嚇唬人誰不會啊?可他手裡現在就是半點證據也沒有不是麼?溫柔撇嘴,沒好氣地道:“與其在這兒說這些,二少爺不如好好關心關心自家的瓷器?萬一當真讓人搶了魁首,豈不是要氣上一年?”
“你覺得他能贏過我?”蕭驚堂冷笑:“他家的瓷窯還沒那個本事。”
人就是不能太自負,不然打臉的時候會非常疼,溫柔看着他搖頭,眼裡滿是嘆息。
這個表情是什麼意思?蕭驚堂皺眉,還沒來得及問,就聽得碎星樓上三聲鐘響。
陶瓷大會開始了。
短暫地用過午膳,各個廂房和下頭大廳裡的人都站了起來,紛紛往三樓的展示迴廊上頭走。蕭驚堂抿脣,鬆開杜溫柔,叫了管家一聲:“準備東西。”
“是。”
溫柔好奇地到欄杆邊上伸頭看,就見下頭每個人手裡都碰了盒子,有的大有的小,最大的還是用杆子擡着的。每個人臉上都佈滿了緊張,就跟嫁女兒似的。
“你不是很有把握奪魁嗎?”她回頭問了蕭驚堂一句:“這些人既然已經輸定了,還這麼認真幹什麼?”
斜她一眼,蕭驚堂道:“你以爲陶瓷大會就只出個魁首?能來參加的都是陶瓷生意上有頭有臉之人,除了魁首,與別的競爭對手一決高下也是極爲重要的。陶瓷大會的名次會印在他們的店鋪牌匾上,直接關乎生意,怎麼能不認真?”
溫柔明白了,這也就相當於一個行業的認證大會,以後人家做生意就能打廣告說什麼全國百強之類的,提高自己的商品地位,也能盈利更多。
“走吧。”
瞧着人上去得差不多了,蕭驚堂喊了她一聲。溫柔頷首,端着身子學着旁邊其他貴婦的模樣,很是穩重地擡腳上樓。
然後就差點被裙角給絆了個狗吃屎。
“你能不能小心點?”伸手捏着她的腰,把人給扶正了,蕭驚堂恨鐵不成鋼地在她耳邊道:“非得給我丟人?”
溫柔是有點不好意思的,沒習慣這麼長的裙子,可忍不住就狡辯道:“我考你反應能力呢,反正你反應這麼快,我從樓上掉下去你都能接得住。”
旁邊的人冷哼了一聲,捏着她腰的手也不鬆了,就這麼掐着她上樓。
三樓一整層都被打通,形成一個正方形的迴廊,迴廊裡頭有不少擺臺,從門口進去,溫柔就看見不少臺子上已經放上了各種各樣的陶瓷物件,然後三三兩兩的人在圍着小聲嘀咕。
放在這裡的都是自家瓷窯用最好的手藝做出來的東西,不少東西溫柔瞧着都想要,恨不得往袖子裡塞兩個帶走。
“你在想什麼?”像是察覺到了她的想法似的,蕭驚堂眯了眯眼,手上用力:“別打歪主意。”
“什麼叫歪主意,人家欣賞欣賞東西也不成嗎?”溫柔嬌嗔:“你看那邊那個薄胎的小瓷瓶,多可愛啊。”
拿來喝水一定很爽。
後半句話沒說出來,她怕蕭驚堂又嫌棄她沒眼光。不過那麼小的瓶子,也只能用來喝水了啊。
順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蕭驚堂冷笑:“你要是喜歡這種的,蕭記陶瓷鋪子的倉庫裡多得是。”
“可以給我幾個嗎?”溫柔眼睛都亮了。
身爲蕭家二少奶奶,問他要什麼不可以,就要這幾個破瓶子?蕭驚堂皺眉,忍不住開始反省自己對她是不是真的很差勁,以至於杜溫柔都不敢奢求點什麼。
“你想要,回去我讓人給你。”
一聽這話,溫柔拍了拍手,擡頭看了蕭驚堂一眼:“二少爺最近越來越有人情味兒了耶!”
微微一頓,蕭驚堂別開頭,很是不屑地道:“用得着你誇?”
溫柔已經習慣他了,聳聳肩就當沒聽見,反正她得了東西,心情很好。
但是沒一會兒,這人竟然又扭過頭來,道:“你不覺得大一點的青花瓷花瓶更好看?那個倉庫裡也有。”
溫柔:“……”
爲什麼突然覺得蕭二少爺身上有一種詭異的萌感?看他那張嚴肅的臉,雖然好看,也不覺得可愛,可莫名其妙的,她突然有點想拍拍他的頭,把他當小朋友一樣誇獎兩聲,不知道這人會不會紅個臉啥的?
“蕭二少爺到了?”前頭有個膀大腰圓的人喊了一聲,四周就安靜了不少。
蕭驚堂禮貌地頷首,終於鬆開了她,從小管家手裡接過一個大錦盒,伸手遞給那人:“木掌櫃辛苦。”
被叫木掌櫃的哈哈一笑,下巴都疊了兩層,接過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最高的展臺上,眯着眼睛道:“每年能欣賞一番絕品,實在算不得什麼辛苦。聽聞蕭家已經會做最薄的瓷器了,不知這回帶來的,可又是一件新的鎮店之寶?”
“鎮店不敢當,唯蕭某盡力而作爾。”蕭驚堂頷首:“今年的陶瓷大會羣英薈萃,蕭家真是倍感壓力。”
睜着眼睛說瞎話!方纔還明明大言不慚地說別人贏不了呢。溫柔心裡直吐槽,卻還是站在蕭驚堂身後笑得大方得體。
“二少爺謙虛了。”木掌櫃看他一眼,又看了看他身後的人,眼前一亮:“這位,可是蕭家二少奶奶?”
敢情都沒見過她啊?溫柔笑了笑,上前微微屈膝:“見過木掌櫃。”
“好,好,夫人多禮了。”瞧了瞧她的頭面和衣裳,木掌櫃眼裡滿是亮光:“方纔就在聽人議論說瞧見了‘金風玉露’和月華裳,我還當是他們瞎說。這一套穿在二少奶奶身上,當真是相得益彰。”
瞧瞧人家多會說話啊!溫柔笑得可開心了:“多謝誇獎。”
蕭驚堂哼了哼,倒是沒多說什麼。給她這頭面和衣裳,完全是因爲杜溫柔這人現在糟糕透了撐不住場面,只能靠衣裳和首飾挽回來些罷了。
展臺上陸陸續續地都放滿了東西,裴方物與牽穗一同來,將盒子放在了蕭驚堂左邊不遠處的臺子上。
熱熱鬧鬧的迴廊徹底安靜,木掌櫃清了清嗓子,笑着開口:“歡迎各位來到碎星樓,一年一度的陶瓷大會現在開始,還是老規矩,大家先走走場子,把覺得好的東西都記一記,奇物共賞。至於去年的魁首,蕭記的寶物,咱們就放到最後揭曉。”
旁邊有人敲了敲銅鑼,有穿着統一的藏青色衣裳的十幾個老頭子便一起走動起來,衆人都隨他們一起,從進門的第一個展臺看起。
“你爲啥不去?”溫柔提着裙子正想走呢,卻見身邊的人沒有要動的意思。
“前頭的沒什麼好看。”蕭驚堂道:“你要看就等着看這邊的。”
溫柔撇嘴:“你見得多了不覺得稀奇,可我還見得少呢,過去看看不成嗎?”
“呆着別動。”蕭驚堂皺眉。
一身月華裳,擠人羣裡去像什麼話!
又吼她!溫柔黑了臉,不高興地一扭頭!
然後就看見對面的裴方物目光柔和地看着她,低聲道:“二少奶奶若是想看,可以走在他們前頭,先將東西都看了,也不會讓人擠着。”
好主意哎!笑着點頭,溫柔提起裙子就想走。
結果腰就被熟悉的手掌給掐住了。
“不準去。”蕭驚堂眼神有點涼:“我讓你好好呆着。”
溫柔:“……”
這眼神比平時都狠,她被嚇着了,扁扁嘴不再掙扎,乖巧地靠着他站着。
對面的裴方物收了扇子,擡眼看着蕭驚堂開了口:“曾經在下很仰慕蕭二少爺。”
“是嗎?”蕭驚堂冷笑。
“是啊。”溫柔點頭小聲道:“牢房裡遇見裴公子的時候,他一開口就是誇你,說你做生意可厲害了!”
腰上一緊,溫柔嗷了一聲,就聽見蕭驚堂在她耳邊道:“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伸手捏着自己的嘴,假意縫了兩下,溫柔眨眨眼,討好地笑了笑。大哥,有話好好說啊?咱先別掐了,腰上的傷還沒好透呢!
哼了一聲,蕭驚堂轉頭看向裴方物:“裴公子想說什麼?”
“在下想說,在下本以爲這一輩子也沒可能比得過二少爺。”看了溫柔一眼,裴方物勾脣:“可如今看來未必,二少爺手段了得,其他方面,也不見得有多過人。”
這是陰陽怪氣地來給杜溫柔抱不平的?蕭驚堂嗤笑,雙眼平靜地看着他:“裴家就只有這點口舌上的本事?”
“在下不才。”裴方物道:“可有的寶貝,在下總是比二少爺先發現,今日不如打個賭,若是二少爺手裡的寶貝有在下的珍奇,在下便將東城兩個瓷窯雙手奉上,如何?”
此話一出,還留在這展廳裡的人都紛紛看了過來,低呼不已。
蕭驚堂一愣,眯了眯眼:“若是我輸了呢?”
“若是您輸了。”裴方物合了扇子,幾步走過來,靠近蕭驚堂一些,低聲道:“不如就鬆開二少奶奶如何?她看起來很不高興。”
“……”
這聲音很小,只有蕭驚堂和溫柔聽見了,溫柔乾笑,很想打個圓場,但是已經晚了。
濃濃的殺意從蕭驚堂身上散發出來,罩得人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