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雲洛望着失而復得的無情劍,久久不能移開視線,輕撫着劍身,感受着劍靈,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神情。
“師父,你的佩劍爲什麼會在海里呢?”
劍用久了便能與主人心意相通,所以見到剛纔的情形,夢汐不用問也知道,眼前的這柄長劍必定是師父的佩劍。
只是她不明白,他們既已人劍合一,到底是什麼原因,竟然讓師父忍心將它丟棄於此。
易雲洛的目光深不可測,輕嘆道:“此劍名爲無情,仙魔大戰當日爲師以爲自己必會葬身於此,便將它打入這東海之中,望來日能被有緣之人尋得,重見天日。卻未曾想到它竟是這般倔強,至今還留在此處。”
原來是師父將它放在這裡的,不過,這有什麼想不到的。師父如此睿智,可真是難得糊塗呢。
夢汐笑道:“師父不是說劍都是有靈性的,那它一定是知道師父並沒有死,所以纔會一直在這裡等着師父來帶走它呢!”
無情劍彷彿也聽懂了一般,銀光若隱若現,贊同似的發出了低低的嗡鳴聲。
它,是在這裡等他……
十三年,它在這冰冷的海底沉睡了十三年,就是在等他來帶走它……
易雲洛握着劍柄的手緊了緊。
是啊,它在等他,這個連孩子都能看出來的事情,他居然會不知道。
曾經的他一直都認爲無情劍與他雖已人劍合一,但歸根到底仍是身外之物,即使丟棄也亦無留戀,所以當日迴天清之後,並未急着將它尋回。
但如今,重新將它執於手中,失而復得的喜悅,卻使他恍然大悟。
劍有劍靈,他雖爲它取名爲無情,但劍本身卻是有情之物,既然他選擇了它,它亦認定了他,那他又怎能如此狠心將它割捨呢?
他一心向道,從來都不知道什麼是情,什麼是愛。他以前不懂,可現在,看着汐兒在他身邊一點點地長大,他似乎明白了。這正如凡人所重視的親情,無情劍就像是他的孩子,跟在他身邊那麼久,他當初怎會捨得將它拋棄。
“汐兒,爲師是否太過無情?”沉默了半天,易雲洛突然開口問道。
聽他這麼說,夢汐先是一愣,隨後帶點孩子氣地說道:“師父對汐兒那麼好,怎麼會是無情呢?再說剛纔師父看這劍的眼神,明明就是很喜歡啊!汐兒還是第一次見到師父這麼着迷地看着一個東西呢!”
就連昨日回來之後見到三日沒見的汐兒都沒有這麼開心過,她在心裡補了一句。
着迷?易雲洛不置可否地看了夢汐一眼,他剛纔真是這個樣子的麼?他的眼裡竟然會出現了這種情緒……
手掌一翻,無情劍立刻出鞘,易雲洛縱身而起,立到了劍身上,輕啓朱脣道:“上來,爲師教你御劍。”
望着眼前修長白皙,輪廓有致的大手,夢汐心下一緊。她一直都好想像拉着爹孃的手一樣牽起師父的手,可她每次都只敢扯着師父的袖擺,這還是師父第一次主動牽她。
猶豫了半天,終於顫顫巍巍地將自己的小手伸進了師父的掌心裡。
和想象中的一樣,師父的掌心很溫暖,就像冬日裡最燦爛的陽光,她全身的每一滴血液都彷彿一下子變得滾燙。
易雲洛將她帶至了身前,感覺到她身體的顫抖,以爲她是在害怕,就低聲道:“閉上眼,深呼吸,讓自己放鬆下來,心裡默唸一遍口訣,不要急着立刻御劍,先感受劍身所散發的靈氣,用心念控制它,它就會隨着你的心意而行。”
夢汐收回心神,集中注意力,照着師父的話做了一遍,剎那間劍氣四溢,無情劍忽然“嗖”得一下直衝天際。
感覺到耳邊的風擦着她的臉頰呼嘯而過,夢汐被這突如其來的衝力嚇得猛得睜開了眼,只見劍帶着他們仍然一個勁地向上衝,此刻眼前一片迷茫,她哪裡還有理智去控制劍身,雙手向後死死地抓住了師父的衣袍。
語無倫次道:“啊……師、師父……它、它、它不聽話……”
要不是師父在身後扶住她,她早就掉進這片大海了。她就知道御劍沒有背背口訣那麼容易,更何況這還是師父的劍,這劍對師父那麼死忠,又怎麼會乖乖地任憑她驅使呢!早知道剛纔應該讓師父換一把劍給她用了。
“別怕。御劍之術,在於調息,以氣御劍。”易雲洛沉聲道:“不要把它當作一把劍,去試着想象你現在正站在一塊平地上,集中精力,凝神靜氣。”
夢汐聽到師父的聲音,知道他正在身後保護着她,心裡頓時安定不少。
深吸了一口氣,盡力將自己慌亂的心神穩定,將狀態調整到平日入定時的那樣,心裡一遍又一遍地默唸着口訣。
漸漸地,感覺到風力減慢了不少,劍氣所帶來的壓迫感也沒有剛纔那麼強烈了,無情劍趨於平穩地向前飛行。
身邊雲霧環繞,夢汐驚喜地發現他們已經置身於雲層之間,她還是第一次飛在那麼高的地方呢!
壯着膽子鬆開了師父,伸出手去想要抓住飄浮着的朵朵白雲。明明可以輕易地將它捧在手心,可她剛一碰到,白雲就如霧氣般從指尖劃過。再試幾次,還是這樣。
易雲洛在她身後提點道:“這些是由天地靈氣所匯聚,看似有形,實則無形。就如同世間的許多事物,表面所見的往往並非真實,只有經過自己的親身經歷,方能真正地體會。”
夢汐似懂非懂地點頭,是不是就像師父那樣,第一眼見到他時他所散發的威嚴讓她害怕,但相處久了,她也慢慢地發現,師父只是外表看上去冷漠無情,但實際卻這個世界上對她最好的人!
翌日下午,夢汐從子軒師兄那裡借了一把竹劍,獨自一人在海邊練習御劍。幾次下來,已經能將它控制自如了。
夢汐站在粗笨的劍身上,望着萬里無雲的天空,不禁感嘆,她果然只是一個普通人啊,這劍可比師父的無情劍好用得多了。
“那不是尊上的寶貝徒弟嘛,聽說她整日都躲在霜雲殿裡,今日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身後一個戲謔的聲音響起,夢汐回過頭,只見慕容亦寒抱着雙臂御劍站在她的身後,一邊的嘴角輕揚,趾高氣昂地看着她。他的身邊,是雙眸同樣顯露不屑的凌薇。
不想見到的人卻偏偏見到了,他們來者不善,夢汐自然知道。也不願與他們多做爭執,轉身就御劍而行。出來那麼久也該回去了,不然師父要擔心了。
慕容亦寒不怒反笑,繼續挑釁地說道:“看見師兄師姐招呼都不打就走,你師父就是這樣教你的麼?”
他早就看出來了,尊上就是她的軟肋,只要一提到尊上,這個死丫頭就會乖乖地落入他的圈套。
這不,夢汐聞言猛然停了下來,由於停得太急,劍身不穩,身體也跟着晃動了幾下才站穩。低聲道:“夢汐還有事要先回去,就不打擾師兄師姐了。”
再次轉過身,慕容亦寒已經擋住了她的去路:“那你師父有沒有告訴你,師兄沒同意之前,你是不準離開的?”
夢汐擡頭,天清門規森嚴,特別是長幼尊卑,更是十分注意。不論是對長輩還是同輩,只要是比她大的,就必須要以長爲尊。慕容亦寒比她早入門,而凌薇雖然和她同一時間拜師,但她自小在天清長大,又是掌門師伯的弟子,也要尊稱一聲師姐。
慕容亦寒見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又道:“看樣子你師父並沒有教你,需不需要師兄帶你去戒律堂,好好地教你一些規矩?”
夢汐心生厭惡,瞪了他一眼,然後低着頭不說話。
以往的經歷告訴她,對待眼前這個人,沉默是最好的方法。
慕容亦寒見她始終不發一語,眼裡的笑意漸漸消失。他和凌薇正巧在附近練習法術,無意中看到了御劍而飛的她,原本想要過來戲弄一番,卻沒想到她居然不吃他這套,視他如空氣。
心裡泛起隱隱的怒意,這個不知死活的丫頭!不給她點教訓,他就不是慕容亦寒!
嘴角上揚,突然的一絲輕笑讓夢汐渾身泛起了陣陣涼意。她不是在學御劍嘛,那就讓他這個做師兄的來指點指點她這個小師妹好了,免得在人後一直說他欺負她。
朝凌薇使了個臉色,凌薇馬上會意地閃到了一邊去,抱着雙臂一副等着看好戲的樣子。
雙手結印,捏了一個訣,地上的沙石無聲無息地匯聚在一起,慕容亦寒嘴角噙着暗笑,不懷好意地說道:“小師妹,御劍講究的是速度,你這樣子可不行,不如讓師兄來幫幫你吧。”
夢汐心下一悸,隨即腳下一股強烈的衝擊力襲來,她本能地御劍往上飛去。低頭一看,卻見海灘上的沙石竟然化作了一條又長又粗的沙龍,跟着她緊追不捨。
似是有意盯着她,她的速度越快,沙龍的速度也越快,而她一不小心放慢了速度,沙龍的速度居然也跟着慢了下來。但始終保持着與她相隔不到一丈的距離,迫使她不得不不斷向前飛行。
夢汐在劍上搖搖晃晃地躲避着沙龍的“襲擊”,不用想都知道這肯定是慕容亦寒搞的鬼!她一再避讓,卻總是被他抓到整她的機會,但她也不是好欺負的!她是沒有能力反擊他,可不代表就沒人能治他了!
“慕容亦寒,你太過分了!”夢汐脫口而出,一面左顧右盼地向前閃躲,一面緊握住腰間的玉佩,心裡大喊着師父快來救她。
漫天飛揚的沙石讓她睜不開眼睛,不知不覺,她已經被沙龍逼到了海面上方。
慕容亦寒聽她終於說出了心裡話,心裡突生一股陰謀得逞的快感,保持沉默有什麼意思呢,會反抗的纔好玩嘛!
不過,他過分麼?他只是幫她練習御劍而已,要知道只有在實戰中,修爲才能最大程度的提高。況且這還不是實戰呢,只是一次小小的練習罷了。
但她既然這麼說了,慕容亦寒眼底閃過一絲狡黠,那就讓她見見什麼叫做“過分”!
夢汐漫無目的地在空中盤旋,沙石飛到了眼裡,此刻眼睛又澀又痛,腳下的木劍控制得越來越吃力。突然心頭竄上一股強烈的恐懼感,與此同時,慕容亦寒用海水幻化出的另一條水龍不偏不倚地擦着她的劍身而過。
夢汐的衣服瞬間就被打溼,腳底一滑,竟直直地向下墜落!
據說要俗一點、要2一點、人家纔會點……
嗚嗚嗚、這麼文藝的我想了好久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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