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耀眼的陽光下,擁擠的人們爭相向前涌去,軍隊用來維持秩序的士兵幾乎有種力不從心的焦躁,在這樣烈烈燃燒的溫度下,不斷從四面八方涌來看熱鬧的人太多,豆大的汗珠墜在士兵擡起阻攔人們向前探望的手臂上,粗布的外衣早就已經被不斷流下的汗水浸潮又幹,反覆如此蒸發着。
踏上甲板的時候,碼頭上已經是人山人海。顯然,蒙西斯特爲了迎接四面八方趕來爲他慶賀婚禮的人費了許多心力。
只不過,今天的陣式更加空前的豪華尊貴……龐大的儀仗,黃金馬車,守在碼頭一絲不苟迎接的官員,是幾乎半數以上這個國家地位顯赫的官僚和將軍。厚厚的花瓣鋪滿碼頭的每寸擱板,一直縱深到馬車的黃金階梯上……精心細緻中透出貴賓的無尚尊貴。
因爲,盛開在巴比倫的兩朵舉世無雙的玫瑰,今天會一同到達孟菲斯,帶着巴比倫王曼邇古對法老懞西斯特和新皇后的祝福,以及與埃及聯盟的協議,將誠意與強大送到埃及的面前。
當萬人矚目的焦點匯聚在甲板上時,風姿綽約的巴比倫公主娜婭帶着高傲的笑容踏上了粉紅色的棧道,貼身纏裹的深藍色裙子將她玲瓏的身段襯托的嫵媚動人,硬生生奪去了人們驚豔的視線。
“娜婭公主,老臣代表王歡迎您的到來。”宰相阿普赫拉特俯下身,恭敬的行禮。
“宰相不必多禮。”聲音如她的人一樣,嫵媚的讓人混身酥麻。
看了一眼娜婭的身後,阿普赫拉特疑惑的問道:“烏蓮達公主……”停下話,視線似乎還在搜尋着。
揚開一個甜美的笑容,看着疑惑的阿普赫拉特說道:“父王突然病重,姐姐只能留下來打理國事,不能來爲王道賀了,她讓我爲她帶來深深的歉意。”
“希望巴比倫王的身體早日康復,娜婭公主這邊請。”阿普赫拉特再次欠身,將烏蓮達不能到來的遺憾隱在渾濁的眼中,側身引領娜婭朝馬車走去。
“有勞宰相大人了,請。”
“公主多禮。”
“大神官大人,王派人來傳話,晚上在納卡克宮爲巴比倫公主舉行晚宴,請您務必參加。”侍女站在書桌前輕聲的稟報。
“知道了。”
翻閱着手裡的文書,拿起的筆正要落下,忽然停在半空中,眼睛注視着桌面厚厚的卷宗。
片刻,伴隨着落下的筆在紙莎草紙上發出的“沙沙”聲,艾希雅輕聲吩咐道:“告訴辛莫,讓她陪我一同去參加。”
“是。”侍女行禮,輕輕退出房間。
半晌,從桌前起身走到窗前,憑窗眺望着外面絢爛的顏色,奼紫嫣紅鋪就一片水域,依水而立的石柱被綠色的水植纏繞着柱底,挺直的身影倒映在綠水之間,更像是直入雲宵的參天大樹。
視線從綠色轉移到水池中不斷吐水的獸首噴泉,淙淙的水聲打破了寂靜……深深嘆息,眸子琉璃般閃爍,墨色的光芒將粼粼波光盡收眼底,卻還是顯得有些空洞……
但願,她的決定是對的……悠悠一聲長嘆,帶着多少擔憂,還有少許期盼。
以爲會需要更長的時間才能得到艾希雅的信任,沒想到這麼快就可以進入皇宮,雖然覺得有些許驚訝和……些許不安。
不過,當辛莫藍伽得知將與艾希雅一同參加蒙西斯特爲巴比倫公主準備的晚宴時,每次登上戰場時纔會出現的興奮和緊張不期然一同跳動在她的血液中。
這是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可以走進法老的皇宮,可以近距離的接觸蒙西斯特,可以……完成刺殺。
雖然,嚴密把守的皇宮不是最理想的行刺地點,就算殺死法老,可能她也逃不出去,但是她還是要觀察一下,如果有可能,她仍然要拼死完成這個任務。
桌上的的佩劍安靜的躺在劍鞘裡,這是侍衛隊給每人配發的武器,恐怕根本不能帶進皇宮,然而手中的銀色匕首纔是真正的利器,反覆擦拭了數遍,通體銀光鋥鋥發着森寒,沒有握柄的設計,方便藏於任何地方,薄如蟬翼卻堅硬無比。
起身,走到牀邊,看着侍女送來參加晚宴的禮服,伸手拿起藍色短袍左右看了看,軟柔的質地絕對是上等綢緞,金絲與五彩線纏繡的腰帶垂在身側,就連鞋子也與平常不同,是亞麻色的綁腿長靴……一個侍衛也有這麼精緻的禮服嗎?富庶的孟菲斯果真處處都與衆不同。
側眸,發現鏡中自己微卷的短髮已經搭到肩膀,自從來到孟菲斯她都沒有剪過頭髮,任它自生自長,辛莫藍伽都已經記不得多久沒有看過自己長髮的樣子。
似乎是七歲那年,被哥哥們嘲笑一個留着捲曲長髮的女孩子不該和他們一起學習劍術,她一氣之下剪成短髮,這一剪就是十幾年,之後跟隨父兄長年爭戰根本不可能有時間去打理頭髮,索性就一直保持了短髮。
丟下衣服,拿起桌上的匕首,走到落地鏡前,深灰色的瞳仁輕輕收縮,擡手一縷棕色髮絲從匕首邊落下,飄蕩着慢悠悠的掉在地上,無聲無息……
牽起嘴角,望着手裡閃着寒光的薄片,瞬間就可以奪去人命的東西,不用舔血時,原來也是如此的溫柔,溫柔的與縷縷捲髮糾纏着決裂。
火把將整個夜空照亮,如同白晝。
聲歌酒香這些刺激感官的東西隨着晚風飄出高高的宮牆,已經安靜漸漸沉睡的街道也因爲這曖昧的香味變得生動起來。
在皇宮裡舉行的宴會,辛莫藍伽參加了不下千次,身爲亞述第一將領的她,雖然不願意卻迫於自己的身份,只能心不甘情不願的出席這樣讓人強顏歡笑的場合……奢華的宮殿,美酒佳餚,美豔的舞妓,無非就是這些,當然還有不可缺少的奉承話和讒媚的殷勤。
但是,當她跟隨艾希雅走進納卡克宮時,仍然有片刻的怔忡。
奢華,豔麗,耀眼,這是辛莫藍伽身處高大宮殿時腦中閃現的詞語。
彩繪的高大穹頂與牆壁上鑲嵌的各色寶石,將火把的光芒反射的五彩斑斕,音樂伴着舞妓曼妙的身姿帶動着人們的眼神和情緒,穿梭在官員和賓客之間的侍女情不自禁地跟着節拍扭動着腰肢,手腳上的銀質手鐲碰撞間發出清脆的聲音,裙邊的春光更是給夏夜的納卡克宮增添了無數妖嬈的色彩。
見到艾希雅出現,大臣們紛紛起立恭敬的俯首行禮,位於巨大的太陽神石像前,那個閃着耀眼光芒的黃金寶座上的年輕法老也微笑着朝這邊望來,歌舞聲由喧鬧漸漸低沉,就在艾希雅緩慢的腳步中,喧譁的納卡克宮瞬息間安靜下來。
聽見侍衛大聲通傳,娜婭望着緩緩朝這邊走來的少女,不敢相信她就是傳言中的埃及大神官,聞名遐爾的埃及第一神官竟然如此年輕,看她的年紀應該與自己差不多,最多就稍長一些。
閃動着絲縷金色光芒的金絲纏在夜色般深沉的發間,明亮卻含蓄,貼在胸前的黃金胸飾上鑲嵌着各色極品寶石,卻還是比不過她眼底的璀璨,搖曳的金色長裙在邁步間瑩瑩閃閃……她的確是個美人,娜婭忽然有些嫉妒艾希雅的美貌,嫉妒這個被驕傲而目空一切的姐姐稱作女神伊西斯的少女。
“王,今天可真熱鬧。”頷首行禮,微笑着說。
“納卡克好久都沒有這麼熱鬧過了,艾希雅,來認識一下巴比倫的公主娜婭。”放下酒杯,蒙西斯特視線掃向娜婭,瞧見她正專注着審視着艾希雅,眼中流露着驚歎。
側身,迎上一雙閃爍着不太友善的審視目光,艾希雅優雅的頷首,“公主殿下,我是艾希雅,希望您在孟菲斯能度過一段愉快的日子。”淡淡的聲音,恭敬又不失尊嚴,透着一絲不易親近的陌生。
“早聽聞大神官是埃及第一美女,今天一見真是比傳言裡更加美上百倍。”仰起頭,挑眉,語氣卻柔美異常,與眼裡灼灼逼人的目光正好相反。
笑,淡然如風,吹去浮塵的微風。“娜婭公主說笑了,見到您之後,我才真正領會到美麗的含意,您不愧是巴比倫王最珍貴的玫瑰。”
瞬間綻開笑容,已經沒有了剛纔的敵意,看來恭維一個女人漂亮,比任何誇獎都管用。
“衆神都已經爲你們的美貌而停下腳步,兩位已經將納卡克照亮了,趕快入席吧,你們瞧,大臣們還都站着呢。”蒙西斯特的視線在二人之間遊移片刻,落在大殿中仍然垂手以待的衆人。
“是。”艾希雅走到地榻上坐下,視線瞥向一直安靜跟在身後的辛莫,她的神情肅然平靜,但是隱在髮絲間的眼睛卻讓艾希雅隱隱開始擔心……太安靜,安靜的讓她開始後悔自己的決定。
鼓樂漸起,衆人小聲的落座,舞妓們重回大殿中央,片刻後酒杯碰撞的聲音就淹沒了剛纔的肅清,侍女爲艾希雅倒上酒,蒙西斯端起酒杯朝着她和娜婭揚了揚,艾希雅端起杯朝娜婭微笑着點頭,看見娜婭也拿起酒杯,三人一口仰盡。
放下的空杯很快就被侍女添滿,蒙西斯看着娜婭說道:“真遺憾烏蓮達公主不能來,如果巴比倫的兩朵玫瑰一起綻放在孟菲斯,那真是令人驚豔的事情。”
“因爲父王突然病倒,姐姐只能留下來處理國事,這纔不能爲王慶賀,姐姐也覺得非常遺憾,更希望王能原諒她的失禮。”娜婭甜美的嗓音配上她的笑容,讓這個道歉一下子獲得了蒙西斯特寬慰的大笑。
“烏蓮達公主太客氣了,誰都知道曼邇古生了一個比兒子還要厲害的女兒,只可惜是個女子,如果是個男人,恐怕曼邇古早就把王位傳給她了。”倒向身後軟柔的靠墊,蒙西斯特享受着侍女撥好皮喂到口中的葡萄。
“父王的確覺得姐姐很能幹,也總是哀嘆她不是一個男人,不過我倒覺得,就算是女子也可以繼承王位,埃及歷史上不就有幾個女王嘛。”娜婭端起酒杯,眼神飄向艾希雅時,不經意間看見她身後的辛莫,微微一愣……灰色的眼睛,好特別。
“哈哈哈,如果你的父王能開明些,也許巴比倫就會有個女王了。”蒙西斯特大笑着說,曼邇古是個守舊派的君主,即便自己的兒子都軟弱無能,也不願意讓精明能幹的女兒繼承王位。
不過所有人都知道,巴比倫其實早就在烏蓮達的掌握之中,她只缺一個名份,一個能坐在黃金寶座上以王的名義發號施令的名份而已。
“艾希雅,怎麼了?”蒙西斯特突然看向發呆的艾希雅問道,雖然知道她不喜歡這樣的場合,卻也不至於在這麼多人的面前走神吧。
一怔,回過神,歉疚的低下頭,掩飾自己的失態,她竟然因爲擔心而失態了……
“抱歉,我在想祭祀的事情。”找了一個不算好的藉口搪塞,艾希雅心虛的擡手撩開垂到臉邊的髮絲,卻因爲這個動作而碰倒了桌邊的酒杯,滿滿一杯酒瞬時間全部灑到了她的裙子上。
剎那間,無數的視線同時投射到艾希雅的身上,有驚訝,有質疑,也有看好戲……
窘迫,浮現在艾希雅清麗的臉上,片刻的呆愣,忽然感覺到身後有人將她扶起,回頭,望進一雙熟悉的眸子帶着一絲戲謔卻溫和的淺笑。
“你們把這裡收拾一下。”辛莫藍伽對身後的侍女說,聲音鎮定,好像那杯酒本來就應該倒下似的。
“您沒事吧?”扶着艾希雅退後半步,讓侍女們收拾桌子,目光停在裙子上的一圈溼跡,不曾看一眼凌亂的桌面。
忽然覺得鎮定的辛莫藍伽讓她很安心,意識到這種奇怪的感覺不該出現在這個時候,眼神一閃,艾希雅輕聲應道:“沒事。”
“艾希雅,是不是不舒服,怎麼心不在焉的?”蒙西斯特坐直身子,臉色微微不悅,目光掃過辛莫藍伽時,稍作停留,繼而又移到艾希雅面露侷促的臉上。
“十分抱歉,是我的錯。”頷首,低聲說,悄悄拉開與辛莫藍伽的距離,沒有看見那雙淺灰色的眸在自己細微的動作中,緩慢沉澱,漸漸深暗。
人們的視線朝這邊閃爍不定,大殿出奇的安靜,偶爾傳來一些細小的交頭接耳聲,竟然有些刺耳,侍女們快速收拾杯碟的清脆聲音,敲擊着人們微微緊繃的神經。
“大神官是不是太累了,是否要回去休息?”突兀的響起一個甜美的聲音,打破了沉默,卻比沉默更讓人不安。
擡起頭,嫣然一笑,微微窒息的空氣瞬間流動起來,如清涼的夜風灌進呼吸。“艾希雅失禮,讓公主見笑了。最近事情比較多,可能有些疲勞,您別見怪。娜婭公主不遠千里趕來,我當然要陪侍左右,怎麼能提前離開。”
“大神官不要太勉強了,您的心意我領了,如果太累,就回府休息吧。”
看看桌子重新佈置好,艾希雅走到桌邊拿起酒緩緩來到娜婭的桌前,“這杯算是艾希雅向公主賠禮,我先幹爲盡。”一仰頭一杯辛辣的**流進喉嚨裡,瞬間感覺嗓子有些火燒感,片刻後這種感覺蔓延到了胃裡。
娜婭見此情景,端起面前的杯子,淺嘗了一口,算是回禮。
揮揮手,看着停下的舞妓,蒙西斯特高聲說道:“怎麼停下了,繼續。”
音樂再次響起,大家收起視線繼續推杯換盞,剛纔的小意外片刻後就被熱烈的氣氛拋在了腦後,誰也沒有再去注意王座邊的幾個人,人們的視線很快就被舞妓妖嬈的動作和挑逗的眼神吸引過去了。
落坐,眉頭微蹙。竟然有些頭暈,看來自己最近真是太累了,原本就不大的酒量在疲勞的催逼下顯得更小,儘量掩飾還是覺得視線所及之處有些模糊,人們低低的談笑聲和舞妓不停旋轉的裙子,變得搖移不定。
“大神官大人,臣恭賀您將成爲埃及的皇后。”宰相阿普赫拉特上前行禮,微笑的臉將密佈的皺紋擠成一團。
“宰相年事已高,還如此勤懇國事,辛苦了。”持着慣有的淡然微笑,眼神卻飄忽,看着阿普赫拉特手中的酒杯,深吸氣。
“這是老臣的責任,不敢說辛苦,老臣替衆臣敬您。”
無奈的端起精美的高腳杯,看着裡面不斷晃動的**,蹙眉,還是仰頭喝了下去。
歌舞酒樂,越夜越興奮的人們,忘記了身在皇宮的種種禁忌,藉着酒精放縱着行爲,蒙西斯特也不去幹涉,舒服的斜臥在巨大的黃金王座中,享受着豔麗舞妓帶來的視覺享受,嚥下侍女喂到嘴邊的美食,時不時和娜婭調笑幾句,含笑的眼遊移在人們之間。
模糊的視線,昏沉的有些滯緩的大腦,耳邊嗡嗡的談話聲不真實的傳來。半晌,驀然意識到什麼,艾希雅猛的回眸,聲音有些急。“辛莫。”
“是,您有什麼吩咐?”上前一步,單膝跪下壓低身體,一股酒味從艾希雅的身上飄過來,皺眉。
Wωω¸ тт kΛn¸ C〇 “辛莫,別離開我身邊。”聽到她的聲音,艾希雅稍稍穩住了瞬間因爲擔心而混亂的呼吸。
“……”怔,側目而視,目光裡是籠罩了一層緋紅的精美側臉,不同以往的淡然靜謐,卻帶着一絲魅惑襲進辛莫藍伽的眼裡。
“辛莫?”轉頭,忽然發現她們離的如此近,近到她可以看見她顫動的睫毛,垂在額前微卷的棕色髮絲糾纏在長長的睫毛上,惹人想要撥開的衝動。
“是,我不離開您的身邊。”沉聲,有個聲音在心裡叫囂着,告訴她……她的使命不是守在這裡,而是應該找機會靠近離自己只有十步之遙的法老王。
但是,十步之遙的距離卻被眼前近在咫遲的微笑隔斷……艾希雅單純的好像孩子一般的笑容,讓辛莫藍伽心中生起了猶豫。
腰帶中冰冷的匕首穿透衣服傳來緊迫的顫動……然而,目光微亂的艾希雅卻用她淡淡的笑將這緊迫吹散。
辛莫藍伽眼底的閃爍燦如星輝,帶着不安,隱着無奈……
努力更啊!!!!
大家一起努力看,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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