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戩楞楞看着掌心,上面還殘有餘熱,這點餘熱令她很不舒服,她寧願全身被九幽深寒所罩也不想有這點溫度。
“楊戩閣下,你在發呆嗎?”
齊麟瞄了她一眼。
楊戩正色,握緊手掌,剛纔她跌入冰湖,千鈞一髮被齊麟給拉上來的,雖然很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但她不得不接受剛纔屈辱的回憶。
“難道君子坦蕩蕩是錯的嗎?”
楊戩望着霜氣冉冉的湖面,語氣也如這湖水一般溫度驟降。
齊麟聽出她的語氣是沮喪後的僞裝,並不點破她:“君子坦蕩蕩沒有錯,只是不適合這個考覈。”
“你難道領悟了?”楊戩眉頭一緊,她有點不信。
“差不多吧。”齊麟委婉的表示,只要想通了這個考覈的意義,以他佛家寂靜涅槃印和兩儀印的雙重造化,領悟不過是白駒過隙的時間罷了。
“履霜,堅冰至。”齊麟踏上湖水,並不如楊戩那樣坦然,反而左顧右盼,盯着湖面上流動的霜氣,寒霜之氣似乎是一個預兆指引着他前進的方向,齊麟在每一次霜氣變化的時候纔敢踏出第二步。就這樣舉步維艱,幾十步足足數個時辰纔到達湖心。
看着楊戩似乎還是不太明白,齊麟解釋說:“君子坦蕩蕩沒有錯,但是這一層考驗並不是考驗學子坦然的心境。”
“爲什麼?”
“看霜氣就知道了。”齊麟看着環境,“直而溫,寬而慄。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因爲權力大了,出不得一點錯,失之毫釐,差之千里,必須慎之又慎。”
“所以這考驗的是君子如履薄冰,這不是什麼貶義,反而是一種褒獎。”
楊戩似懂非懂,她大概明白了齊麟的意思,可是這讓她感到有點無法理解,在二郎神的印象中,何爲勢?無所畏懼爲勢!洪荒衆神,行事雷厲風行,如履薄冰那是懦夫的行爲,她想不到這點也不可能去想到,但是稷下學宮的考覈是針對學子,神名和凡名都不例外。
百家之道,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容不得披荊斬棘,這是道,不是戰鬥。
楊戩畢竟是當今天才,很快領悟了這點,只要調整好心境,對她來說君子如履薄冰也不是很難,女人踏上冰湖,每一步都慎之又慎,她觀察着霜氣變化,以她八九玄功的底子也很輕鬆達到了湖心。
楊戩比齊麟高了一個頭,可是她卻感覺不到自己在用俯視的眼光。“如履薄冰,想必閣下以前也曾有過這樣的經歷吧。”
“當然,修煉一途,步步爲營,不是所有人都像楊戩您這麼幸運能得聖人垂青平步青雲的。”齊麟坦然回答。
“你很像一個人。”楊戩若有所思。
齊麟面不改色:“在下這麼榮幸讓您想到了哪位友人了?”
“不,他是我的仇人。”楊戩斷然否定。
否定要不要這麼快啊,齊麟納悶。
稷下考覈,第五天。
齊麟已經順利得到了第八枚印,兩儀印也分別融入了新的玄奧‘沉浮’和‘清濁’
第九峰,願恭峰。
只要過了這最後一峰,齊麟就將得到最後一枚印記。
“你是第一個可以在本座之前得其九印的人,以你的成績足以可以進入內宮學習。”楊戩刮目相看。
原來稷下學宮分爲內宮和外宮兩部分,內宮的修煉資源是外宮遠遠比不上的,只有極有天賦,受到青睞的學子纔有資格晉升爲內宮中,內宮的學子不但能出入學宮幾個重要的修煉場所,甚至能得到聖賢親自指點,進入內宮非常困難,可是在第一次考覈時有一次機會只要取得頭籌就行。
“封神開啓時候,祭酒聖賢孔子曾周遊列國,如今十年已過,又有一次機會撰寫四書五經,對你來說是奇遇。”楊戩說,她對這個其實不太在意,以她的自資就算是百生榜中第二名,以她身份進入內宮也不過是時間問題,可是對齊麟來說截然不同。
修士要進入內宮是極其困難的,只有堪比洪荒四公子那般鳳毛麟角天才纔有一絲的機會。
而這個機會需要和諸多神名爭奪。
“那我就不客氣了。”齊麟走近第九峰。
忽然從第七峰傳來了一聲劇烈的震動,一聲猿吼震嘯蒼穹,幾座山峰搖搖欲墜。
“看來那些俗人對那個尾生下手了。”楊戩早就料到一聲冷笑。
擁有木甲術這樣高超的機關,別說修士,神名都會動心,幾個學子能忍到第七峰動手也是不錯了。“難道學宮就不管嗎?”齊麟皺眉。
“還未成爲真正的稷下學生,學宮豈會管,只要不破壞規矩,學宮只會睜一眼閉一隻眼。”
弱肉強食,亙古法則,稷下學宮,也不例外。
仁慈?
封神之道,從不會有這樣的一課,最多也就是憐憫罷。
“你覺得他會出事嗎?”齊麟問。
楊戩哪裡會關心這些凡夫俗子的你死我活,不過自古稷下學宮尾生只有兩個下場——一個是背景太過雄厚,強如十祖推薦,誰都不敢招惹,另一個在學子考覈裡受到排擠而淘汰掉。
齊麟比較幸運,他的兩儀印讓九峰考驗毫無難度,如魚得水一般,其他學子望塵莫及,追都不追上。但是隹羽墨就慘了,他的木甲術雖然很神奇,可是反而讓其他人覬覦,如果沒有自保手段,被其他學子淘汰是必然的下場。
“你想救他?”楊戩看出齊麟的想法。
齊麟最看不慣這些不公平了,那潘元幾個之前就已經和他結下樑子,自己不能讓他這麼囂張跋扈下去,“既然和我一樣是尾生,爲了進稷下學宮也一定是費盡心血,堂堂正正淘汰也就算了,可是我最看不慣用卑劣手段的人。”
“你想清楚了,你要回頭去救就失去了成爲第一的機會。”楊戩警告。
“無所謂,第一我總會奪回來的。”齊麟轉身,踏出逍遙步。
“這將你是仁慈的代價。”楊戩望着這毅然決然的背影,冷冷的一笑,女人的目光漸漸凝重,這個身影和那個人真是越來越像了。
第七峰,寬慄峰。
隹羽墨乘着飛鳶落入湖邊,再往前已經不能再走了,湖面的霜氣阻絕了任何法器的前行。面對茫茫冰湖,隹羽墨思考良久。
湖面結着一層浮冰,但隹羽墨知道這些浮冰可能是陷阱,他沒有行動,等待着機會。
可是有人卻不願意再等了。
“一個尾生能夠進入第七峰,我看這是你的極限了。”
隹羽墨面無表情,拂袖而立。
林子裡走出了四名男女,正是潘元,常笑等人。
潘元拉攏了常笑和另外兩名修士,一男一女,男的名叫李恩,師從東洲大派‘一劍宗’,是宗門中當今最優秀的天才弟子,五歲摸劍就人劍合一,達到了立宗以來從未有過的境界,當年洪荒四公子爭奪,他也算是很有人氣的。
另外一位女子也是古井無波,黛眉冷漠,一言不發。
這兩位過了第六峰,實力雄厚,是百生之中的佼佼者,潘元和他們說起了目的,兩人都沒有什麼異議。
隹羽墨沉默,他那冷淡的樣子讓潘元很不舒服,似乎這個少年比木偶還要木偶。
“傳聞木甲術技藝高超,非神所不能造,潘某十分好奇,想和道友討教討教。”潘元大步走到隹羽墨的面前。
“廢物。”隹羽墨吐出兩個字。
潘元大吃一驚,這少年居然罵他。
少年眼中掃視四人,赤果果寫着不屑一顧。
“放心,我們都是名門世家,豈能以多欺少呢。”常笑舉手投足仁慈之風,“就讓潘道友一個人請教好了。”
“當然。”
潘元腳下一動,驅使內力,使出大猿王。
仿有一頭巨大的上古暴猿從他身上顯露出來,恐怖的猿影朝着隹羽墨撲了過去。
隹羽墨伸手一點,一具人影憑空而現。
此人影長裙素裹,舞態生風,長眉連娟,微睇綿藐,乍一看是一名絕世美人。可是身體充滿了磁力,她長袖善舞,翩翩而動,潘元的‘大猿王’剛猛的一塌糊塗,別說人偶,就是百斤重鐵甲士兵都能一拳打死,在不能使用法力,潘元霸道的內力幾乎是沒有對手,無人可擋。
可是誰都沒有料到,那絕世美人雙腿一晃,好像憑空涌現出了無數的蓮花,以一種難以捉摸的速度畫出蓮花的弧度,一步一蓮,一蓮一界配合體態當真是曼妙生風,美不勝收。
就是這美輪美奐的身法不可思議的化解了潘元的內力,大猿王被迷的暈頭轉向,潘元的攻勢無疾而終,瞬間崩塌。
常笑,李恩等人露出驚訝之色,就是一直冷漠的女子都眼前一亮。
“不可能。”潘元不敢信自己的大猿王被一個侍女化解,他瞪着對手。
就見侍女起舞,姿態婀娜,如雲如霧。
雖然美若天仙,可是肢體關節明顯非常人。
“木甲藝伶!!”潘元張大着嘴。
“這就是傳說中一城換一伶的木甲藝伶。木甲術中最高超的傑作。”常笑不由讚道。“美,真是太美了。”若不仔細看,根本分不清這木甲藝伶是木甲術而造,只覺得是一名活脫脫美人。
“哼,不愧是走後門來的少爺,聲色犬馬倒很在行。”看着這侍女木甲,潘元眼中露出厲色,他更加想得到了。
隹羽墨平靜,他慢慢退到冰湖上。
走得掉?
潘元豈會放過,內力暴漲,從喉嚨吼出一聲猿吼,死寂的冰湖在他的吼聲中發出顫慄,浮冰搖搖欲墜,無窮內力覆蓋全身,讓潘元的氣勢直衝九天。
“這是大猿王——齊天大聖!”
常笑一驚。
“靠。”
遠處,某人暗罵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