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桌上的菜色,倒是豐富又補身子,蕭驚堂抿脣,神色卻依舊不太好看:“我允你出府了嗎?”
“沒有。”溫柔皮笑肉不笑地道:“誰知道偷溜出來一會兒罷了,二少爺竟然會親自來找咱們這兩個丫鬟。”
是不是太興師動衆了一點?
二少爺嗤笑:“別的丫鬟也就罷了,你可是身上還有人命債的人,若是逃了,我怎麼同地下的亡靈交代?”
地下的亡靈,這詞兒用的,不知道的還以爲杜溫柔殺了一個村子的人呢。溫柔撇嘴,嚥了最後一口肉,站起來屈膝道:“奴婢知錯。”
是順從臣服的態度,可又讓人覺得心裡膈應,蕭驚堂睨着她,淡淡地道:“你一句知錯就免罪的話,那蕭家的家法豈不是放着看的?”
“奴婢也認罰。”溫柔聳肩:“您愛怎麼罰怎麼罰。”
廂房外頭不少人在看熱鬧,竊竊私語指指點點。蕭驚堂背脊微僵,沉了臉道:“按家規是三十棍責,你回去領了就是。”
“好。”溫柔頷首,也不抵抗,只問:“能給奴婢一炷香的時間先回屋子去寫個遺書嗎?”
三十棍下去,就算是個壯漢也得去半條命,更何況是她這樣剛剛流產弱不禁風的女子。蕭家二少爺對這杜溫柔,當真是半點情面也不留。
門口的人都相互耳語着,看着溫柔的眼神裡多多少少也有點幸災樂禍。
“隨你寫。”甩下三個字,二少爺轉身就走。後頭跟着的家奴上來,直接將溫柔和牽穗押下樓。
“怎麼辦?!”牽穗臉都白了,看着她小聲道:“您哪裡捱得起三十棍?”
“車到山前必有路。”溫柔道:“回去再說。”
她在蕭家現在是孤立無援,到了這個份上,蕭夫人是決計不會幫她的,所有的災難,都得她自己躲。
幸好她也想好了點退路。
柴房的架子牀下頭墊着棕墊,溫柔一得進屋子,就把牽穗和疏芳都拎到了牀邊,翻出棕墊來比劃道:“剪下來這麼大一塊,圓的最好。”
兩個丫頭都在擔心她要受的家法,一聽這話,還有點回不過神:“您剪這個做什麼?”
“快別問了,只有這麼點時間。”溫柔扯了被子裡的棉絮出來,又拿來一件兒單衣和針線準備着。
牽穗懂了她的意思,雖然覺得可能會被發現,但現在也沒別的辦法了,只能幫着她剪棕墊。
軟的棉絮在下頭,厚厚的棕墊在上頭,溫柔很快縫了個護墊出來,直接綁在了屁股上。
“主子……”疏芳神色複雜地道:“這樣爬下去,棕墊會現形的。”
“他難道還看着我挨完打啊?”溫柔撇嘴,塞了碎銀子在她手裡道:“等會你去把用家法的人賄賂賄賂就好了。”
“奴婢明白。”接過銀子,疏芳輕輕鬆了口氣,覺得自家主子這回說不定能逃過一劫。
然而等她們到院子裡的時候,等着溫柔的真的是蕭驚堂。
他坐在院子裡的椅子上,冷冷地看着她過來,嗤笑道:“竟然沒逃。”
溫柔抿脣:“逃也沒地兒逃啊,要是能逃,奴婢還用站在這兒嗎?”
有機會就逃?蕭驚堂眯了眯眼,還想開口,這人已經轉過了頭,徑直去院子中間的長凳旁邊站着了。
“雖然這打該挨,但是奴婢很好奇。”溫柔沒回頭,問了他一句:“您是得有多喜歡我,纔會親自抓我回來,又親自監督他們打完我?”
喜歡?蕭驚堂笑出了聲,拳頭微微捏緊:“你怕是瘋了傻了腦子不清楚了?我這是厭你至深,你卻當成喜歡?”
“太深的厭惡,跟喜歡也沒啥區別。”嘻嘻笑了兩聲,溫柔道:“二少爺厭惡我,就得想着我,念着我,心情因我起伏,說不定夢裡都在想怎麼報復我。如此一來,奴婢在您心裡的位置,豈不是堪比心上人嗎?”
喉頭微動,蕭驚堂垂了眼眸,沉默了半晌才道:“你再顛倒黑白,就加十個板子。”
說不過就打人?輕哼一聲,溫柔趴上了長凳,輕聲道:“你有本事就打死我吧,讓我去找我剛沒了的孩子。”
她故意用哀怨又憤怒的腔調說的,爲的是分散一下蕭驚堂的注意力。
然而,蕭二少爺不傻,擡眼就看見了她屁股上鼓得跟高山一樣的一坨。
“你以爲這點把戲能瞞過我?”蕭驚堂嗤笑:“取出來。”
“……取什麼?”溫柔裝作聽不懂的樣子:“奴婢身上什麼也沒有啊。”
“你以爲我是瞎子?”伸手指了指她的臀部,蕭驚堂不耐煩地道:“這不是墊了東西?”
費力地轉頭看了自己後頭一眼,溫柔一臉誠懇地道:“說出來您可能不信,這是奴婢的屁股知道要捱打,提前嚇腫了,現在打上去,奴婢會更疼。”
當誰傻呢?!蕭驚堂心裡失笑,想着整個蕭家定然是找不出第二個這麼荒謬的丫鬟了!
然而,他面上依舊一點波瀾也沒有,盯着她看了一會兒,揮手對旁邊的家奴道:“動手吧。”
還真信了?這下輪到溫柔傻眼,用看智障的眼神掃了掃蕭驚堂,然後老實趴着捱打。
動手的兩個家奴都拿着不粗不細的棍子,高高揚起的時候,溫柔心裡還是有點害怕的,就算墊了東西,那應該還是會疼,打得重了說不定就是內傷。
然而,那棍子起得很高很重,落下來卻極輕,就跟輕輕碰了她一下似的,一點痛覺都沒有。溫柔心裡奇怪極了,但還是下意識地配合痛呼:“啊!”
蕭驚堂端着水杯的手頓了頓,皺眉看了兩個家奴一眼。
家奴是無辜的啊,他們當真沒用力,誰知道這人會叫這麼厲害,不知道的還以爲腿給她打斷了呢!
“啊!”溫柔繼續叫着,聲音又慘又尖,聽得外頭等着的疏芳眼淚直掉。
眯眼看了一會兒,蕭驚堂就看出了端倪,冷哼一聲,隨她去叫。
“可真是狠啊。”旁邊其他看熱鬧的家奴都忍不住小聲道:“都把人往死裡打了,看來這杜氏的確是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