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三元人已經回到了莊上,一路小跑朝小會堂方向而去。行路中又再次路過剛纔那處地窖,三元聞到空氣裡瀰漫着什麼東西過火焦臭的味道。
他不禁停下步來,突然向榮根問道,“地窖中的火熄滅了沒有?是不是應該再去看上一看?”
榮根原本跑在三元的前面,聽他這話,突然停下,諸人也都收住了腳步,轉身回來。
“你們離開的時候下面情況怎麼樣?”榮根問剛纔那瘦子。
瘦子趕緊迴應道,“我們沒下去看啊,等了一會兒,估計空氣燒光了,見火基本上都滅了,你們兩個還不出來,我們好是擔心。當時裡面太燙,我試圖探頭進去看看,差點沒被嗆死。後來想想,說不定你們會從那邊逃離,所以就跑莊後墳地去了。”
“行,那現在你去看看下面的情況,注意安全,梯道兩旁的木扶板肯定都已經燒沒了,也不知道一層的窖洞保住沒保住,我們先去會堂,你看一眼就趕緊過來,等你消息。”榮根安排了瘦子去地窖裡瞧瞧情況,那廝領了任務走了,其他人繼續前往小會堂。
這時小會堂的一層人還是很多啊,除了躺在地上的九位傷員,其他就是些在旁伺候的親屬等人了。只有寶根的親屬,最親近的老孃先回去了,身邊沒啥別人,夫妻兩個躺在那裡,看上去甚是可憐。
不知道爲何,原本說守在小會堂的蔡中人此時也不在,三元粗粗一看沒找到他人。
進了門,榮根朝身後一兄弟手上接過了布包,讓三元還是等在樓下,自己上樓找清爺覆命去了。現在所有小青蛇都被燒的乾乾淨淨,能夠用來給清爺提供研究的也就只剩那布包中包裹的油布上所浸染的綠漿而已。三元雖然心中十分想跟上去看看,無奈榮根的態度貌似很強硬,他並不希望三元跟他上去。
三元權且留下,踱步到寶根的身邊,蹲下看看,他的蛇毒,不知發作到怎樣的地步了。
三元將寶根身上遮蓋的紗毯輕輕揭起,只見絲絛捆綁之下的半截小腿,基本已經全部青紫,膝彎之上,毒氣黑線還在繼續爬升,就三元離開那會兒功夫,黑氣已經爬升過了大腿根了,正在逐漸侵蝕整個小腹的樣子。
寶根的面部絲毫沒有表情,應該是一直處在沉沉的昏迷之中。
這是什麼?三元頭一歪,無意間從寶根的小腿內側看到一個小小的紅點。因爲那小腿已經幾乎全都變成青紫色了,所以這樣微小的紅點,如果不是特別仔細地看是很難發現的。奇怪了,看這高度,絕對不是被小青蛇所咬啊。
三元伸手去摸了一下,有一點點的突起,應該是個剛剛結上的血痂,好像被針扎到的一般。三元仔細地回憶了一遍,先前在稻田中替寶根用絲絛扎住腿頸膝彎的時候,那小腿還沒有完全青紫呢,當時自己檢查過毒蛇咬傷的痕跡,是在腳踝部位的,絕對沒有看到過這個血點。
三元的耳根突然又不自覺地抽了一抽,樓上那兩人說話的聲音有些大,對話聲溜近他的耳朵裡了。他們在說什麼?何以聽上去如此驚訝?三元將耳根靈量提升起來,穿過一摟的各種嘈雜,捕捉樓板上層清爺和榮根的對話聲。
聽到清爺的聲音,似乎十分錯愕,“你幹什麼了?”
榮根回答,同樣也是透着驚訝,“我不知道……”
“你怎麼辦到的?怎麼會這樣?”
“我不知道……”
猛聽得樓梯上樓板劇烈震動,差點把三元的耳膜給震穿了,趕緊忙不迭地將靈量降下來。回頭只見榮根一路“噔噔噔”地從二樓躥了下來,好似十分着急的樣子。
三元猛然站起身來,榮根已在樓梯口站定,回身朝着樓上像是在等待。那時樓梯口才露出清爺的一雙靴來,他四平八穩的,倒是全然一點都不匆忙,也從樓梯上正往下走。三元看到清爺的手中拿了件東西!可能是件很細很小的東西,三元只能從動作上看出他手上有東西而已,但是眼睛卻看不到。
剛纔耳根的靈量已經降了下來,現在他再次凝起重瞳靈量,靈量提升,視線的清晰度提高了數倍,注視清爺手中的目標,這纔算是被他給看清了,竟然是一根極細極細的銀針。
看這銀針的粗細,與寶根小腿內側的那一點血痂似乎很吻合。三元心中猜測,或許是剛纔離開之後,清爺曾從寶根的小腿上取血試毒吧。這個時候,清爺手中的那根銀針倒是不見有毒物的反應,難道是他要再次從寶根身上取血嗎?
清爺穩步走到寶根的身前來,榮根就跟隨在他的身後。兩個人的臉上都有一種說不出的奇怪,好像是困惑,又好像是興奮。
清爺蹲下身去,果然,一手擄開寶根身上的遮蓋,另一手拿着銀針,就他小腿內側黑氣延伸最爲明顯的地方,斜刺了進去。三元看到寶根的肌肉有一個條件反射似的微微顫抖,好現象,至少說明他對疼痛還是有反應的。
對外部刺激有反應?三元心頭劃過一絲閃光,那就是大腦還在思考的狀態之中了!
略過了一小會兒,清爺突然手腕一抖,極迅速地從寶根腿上將銀針抽了出來。同時三元看到針孔處出現了與對側一樣無二的一滴回血。心想,看來沒錯,的確這樣的事情清爺之前已經試做過一回了。只是不明白爲什麼此刻他要再來一次?
清爺並沒有開言說話,榮根也沒說話。兩人的視線均緊緊盯視着那枚銀針。而此刻,三元的注意力則是完全地集中在了清爺的臉上。
只見清爺緊緊地皺着眉頭,將銀針在那滴回血之上又來回拭抹了一遍,然後舉起過頭,對着光線看那針色的變化。三元當然清楚他在做什麼,看手法,這清爺一定是個用針的高手!恰巧,那針被舉起的位置,正好是朝着三元的,三元雖然一直在觀察清爺的表情,可是視線也不自覺地將聚焦凝下那枚銀針了。
因爲銀針此刻正在變色,逐漸顯現出如煙燻火烤一般的黑色來,這是毒物反應,三元很清楚,並不感到意外。不過,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足以讓他深感意外了。
清爺突然轉身,伸手對着榮根,用微微帶些顫抖的聲音說道,“你再做一次,剛纔那樣的動作……”
剛纔,在樓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榮根將發黑的銀針接過在手,口中說道,“我就是這樣,拿起來,然後……”只見他用手指在那枚毒針之上不經意地抹了一下。三元簡直看呆了,手指過處,留下的地方竟然陰光閃閃全無黑氣,隨着榮根手指皮膚接觸完整根毒針,整根針體竟全部恢復了異彩,看不到半絲毒氣了!
“你是怎麼做到的?”清爺和三元幾乎同時脫口問道。
“我……我不知道啊……”榮根緊張到口吃了。
“那,再來一次?”清爺似乎也全然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啊,就光顧着愕然了,蹲下身又要去扎寶根的腿。
三元趕緊阻止,“等等,等等。先停一下!”三元心思動的很快,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來,“榮根,你剛纔在包裹油布時候,不小心被綠漿沾污到的是這隻手嗎?”
榮根好似恍然大悟一般,“哦,對呀,就是這兩根手指,我趕緊在那包布上擦拭乾淨了,難道……”
三元雙眼瞪得鋥亮,“我知道提示是什麼了,這……是我從一開始就想錯了!現在我全都明白了!”
“什麼提示?誰給你的提示?”榮根驚聞。
“呵呵,”三元終於能夠輕鬆笑出聲來,“從不同角度解釋同一件事情就會得到不同的結果,你不用管提示的事情了,這個並不方便給你說的太細。我現在已經知道了至少解毒的辦法,就是那些綠漿。那些小青蛇被茶引泡過之後,產生了反應,身體中的抗體被激發出來,所以產生異變的並不是你和我,而是這些青蛇。他們被茶引浸泡後產生的漿液,就是解毒劑!”
清爺摸一摸鬍鬚,點點頭,慢條斯理地說道,“理論上來講,這也是有可能的。不過,這和榮根有什麼關係呢?”
“是剛纔我的手指不小心接觸到過這些漿液,這漿液的解毒力量十分的強大,雖然我當時就把手指給擦乾淨了,但是肯定還有殘餘的物質存在,就是這些殘餘的抗體物質,將銀針上的毒素給中和掉了,使銀針上的黑色毒素消失。”榮根也很興奮,補充三元的話,解釋給清爺聽。
“這暫時還不能徹底解決問題,”三元說道,“那我們努力的方向是對了,辦法也找到了,問題是,你能抹掉銀針上的毒素,可是你怎麼能把這些物質釋放到他們的體內去,中和掉他們體內的蛇毒呢?”
“這個就交給老夫吧,我可以辦到,”清爺的聲音都變得鎮定了,胸有成竹地說道,“就用那些油布上的綠漿作爲原液,我儘快調配出解毒的試劑來,榮根,你得帶着你的這些小兄弟們再去替我辦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榮根兩眼放光,其他衆人也是異常地興奮。
“捉個活物給我,田鼠也好,雀鳥也好,試劑做完我得先有個活物做毒性實驗,你明白麼?”
“我明白,幹這個我們最拿手了,現在就去!”榮根突然又轉身向着三元,“哈哈,你呢?跟我們一起去嗎?”
三元不加思考地說道,“不去了,我想我得去辦另一件事情。”
“哦?什麼事情?”榮根疑惑地問道。
“你看,現在在這裡的都知道了這個好消息,大家都很興奮啊!”三元這樣一說,榮根才注意到,原來身邊已經被團團圍住,所有的親屬聽到親人有得救的希望了,俱都倍添了精神。三元繼續說道,“可是寶根的母親還在家中不知道我們這邊的情況呢,我想去他家走一趟,告訴他母親去。何況,捉田鼠打麻雀這些本不是我的強項,我看我們還是分頭行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