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師父,子軒師兄送來的信!”夢汐的手裡拿着一個土黃色的信封,急急地跑進了霜雲殿的大殿。
易雲洛正在翻閱近幾年各門派送來的密函,聽到她的聲音,放下手中的毛筆,擡頭無奈道:“爲師與你說了多少次了,走路不要那麼急,小心摔着。”
夢汐將信封遞到了他的面前,氣喘吁吁地說道:“子軒師兄說這封信很重要,一定要快點交到你的手上!”
易雲洛接過信封,飛快地掃了一眼,是蜀山派送來的,封口處還有一枚類似長劍的封印,是用法術畫上去的。
每個門派都有特有的標記,蜀山是長劍,而天清則是一朵白色的蓮花。各門派之間通信時,凡是重要的信件,都會在封口處下印來確保信件的安全性。而通常這些封印,也只有各門派的掌門才能解開。
將信放在一邊,並沒有急着打開:“你這些日子看書,可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
有!怎麼沒有!她有很多不懂的地方,比如書上那些五行之術,嘰裡呱啦的一大串名詞和口訣,不管她怎麼想都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她有好幾次都想來問師父,但是師父一直都很忙,除了每日的修行入定以外,其餘的時間幾乎都伏在案上看着各門派送來的信件。
她一直想着等師父哪天忙完了,再一起去向師父求教。可桌上的信件彷彿永遠也看不完一般,現在堆得都比她人還高了。
“師父,汐兒有一事不明,師父明明都已經不是掌門了,爲何師伯還總讓子軒師兄送那麼多東西過來呢?”她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這些事情,師父完全可以不管啊。
易雲洛怔了怔,似是沒想到她會問這樣的問題,想了想道:“如今妖魔作亂,氣焰囂張,特別是人間的許多地方災禍不斷,鬧得人心惶惶,一發不可收拾。爲師身爲仙界上仙,肩負着保護六界蒼生的責任,不論何時何地,理應以天下大義爲己任。掌門只是對外的一個稱謂罷了,即使爲師不是掌門,也當義不容辭地擔起重責大任,以保六界安然無恙。”
看到他眼底的堅定,夢汐點點頭:“弟子明白了。”
他雖然是她的師父,但卻並不是她一個人的。對她來說,師父是天,是地,是對她最重要的人,是她生命中所有的一切。
但對師父來說卻並不是這樣,他有他應盡的責任,也有他必須要完成的使命。她雖然是他的徒弟,但在他的眼裡,也只是芸芸衆生的其中之一。就好像院子裡所種的桃花樹,只是特別幸運,才能得到師父的親授。
茶杯裡的水已經涼透,夢汐端起茶杯,道:“師父,汐兒去幫你重新沏一壺吧。”
易雲洛不語,直到她小小的背影消失在門外,才重新拿起了那封信。
自那以後,夢汐似乎變得安靜了許多,她很少再去打擾師父,也不會有事沒事地就往大殿裡跑。子軒師兄送來的信件,她都會一一整理好,然後放在大殿的門外。
這日,易雲洛見她輕手輕腳地將信放在門外之後,終於忍不住低嘆一聲,一拂袖站起身,想要去看看她最近都在做什麼。
雖然他只要稍一觀微便能探得她的行蹤,但他卻很少這麼做。探尋別人的隱私總是不太好的,更何況他們師徒男女有別,小女孩的心思他也不瞭解。只要她不將霜雲殿給拆了,其他的事情她想做什麼,也便任由她去了。就連她有幾次悄悄潛入他的房間,拿走了他書架上的幾本書,過幾天又悄悄地放了回去,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細細想來,她無非也是因爲太想學法術,但礙於他說她到了元嬰期才教她,就只能自己先偷偷地學起來了。
既然這樣,那就順便去看看她這些日子以來的“成果”吧,雖然他並不覺得她能夠自己學會什麼。
可剛走出大殿,易雲洛就覺得有些不對,隱隱聞到一股奇怪的氣味,像是從夢汐的房裡傳來的。
加快腳步走了過去,卻發現她的房裡不斷有濃煙冒出。剛剛還清爽乾淨的小徒弟,一下子變得灰頭土臉,折了一根樹枝不斷拍打着裙子上冒着的閃閃火光。
他立刻出現在了夢汐的身邊,手指上藍光一現,她裙子上的火星就被熄滅了,留下了一個黑漆漆的大洞和凌亂不堪,散發着焦味的裙襬。
“師父……”夢汐見他突然出現,嚇得連忙低下了頭,不敢看他。
“你這是在做什麼?”易雲洛的聲音帶點嚴厲道,要不是他正好過來看到,她恐怕是要被燒得面目全非了。
夢汐捂着右臂,道:“我……我是看醫書上有一個可以提神的方子,想試着煎一帖給師父喝……可沒想到用錯了火候,剛纔回來看到水都煎幹了,想要重新熬過,卻不小心打翻了砂鍋,就着火了……”
易雲洛側身走進她的屋子,只見藥罐倒在地上,裡面是已經熬幹了的藥渣,黑乎乎的沾在了罐底。幸好周圍的火已經被熄滅了,他一揮袖,屋子裡的煙霧馬上煙消雲散。
夢汐站在門外瑟瑟發抖。這下死定了,雖然剛纔看不到師父的表情,但他的語氣那麼兇,一定是生氣了。她的禍可闖大了。
“過來。”
只聽裡面傳來冷冷的兩個字,夢汐的心快提到了嗓子眼,她一點點地挪了進去,心裡祈禱着師父罵她兩句就算了,千萬不要罰得太厲害。禁食和罰抄門規對她來說,簡直比讓她每天來回在霜雲殿和膳食堂跑幾百遍都痛苦。
“師父……弟子知錯了……”夢汐站在了他的面前,頭快要埋到衣服裡去了。
“把手伸出來。”
啊,伸手?師父是要砍了她的手麼?不要啊!雖然這次闖禍的罪魁禍首是她的手,可是師父也不用做的那麼絕吧。嗚嗚嗚,砍了她的手是小,可她以後還怎麼吃飯,怎麼寫字,怎麼給師父送信呢!
她可憐巴巴地望着師父,委屈道:“師父,這次是汐兒闖禍了,您怎麼罰汐兒都好,就是求您不要砍了汐兒的手……”
在失去胳膊成爲廢人的情況下,她還是寧願餓幾天罰抄門規!
易雲洛不解看着她:“爲師何時說要砍了你的手?”
難道不是嗎?現在輪到夢汐不解了:“那師父要我把手伸出來……”
易雲洛無奈道:“你的手被燒傷了,再不讓爲師給你醫治,你是想要留下疤痕麼?”
說罷,易雲洛拉過她的手,將上面已經粘着皮肉的衣服輕輕地掀開,夢汐的手臂疼的縮了一下,“嘶”地倒抽了一口涼氣。
“不要亂動。”他的語氣雖未變,但手上的動作明顯輕了幾分。
易雲洛半彎着腰在她的面前,仔細地幫她處理着傷口。
而夢汐的心神早已被眼前的人給迷住了,他從來都沒有離她這麼近過,她也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觀察他。
彷彿時間都靜止了一般,她的呼吸也跟着停止了。
她呆呆地望着他,他的臉清瘦俊冷,輪廓分明。他的睫毛很長,彎彎地像兩把小扇子。眼睛裡閃爍的光芒,比天上的星星還要明亮,挺拔的鼻如雪山般堅毅,殷紅的薄脣像極了水靈靈的櫻桃,讓她忍不住想要嘗一口。
長長的頭髮順着臉頰垂了下來,宛若飛流直下的瀑布,散在了她的肩上,癢癢的,她想伸手拂去,卻又捨不得這份留念。他呵出的氣溫柔地拍打在她的手臂上,彷彿沐浴在春日的陽光下,那麼溫暖,那麼舒適。他的身上總是有股淡淡的桃花香,讓她不得不沉醉在其中,好似遨遊在藍天中,又彷彿沉浸在睡夢裡。
倏地,她聽見自己心底有一個聲音,彷彿在說:真好,終於又見到你了。
處理好傷口,將夢汐的衣服又恢復了原來的樣子,易雲洛正在考慮是不是應該要罰她,懲罰性地在她頭上拍了一下,就見她捂着頭眼淚汪汪地望着他,活像一直受了驚的小白兔,頓時心裡的氣也消了大半。
“看來是爲師之前太放縱你了,以後得好好管教你,否則總有一天,你會把整個霜雲殿都給燒了!”
“師父,汐兒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還有下次?爲師看你不是不敢,反而膽子大得很呢。”易雲洛坐到桌子後的椅子上,一字一句道:“以後每日辰時來大殿找爲師,將你前日所學的內容一一道來。若有不明白的地方,也可以直接問我。以後要是再發生這樣的事情,爲師定不輕饒你。記住了麼?”
夢汐眼底一亮,師父這麼說,是不怪她了麼?而且她以後每日都可以去找師父,他是準備親自教她了麼?她就知道,他是世上最好的師父!
“師父,您不是說等汐兒到元嬰期,才教我法術的麼?”
“爲師何曾說過現在就教你?你的根基尚弱,先將最基本的內容學會,正如東海之水,源源不斷,一望無際,又豈是一朝一夕便能匯聚的。待他日你能將所有的知識融會貫通,而不再要爲師提點的時候,學起來自然就能駕輕就熟,遊刃有餘。”
言下之意,就是基礎很重要。也就是所謂的,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夢汐重重地點頭,將他的話記在了心裡:“弟子記住了。”
易雲洛點了點頭,隨手拿起桌上的一疊紙,想順便察看一下她的功課。翻到最後一張的時候,他的手一抖,夢汐見狀心裡暗叫一聲不好,連忙從他手裡搶了過來,藏在了身後。
“你這畫的是何物?”
“師、師父,這是我隨便畫的,您還是不要看了……”
“拿來。”易雲洛淡道。
“還是不要了吧,師父……很醜哎……”夢汐的手在後面將那張紙揉成了一團。
易雲洛手掌一翻,那張紙就像長了一雙翅膀,從夢汐的手中掙脫出來,徑直飛到了他的手裡。將紙團展開,鋪在了桌上,易雲洛的眉頭微皺道:“這畫中人可是爲師?你的意思是爲師很醜?”
紙上,一個白衣人坐在竹亭中,膝上放了一架古琴。只是不知是不是因爲夢汐從來沒有畫過畫的緣故,竹亭歪歪扭扭的彷彿隨時都有可能坍塌下來,亭下的人明明是應該在撫琴的,但怎麼看都像是跟這琴有着深仇大恨,原本修長有力的雙手,此刻如同鷹爪一般撕扯着琴絃。他的頭髮乍一看如墨般漆黑,但仔細看,就會發現根本就是打翻了墨汁灑在紙上,被人不得已才塗得又厚又重。
夢汐連忙揮手道:“不不不,汐兒不是這個意思,汐兒的意思是這個畫上的人很醜,不是師父很醜……不對不對,畫上的人也不醜,是汐兒畫的師父太醜了……啊,也不對……”
突然發現自己怎麼講都是錯,夢汐索性閉嘴不講,咬着脣無辜地望着他,眼睛一眨一眨的。
易雲洛無奈地撫額,道:“過來,爲師教你畫。”
就這樣,夢汐站到了桌子後面,她的面前重新鋪上了一張嶄新的宣紙,右手握着毛筆,師父的手輕疊在她的手上。
易雲洛坐在她的身後,一手握着她的手,另一隻手扶着紙的另一邊,側頭在她的耳邊,低聲地講解着一些細節。
雪白的衣袍垂在地上,寬大的袖擺彷彿將夢汐整個人都包裹在裡面。
夕陽的餘暉從窗外照射進來,灑在他們的身上,泛起淡淡的光暈。
作者有話要說:第一卷寫完了、慢熱期也過去了、
第二捲開始一定會很精彩喲~~~~
所以、霸王們、出來冒個泡吧~~~~
PS:明天停更一天、第二卷27號開始連載、還是日更!
過年嘛、你們懂的、我申請放一天假、嘿嘿~
讓我好好想想接下來的劇情~~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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