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出了小會堂,轉巷穿戶,身後議論之聲才逐漸離耳而去。【 ]【 金寡婦引着三元和老中到一處農舍,推門進去,是個乾淨的小院子,金寡婦努努嘴指示方向,三人進了主屋一樓,一樓是個小客堂,也收拾得乾乾淨淨的,桌子椅子俱都一塵不染。
“這是剛纔那位七大爺家的屋子,你們睡一樓的客房,他家長年就他一個人住,我每天會過來幫忙收拾,你看……”說話間兩人已經進了客房了,金寡婦與三元一起把老中放到牀上。
這屋子裡搭着兩張單人牀,金寡婦去窗前把窗推開,陽光頓時照射進來,“我每天都透氣,這屋子雖然好久都沒人住了,不過一點黴氣沒有的。”
三元跟到窗前,向外看看,窗外是一個過道,那過道正好對着兩處局戶的大門。
金寡婦見他張望,也擡頭看了一眼,伸手一指對窗那兩戶人家,“那邊是寶根家,跟他對門的是……唉,那個人不提也罷,你也不需要認識他的,一個怪人!”
“哦,”三元有心沒心地點了點頭,突然問道,“剛纔聽你叫七大爺公公,這是七大爺家,不就應該是你家麼,那你住在哪裡啊?”
“哎喲,”金寡婦猝不及防地甩手在三元肩頭打了一下,一臉的騷笑,“你想的美啊,我纔不和你們住一起呢,不過也是住在同一個樓裡,不同門洞進來而已。你看主樓的門出去,繞到後面,另外有個小門,我住那一間。有事你去那裡敲我門找我,不過……”她秋波流轉,把三元惡心到想吐,“晚上別去啊,奴家膽子小,晚上不開門的。”
“呵呵,我知道了。”三元揉揉肩膀,轉過身來,也不閃避,禮貌的笑問。“我還有些不明白的事情,要問金姐姐,不知道姐姐有時間陪我聊聊麼?”
“哎呀,你……討厭死了……”金寡婦小碎步一溜煙地跑到門口,“我得先去給莊主回個話,一會兒過來陪你啊!”拋了個媚眼,扭着腰肢風情萬種地出門去了
。
三元真是很胸悶,人說寡婦門前是非多,這個寡婦倒是與衆不同,一點不怕被人說閒話,和公公孤男寡女的共居一樓,莊上來了男客人也大模大樣往自己家裡引,說的好聽點,這女子挺熱情挺好客。【 ]【 說的不好聽,人家讀過書的人眼裡,就覺得這女人不正經了。
大概農村人不在乎這些吧,三元搖搖頭在牀前坐下來,他倒沒有勾搭寡婦的意思,不過覺得她挺肯說話的,想從她嘴裡套套話,看看剛纔七大爺和邱莊主及衆人顧慮糾結的那件所謂麻煩事到底是什麼。三元覺得很好奇,想問問。
這時窗外有風吹進來,三元覺得這天氣好是舒爽,前些時候在鎮子上住,雖然不及京城那樣繁華,但畢竟也是相對熱鬧的地方。不如這裡,真真正正的農莊,連風吹在身上都是清清爽爽的,放眼望去,從房屋的角落縫隙投眼遠方,金浪翻滾,颯颯一片。多美好的農家景象啊,難怪陶淵明不要做俯仰小吏,寧願採菊東籬下了。
三元往桌上看看,也不知道找啥呢,總覺得手上缺了什麼了,嗯,是茶壺,這個時候,如果有一碗茶,有一本書,坐一下午也很愜意啊。在三元看來,這次的任務還真是輕鬆,多虧了蔡中人熟悉地方上的收成情況,本來以爲會多少匆忙地東奔西跑,沒想到就到了一個小邱莊,齊活,一萬石糧食人家全接了。多好,接下來的兩天時間,自己就閒庭散步、農舍悠然,做上幾日田舍郎好了。
這倒與詩文裡寫的是正好相反呢,詩文裡說,“朝爲田舍郎,暮上天子堂”。三元呢,是離了京城下了天子堂而來的,沒想到自己竟然有這樣的境遇,如今得幾日空暇,在這小邱莊當起田舍郎來了。
三元卻不知道,這次的任務,恐怕沒有他所以爲的那樣簡單,接下來的兩天,他要對付的麻煩還多着呢。這時他不知道,優哉遊哉思緒暇馳千里,正搖頭晃腦地自比陶淵明……突然,耳邊傳來嘎的聲響,門開了,不是,門沒開,是,門開了,不是這扇門,是哪裡的門開了?
三元昨夜剛得了血蝙蝠的耳根靈器,目前掌握的還不是最好,經常會被突然鑽到耳朵裡的聲音打擾,總要慢三拍才能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站起身來,從窗戶正對着的那兩戶人家之中,看到原來是寶根家的門開了,寶根好似一邊開門,一邊在回頭與人爭論着什麼事情。表情十分厭煩的樣子
!他一手拿着鐮刀,另一手被人拖着,正在擺脫對方的糾纏,急急要出門去收割。
在他身後糾纏他的人露出身來,是一個年輕的女子,看樣子應該是他的媳婦,那女子之後又跟出來一個老婦人,顫顫巍巍主着柺杖,這個估計是他母親吧。三個人一個拖,一個勸,一個在掙脫,血蝙蝠的耳根靈器果然是聖物,居然這樣的距離,三元聽他們三人的對話是一清二楚的。
寶根說:“別擔心那麼多,你好好照顧咱媽,你這樣不是叫老人家跟着擔心嗎?”
媳婦的聲音:“你不能去,你這個楞子,別人怎麼不去,就要你去當這個衝頭?你不能去,你是家裡唯一的頂樑柱,你要出事了,我們孃兒倆怎麼過啊?”
老夫人拿柺杖不挺地敲地:“不要去,不要去,那一年,你爹……”聲音哆哆嗦嗦,鼓鼓囊囊的,好像一直在自言自語。
寶根愈發地不耐煩了,“陳年扒穀子的事情了,我不相信,都是老騙子說的,你們信去,我就是不相信!”
“不讓你去,你丟下我們孃兒倆怎麼活?”那年輕女子依然不依不饒的,拉着衣袖不肯鬆手。
“嗨,我話都說出去了,難道能收回來嗎?”寶根也是個犟牛樣的脾氣,“我剛當着一會堂的人,當着莊主,當着老輩兒們的面,把爭氣的話說出來了,難道現在爲這媳婦老媽子丟這個人嗎?別拉我……別拉我……”
那邊老媽不斷拿柺棍敲地,不斷在嘀嘀咕咕地說什麼話,好像是說給自己聽的一樣。
三元覺得好玩,這些人到底在怕什麼啊,爲了收割糧食?這事不是年年都要乾的麼?又不是個新鮮事,有必要搞的這樣死去活來嗎?好像這寶根真的是要替大家去赴刑場一樣壯烈呢。三元正看斜眼呢,突然又是“嘎”的一聲,另一邊房子的房門也開了,三元沒看到人出來,不過突然這邊糾纏中的三個人都停下了爭執,一起轉眼向對門那屋子裡看去。
那邊是……金寡婦口中的怪人……
那人沒出來,他好像是在屋子裡說話,三元很納悶地發現,居然他聽不見屋子裡那人說話的聲音。他一定說的非常非常小聲,或者他用了什麼特殊的辦法,使自己聲音發散的角度非常的小,聲波傳遞所走的路經特別直,只有正對着他的人才能聽到,三元現在的位置與那人對寶根一家說話的角度正好是垂直的
。
他現在只能看到寶根夫妻母子的表情,其他的就看不到了。
那年輕女子這時騰出一隻手來擦臉上的眼淚,老婦人也不再絮叨了。寶根一開始還在耐心地聽,頻頻點頭,接着又低頭沉吟了一陣,不言語也不表態,忽而手臂一爭,從妻子的糾纏中擺脫了出來。原來她妻子正好放鬆了警惕在抹眼淚,冷不丁被男人把手給抽走了,愣了一愣,待擡頭看時,男人已經跑的沒影了。
“哇……”地一聲,那女人就大哭了起來,幾乎可以說是呼天搶地的悲號。三元被她這突然的舉動給嚇了一跳,幹嘛呢?和死了老公似的。
好像對門那位壞人還在繼續勸慰着這對母女什麼話,那年輕女子逐漸聽不下去了,突然發了瘋似的追着寶根消失的方向跑了出去,留那老婦人顫顫巍巍地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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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元真想過去看看有什麼能幫到這家人的沒有,不過他才轉過身呢,所在屋子的門就被敲響了。
“誰啊?”三元明知故問,心裡知道肯定是妖媚的金寡婦又轉回來了。
“哎呦,還能有誰啊?是我呀。”果然是這枚**,“怕你一個人呆在房裡無聊,我來陪你聊天呀。”
三元過來開門,他拿身體堵着門呢,沒放那女人進來的意思,堆着笑說道,“屋子裡乾爹呼嚕聲音震天響,又是一房間的酒臭味,怕你聞了背過氣去。走,我們去院子裡坐坐,在那寬敞的地方聊聊天吧。”
“好啊,院子裡有小桌子,你看,我還給你帶了茶水來了。”金寡婦把手中杯盤一託,衝着三元媚笑。
三元挑一挑眉毛,一臉無奈的樣子,“唉,你家的這個茶水呀,我是真的喝不慣的。要是能討口真的茶水喝就好了,我都渴死啦。”
金寡婦拿袖子掩住嘴,咯咯騷笑,“我早就看出來啦,你是真渴了。快跟我來院子裡坐吧,這就是真的茶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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