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一點聲音都沒有,以柴房爲半徑,方圓十米之內都是一片寂靜。
肚子咕咕叫了一聲,溫柔扁扁嘴,眼淚嘩啦啦地就下來了,蹲地上越哭越傷心,頭還昏昏沉沉的不太舒服,整個人感覺就是在蒸籠裡被蒸着,又悶又難受。
門鎖“咔啦”響了一聲。
溫柔一愣,連忙抹了眼淚擡頭,就聽見有個熟悉的聲音小聲道:“二少奶奶,您看看那窗戶從裡頭能打開嗎?”
是牽穗的聲音?連忙起身去看了看窗戶,發現還真是從裡頭扣上的,解開窗栓就能打開。
外頭靜靜的沒有別的動靜,溫柔小心翼翼地推開窗戶,就看見牽穗穿着蕭家下人的衣裳,手裡拎着一個食盒。
“蕭家鬧翻天了。”一看見她,牽穗就連忙把食盒遞了過去,然後吐着舌頭道:“您怕是要委屈幾日,二少爺吩咐不讓人給你吃的。”
這是想餓死她?溫柔苦笑,也算是天道好輪迴吧,杜溫柔也曾經把杜芙蕖關在柴房餓上過幾天。只是,杜溫柔不見了,這報應全落在她身上。
“你怎麼會……”接過食盒,打開就先嚥了兩塊第一層上頭的糕點,溫柔眨巴着眼看着她,滿臉疑惑。
牽穗機靈,也知道她奇怪什麼,左右看了看便笑道:“我家公子說我吃的東西多,浪費糧食,所以趕我出來啦。這幸城就蕭家下人的工錢最高,所以我應徵進來當個粗使丫鬟。”
擺明是開玩笑,不過溫柔想得也知道,牽穗這丫頭聰明,放到蕭家來當個零零七什麼的,倒也挺合適。只是就有這麼巧,恰好她能趕上自己落難,還來送她吃的。
“謝謝你了。”勉強填飽了肚子,溫柔又開始覺得頭暈,扶着額頭道:“我先睡會兒,你也快走吧,別被人發現了。”
柴房裡什麼東西都沒有,連個被子也沒給,她怎麼睡?牽穗笑不出來了,眼裡滿是心疼:“要不奴婢再給您找個被子來?”
“會被發現的,罷了,這邊趴着就能睡。”溫柔搖頭:“你別折騰了,藏好,仔細被蕭驚堂發現。”
牽穗點頭,又忍不住說了一句:“您要是真的被蕭家休棄,不如也考慮考慮我家公子,他人很好的。”
裴方物?溫柔笑了:“他那麼好的人,哪裡適合當備胎,娶個正經的黃花大閨女纔好。”
說罷,就合上了窗戶。
牽穗在外頭呆站了一會兒,嘆了口氣,終於躡手躡腳地離開了。
她會被蕭家休棄嗎?這個答案是肯定的,身上有人命債,怎麼也不可能再在這兒做二少奶奶。
想想在蕭家的日子其實也不長,一開始來就是抱着要離開的心思的,所以當真走了,也頂多只是捨不得幾個姨娘,至於蕭驚堂,杜溫柔欠他的,她不欠。有過一次身體接觸而已,就當初夜體驗了,他不放在心上,她也不會太介意。
只是離開之後,她前頭的路可能有點難走,牽穗的建議很好,但是絕對不能採納。
到時候再說吧。
想着想着,溫柔就靠在柴火堆上睡着了,頭很昏沉,睡得也就很熟,以至於門被人打開的時候,她都沒有醒。
劉氏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大鬧一場,蕭驚堂就算想把事情壓下來,也是不可能壓得住的,忙碌了這麼久,也頂多只是暫時封住了下人的嘴。之後會怎麼樣,誰都難說。
他是很生氣的,氣杜溫柔心腸歹毒,也氣自己竟然會被這種心腸歹毒的人迷了眼,差點就要接納她了。
結果這美人皮一掀開,裡頭依舊還是漆黑骯髒的東西。
面前的人像是哭過了,眼睛有些紅,趴在並不平整的柴火堆上熟睡,臉頰上也有微微的嫣紅,嘴脣泛白,一看就知道是病了。
心神一動,蕭驚堂走過去輕輕碰了碰她的額頭。
沒有發高熱,但臉色就是詭異的不正常,是哭得狠了才這樣,還是得了別的怪病?
不對,她生沒生病,與他有什麼相干?!察覺到自己的目光太過柔和,蕭驚堂板了臉,狠狠一拳頭砸在旁邊的地上。
於是溫柔就被嚇醒了,睜開一雙兔子眼,很是茫然地看着他。
“你還有心情睡覺?!”二少爺暴怒:“殺人犯不怕做噩夢嗎?”
還這麼大火氣,看來是真的很喜歡杜芙蕖。溫柔撇嘴,小聲道:“這兒什麼都沒有,你不讓我睡覺,那讓我幹什麼?”
“所以你是一點愧疚都沒有?”蕭驚堂眯眼:“你告訴我,什麼樣的女人會惡毒到殺害自己的親妹妹?”
“可能是心理變態吧。”溫柔想了想,很認真地回答她:“在競爭過程中選擇了不正當的手段,並且枉顧血肉親情,殺人奪位,實在令人髮指。”
也不知道杜溫柔有沒有好好反省過。
瞧她說的,就跟在說別人一樣。蕭驚堂冷笑,伸手就扯開她的衣襟,看着她胸口上的紅痣,聲音彷彿來自地獄:“你還想裝到什麼時候,杜溫柔?”
她不是別人,就是杜溫柔本人,即便性子大變,那也是杜溫柔,過去做過的一切,都該由她來品嚐後果,她卻像是個無辜的受害者,企圖靠裝傻來逃避責任。
真是無恥。
溫柔嘆息,揮開他的手將自己的衣襟合上,聳肩道:“我真沒有什麼好說的,要怎麼樣都隨你。”
都隨他。蕭驚堂冷笑,眼裡有莫名的惱怒:“杜芙蕖真的是你殺的?”
“……”這讓她怎麼回答?說是吧,她也太冤枉了,說不是吧,人家只會覺得是狡辯。
於是溫柔選擇了沉默。
“我怎麼傻到來問你。”垂了眼眸,蕭驚堂嗤笑一聲,嘴角嘲諷地勾起,臉上一片陰翳:“你承不承認已經不重要了,等杜家老爺來了,我會正式同你和離,然後把你交給衙門處置。”
終於要和離了,溫柔點頭,看了看面前的人,倒也不覺得很高興,想了想道:“其實你這樣的人,若不是三妻四妾,再相處一段時間,我可能會喜歡上。”
蕭驚堂一頓。
溫柔說的是實話,畢竟這人長得好看,有些觀念還跟她挺合,牀上也挺和諧,要是時間能再長點,讓她解開點心結,那說不定還真成了。
可惜已經沒有機會了。
“被你這樣的女人喜歡上,真不是什麼好事。”沉默半晌之後,二少爺低聲開口:“不喜歡就不喜歡吧。”
“嗯。”點點頭,溫柔問:“所以二少爺這會兒來這裡,是想陪我聊天嗎?”
“不是!”回過神,蕭驚堂皺眉:“我想問你杜芙蕖被你們埋去了哪裡,劉氏幾近瘋狂,現在根本不肯好好說話。”
杜芙蕖的葬身之地?溫柔認真找了找杜溫柔的記憶,發現還真沒有。
“我不知道,若是知道,我一定選擇告訴你。”溫柔聳肩:“畢竟那樣一來你還少恨我一點。”
少恨?蕭驚堂伸手放在她身側的柴火上,慢慢收攏手指,眼裡滿是恨意:“你覺得殺妻之仇,恨該怎麼少?”
殺妻。
杜芙蕖沒過門,也被他當作妻,而杜溫柔這個在蕭家一年多的女人,在人家眼裡依舊什麼也不是。真是各自有因果。
溫柔能想得通,然而不知道是不是杜溫柔有些甦醒了,她的心臟一陣緊縮,疼得溫柔的嘴脣更白了點。
“那就恨吧。”點點頭,她道:“我無話可說。”
好一個無話可說!蕭驚堂站起來,拍了拍衣裳:“既然不肯說,那就繼續餓着吧,什麼時候想說了,什麼時候讓人轉達給我。”
“……”疲憊地靠在旁邊的柴火上,溫柔半睜着眼目送他出去,沒再吭聲。
門口的奴僕見二少爺出來,連忙鎖上了門,跟着往外走。
“二少爺放心,奴才都安排好了,廚房那邊不會給吃的過來,水的話……可要給?”
“不給。”煩躁地揮手,蕭驚堂道:“你先下去,我自己走會兒。”
“是。”察覺到二少爺的心情更差了,四周的家奴都紛紛退散,留他一人在蕭家大宅裡慢慢地走。
這宅子其實一直死氣沉沉的,幾個姨娘與他不親近,母親也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他一個人吃飯看賬睡覺,也早就習慣了。但是不知道爲什麼,今日卻覺得四周尤其空曠,沒人咋咋呼呼,也沒人再烤肉讓肉香飄滿半個蕭宅。
沒什麼不好的,惡毒的女人就該有她的報應,他不覺得可惜。
“小荷,你做什麼去?”
廚房裡的丫鬟剛準備去打水,就看見小荷懷裡揣了幾個包子,急匆匆地就要往外走。
“啊,我沒事,我去散散步。”小荷應着,提着裙子就去了柴房的方向。
廚房裡的丫鬟追出來看了兩眼,皺眉道:“這不知死活的丫頭,這節骨眼上還敢給二少奶奶送吃的?”
嘀咕了兩句,她倒也沒去攔,轉身想回廚房,卻感覺有穿着錦衣綢緞的男人從旁邊一晃而過。
“二少爺?”下意識地喊了一聲,面前卻已經沒人了。丫鬟一愣,隨即搖頭。
肯定是她看花眼了,要是二少爺,小荷肯定就被叫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