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長桌子這邊,微微坐在那邊。我看到她眼睛裡都是血絲,肯定一晚上沒睡覺。誰能在局子裡睡得特安穩那才真叫牛掰。
我伸過手去握着微微的手,冰涼冰涼的,我當時鼻子一酸差點哭出來。我去過微微的家,那個地方讓我覺得特舒適,巨海的沙發和牀,到處都是軟的。可是我知道這裡到處都是硬的。我有點無法想象微微在這兒都能挺下來。
微微低着頭,很小聲地說,是火柴。
我本來有點蒙,可是一看到微微眼裡的淚水我就明白了。我什麼都明白了。我說微微你放心,你肯定沒事兒。真的。我不敢說下去。我覺得這一段時間以來我變得很脆弱,我不再是以前那個小坦克,也不是那個受了傷也裝得很牛B的穿防彈衣的大尾巴狼。什麼風吹草動都能讓我徹徹底底地難過,這讓我覺得很憂愁。
微微用手攏了攏頭髮,她沒什麼表情,可是我依然看得見她眼裡的淚水,特別晶亮,她說,你看,這個世界上永遠不能欠別人人情,一欠就得還,現世報,特別快。
我回家打電話給火柴,我開始什麼都沒說,火柴也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我用不帶感情的語氣問她,我說微微的事兒你知道了吧。
火柴嘆了口氣,她說,其實你打電話來我就知道是這事兒。
我問她,我說是不是你?
火柴說,是。
我沒想到火柴會這麼幹脆,這倒讓我有點不知所措。我說你怎麼想到去搞那種東西!你知不知道,現在風聲最緊的就是那個,誰碰誰死!這世上賺錢的路子多了,哪條路上有狼你逮哪條路走,你丫腦子被門擠了啊?!我開始還能保持點冷靜,後來說着說着火就大了。
火柴半晌沒說話,她說,我知道我對不起微微,可是這也得感謝你一心維護的好姐妹小茉莉。
我聽得有點糊塗,我說這關她什麼事?
火柴也有點火了,我在電話裡聽得出來,她說,你以爲是誰打電話報警說微微場子裡有人身上有貨的?!操,丫還記着上回我喝醉了跟白松說她是雞的事兒。媽的我他媽最見不得這種人,有本事做雞沒本事承認!又要當婊子又要立貞節牌坊,操,天下哪兒那麼多好事兒啊,她真以爲觀音姐姐是她媽啊!
說實話我有點不大相信,我想着小茉莉的處世和談吐,我頂多覺得她做作,小家子氣,氣量小,可是也不至於幹出這樣惡毒的事情。我問火柴我說你怎麼知道是她打的電話?
火柴說,你以爲我爲什麼沒被當場抓住?就是因爲我姐妹聽到丫打電話了,我本來要告訴微微的,可微微那個時候不在,我就只能自己走,連通知手下那些小雞頭把貨衝進廁所的時間都沒有!媽的!我火柴弄不死她小茉莉我不是人!
我說你先別想着怎麼弄死李茉莉,那都是無關緊要的事兒,現在關鍵是怎麼把微微弄出來。
火柴說,你放心,我經驗比你們豐富,你告訴微微,無論如何不要承認知道這件事情,就說不知道那些女的進酒吧來是做毒品交易,公安沒證據,關幾天自己就會放人。
我聽了也不知道說什麼,剛說了句你自己小心然後火柴就把電話掛了。
第二天我又去看了微微,我悄悄把火柴的話告訴了微微,微微聽了就釋然了,她說我就知道火柴肯定不會無緣無故把我往火坑裡推,原來是那個茉莉。操。看不出丫夠狠的。
現在的微微突然變得很堅強。其實我知道,什麼風雨都見過的她不會這點事情都扛不住,我想她昨天讓我看見她不輕易出現的眼淚是因爲她覺得自己是被自己的姐妹害了。自己越在乎的人自己就越不能承受她對自己的不好。我曾經強烈而真實地感受過這樣的情感。
我很鎮定地對微微說,你別擔心,我已經跟小北的爸爸說了,他答應去幫你疏通路子,小北的爸爸道兒挺深的,跟一千年妖孽差不多,只要如來佛不來,基本什麼都可以解決。所以你別擔心了。其實我內心遠遠沒有我表現的那麼鎮定自若,可是我依然要表現得很有把握,因爲現在我要再在微微面前弄得跟被火燒了的螞蟻的話,我估計微微該有得憂愁了。
微微看着我,看了很久,她說,林嵐,這段時間裡,我覺得你都長大了。感覺怪怪的,以前一直都覺得你是個小孩子,我要照顧你,沒事兒還得像訓兒子似的訓訓你,可是一轉眼,我覺得你長大了。
我沒有說話,因爲我心裡知道,每個人都會成長,只是看那些能讓我們成長的風雨什麼時候到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