人。”
斷不清將慕章讓到花廳,邊走邊說,“三爺儘管吩咐。”
慕章便說道,“昨夜捉的那賊,若是沒有查出什麼,放了吧。”
他也不說緣由,斷不清是個識趣的人,見慕章不說,他也不問了,只連聲答應,“原本就不是個大事情,也沒偷到什麼,最多屬於盜竊未遂。既然三爺都說了話了,明天教訓教訓他,就放人。”
“嗯,”慕章點頭。
兩人到花廳落座奉茶,慕章這才正式向斷不清告辭,又說了好多客套的話。
這時有人來報,說廣靈閣的胡三寶又來問案情,斷不清不耐煩地打發道,“去告訴他,隔壁銅秋縣剛又發生了案件,才送來協查公文,這些賊人幹一票換一個地方的,很難查,讓他在家等消息,不用天天跑來問。”
衙役下去,斷不清搖搖頭,對慕章說道,“真是沒有辦法,連州衙都一點頭緒也沒有,叫我怎麼查?”
慕章心中暗暗記下此事,這些騙拐案雖然和花姐這一案並沒有關聯,但是卻在後來白楊鎮上高清水審八姑娘的案件中被關聯了起來,並且這些被拐女子都從翠仙樓的密室中被營救出來,這個雖是後話,後文中還要交代,這裡簡單提及,以作說明。
不過這時,慕章還不知道後來白楊鎮上的那件事情,所以只是心頭默默記住了這些情況,當時也無從入手調查。
諸事說罷,慕章準備告辭回去整理東西。斷不清站起身,請慕章再稍留片刻,神秘兮兮地說道,“三爺,我這裡有一件小東西,要請三爺掌個眼呢。”
說着小心翼翼地從懷裡摸出一個小方盒,當心地放在桌上。
慕章看他深情如此詭異,不免又生好奇之心。湊上來說道,“這是什麼東西?給我看看。”
斷不清“嘿嘿”一笑,伸手將那小盒的蓋兒輕輕地掀起,慕章捱上身去朝裡一看,不禁一陣發怵,臉色頓變,差點沒吐出來。
小盒裡裝的,竟然是一個人的眼球,血淋淋的剝出來,滾圓瑩潤,好像剛剛摘離眼眶的一般,上面烏布黑絲,有縷縷筋絡粘連,十分的噁心。
最最叫人看了頭皮都麻之處,是這眼球之上,居然天生長了兩個瞳孔,俱都深黑幽邃,上下疊在一起呈8字狀。
這樣東西,斷不清居然揣在懷裡,帶在身上?
慕章一臉錯訛地看向他,驚問,“這是什麼東西?”
斷不清哈哈大笑,“三少爺,這就是傳說中的重瞳啊。”
中國史書上記載有重瞳的只七個人:倉頡、虞舜、項羽、呂光、魚俱羅、李煜、高洋。
倉頡是黃帝時代的造字聖人;虞舜是禪讓的聖人,孝順的聖人,三皇五帝之一;項羽是曠古絕今的“西楚霸王”;呂光則是十六國時期橫掃西域的後涼國王;魚俱羅相傳是擊殺猛將李元霸的隋朝名將;李煜是五代十國時南唐後主;高洋則是北齊的開國皇帝……
居然在這小小的景陽縣衙,看到傳說中只有聖人異士纔出現過的重瞳,並且還是一顆血淋淋的生剝活摘的重瞳子,這也太叫人不可思議了。
畢竟這又要牽連進一件怎樣古怪蹊蹺的事情中去呢?慕章心中充滿好奇。
是人都看不得眼球,這是一個非常詭異的現象,連自己的都看不得。我們用眼睛看世界,但是若你對着鏡子,瞪着眼睛注視自己的瞳孔,就這樣看一分鐘,你會感到超級超級恐懼,甚至懷疑鏡子裡的人不是自己。
你從來沒有完整的看過自己的眼球是什麼樣子的,你可以用手將眼皮撐開,嘗試看一下,一種陌生感會讓你窒息,那個你用來窺探一切,那個讓你能夠感官認識這個世界的幽黑瞳孔的後面,是你所不能控制的詭異的幻覺世界。
有一個疑問,沒有人能解釋的清的事實是:
如果說視覺的形成真的如科學研究所發現的那樣,光作用於視覺器官,使其感受細胞興奮,然後信息經視覺神經系統加工產生可見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