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
白雲一片去悠悠,青楓浦上不勝愁。
“……”
春江花月夜一共有十八句,唸到一半不勝愁時,陳默就故意停頓下來。
衆人已經被他的吟的長詩所沉醉,一聽沒有唸完有些着急。魚幼薇目光期盼,隨着陳默的停頓而中斷。
陳默攤開雙手道:“不好意思,後面的一時想不起來了。”
在場無論男女發出一片惋惜之聲,總覺得意猶未盡。
“四弟,你這詩做得太好了。”陳麟帶頭喝彩。
太子那邊會造勢,長安府也會,於是,這邊的人紛紛喝彩,什麼恭維的詞都毫不吝嗇的送出。
“幼薇姑娘,你來評判一下到底誰的不錯。”陳麟嘿嘿一笑望去唐風。
唐風臉色鐵青的可怕,他聽了五年的曲,用了一年時間研究,可是陳默才第一句就能讓魚幼薇中斷琴絃,對他來說簡直被抽了一個耳光,要是輸了,從今往後他就是長安最大的笑話了。
“那就有請幼薇姑娘評判一下吧。”唐風故作淡定,但是神態儼然出賣了內心的憤怒。
衆人也不起鬨了,陳麟這邊盡是嘲弄之色,太子那邊卻是沉默一片,從陳默唸出第一句時魚幼薇更喜歡誰的已經很明顯了。但也有人不服氣,冷笑道:“陳默只做了一半,對幼薇姑娘的古箏曲太不尊重了。”
“就是,詩只做一半算什麼。”
魚幼薇對陳默露出了有生以來最溫柔的笑容:“陳默殿下真的不記得了嗎?沒能聽完的話是有些可惜了呢。”
“夢中所得記不清楚,以後想起來再補完吧。要是幼薇姑娘不喜歡的話,那也不用在想了。”陳默聳肩,不以爲意,一點都沒討好她的樣子。
魚幼薇臉色微微一變,很快恢復到優雅。
“幼薇姑娘,你就說吧,到底誰能進入玄機院。”陳麟喊道,他非常樂意看到太子憋屈到死。
“是啊,幼薇姑娘就選一個喜歡的吧。”
“到底是太子殿下五年聽曲寫的呢還是我四弟第一次所做更符合幼薇姑娘的心意呢。”
魚幼薇笑了下。
“太子殿下和陳默殿下的詩都是各具千秋,幼薇都很喜歡呢。要是陳默殿下能夠全部寫完,幼薇也纔好判斷。”
作爲知己樓花魁,能在長安顛倒衆生五年,自然是八面玲瓏。
衆人都聽出她的評判是什麼了,但也不好反對,畢竟魚幼薇說的也是的確有些道理,雖然意境,用字上,陳默所寫的詩明顯更勝一籌,可是並不完整是最大的硬傷。
這也給了魚幼薇周旋的餘地,女孩心中一嘆,表面誰也不得罪笑道:“陳默殿下第一次聽幼薇的古箏就能寫出如此美麗的詩句,幼薇也是非常驚豔,唐突了諸位。太子殿下爲幼薇的曲耗費心血,五年不曾間斷,也讓幼薇十分感動,這好壞真的很難評定呢。”
陳默看着魚幼薇,暗道這女人當真好心機。
用‘初次見面’就輕描淡寫解釋了之前的失態,而又肯定唐風五年的心血,可謂誰也不得罪。
但天下總沒稱心如意,兩頭佔好的事情。
“那不如就讓太子贏吧,畢竟他五年嘔心瀝血,衆人都看在眼裡,我這夢中所得也是隨意試試。”陳默很大方。
魚幼薇輕咬嘴脣,暗惱這男人可惡,不懂憐香惜玉。
“什麼叫本殿贏,是好是壞,幼薇姑娘心中自然有數,陳默殿下用半截詩就能這麼自信嗎?”唐風沉聲。
魚幼薇無奈。
“兩位殿下所做,幼薇都非常喜歡,不過最後評價還是等陳默殿下想好後面的詩才說如何?幼薇的玄機院其實也沒那麼玄妙,幾位殿下要是不覺得寒酸,幼薇是很歡迎的呢。”
魚幼薇非常聰明將‘兩位殿下都有資格進入玄機院’改成幾位殿下都可以,不再將玄機院當做高不可攀的聖地,而是一種朋友般的邀請,無疑也是給唐風極大的面子。
陳默自認爲以春江花月夜秒殺大重王朝不再話下。
她都說的如此委曲求全,陳默也不說什麼了。
唐風強笑着,表面來看似乎和陳默沒分出高低,但有心人都知道這一次太子輸的徹底。
“也好,改日本殿會和幼薇姑娘進玄機院探討。今日本殿還有事就先回了。”
知己樓唐風已經待不下去,找了一個藉口起身,冷冷看着陳默:“好,陳默你真是長安府最大的驚喜啊,改日在來請教了。”
“那就不送了。”陳默道。
唐風拂袖而去,他的人識趣的也相繼告退。
等他一走。
大堂就鬨堂大笑。
“陳默殿下真是太牛了,第一次聽幼薇的古箏就能做出如此驚豔的詩句。”
“幼薇姑娘的古箏簡直是給太子對牛彈琴嘛。”
魚幼薇走到陳默身旁,敬酒:“那麼陳默殿下現在願意去幼薇的玄機院嗎?”
“麟殿下當然也可以來呢。”魚幼薇道。
陳麟大喜,拉住陳默:“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二哥。”陳默無語。
陳麟拉着陳默就想進入朝思暮想的玄機院,就在這時,一道虹光凜凜射來,如若玄鳥嘶鳴。
陳麟真氣一提,手虛空一拍,一頭麒麟異象頓時躍出和玄鳥纏鬥。
陳麟神念一動,一道強大的劍意橫空出世,正是他的本命劍訣。
“好大膽,敢偷襲我。”陳麟大怒。
陳默捅了捅自己二哥。
“四弟,不要攔我。”眼看能進入玄機院了,竟有人敢出手,陳麟可是氣急。
“我不攔你你下場就難看了。”陳默無奈示意。
門口,一名正氣凜然的女子出現。
只見她一襲緊身暗紅色皮革馬甲勾勒了嬌軀緊繃優美的線條,女子眼如星,黛眉如月,紅脣如火,端的是豔光四射。
下身一雙修長玉腿帶着鸞鳥裝飾,霎是好看。
論美豔竟和魚幼薇不遑多讓。
若是魚幼薇如水淡雅,那這女子就似火凌厲。
看到她,大堂的公子們咋舌。
陳麟也愣住了,變得很尷尬。
“妹妹,你怎麼來了。”
來人正是飛鸞郡主陳鸞,陳麟的妹妹,陳默的三姐,論實力,陳麟都不是她的對手。
“陳麟,你要不要臉,居然敢帶陳默來這種地方。”
陳鸞身影一動,就到了跟前。
在記憶中,或許都是因爲側室子嗣關係,三姐陳鸞一直很關心他,將陳默當做親弟,小時候那個正氣凜然的姐姐如今更是如寶劍般犀利。
陳默還沒來得及感動,陳鸞一把揪住陳默的耳朵。
“啊,姐姐給點面子。”陳默那個窘啊。
“你也是,都快殿試了,竟來這種煙花之地,該打,哼,幸好姐姐來得及時。”陳鸞看了一眼魚幼薇,哼了一聲。
“飛鸞郡主,你誤會了,幼薇只是想和陳默殿下探討詩詞。”魚幼薇解釋。
“我們走。”
陳鸞不喜歡魚幼薇,抓住陳默的手,不由分說離開知己樓。
陳麟訕訕然,很是歉意——自己這個妹妹實在是無法無天,桀驁不馴,他這個做哥哥的也沒辦法。
“飛鸞郡主對陳默殿下真是很疼愛呢。”
“哎。是啊。”說到這個,陳麟也是一臉感慨:“以前我四弟不能練武時被人受到嘲笑,她暗地裡將那些人全部教訓了一番,皇室有一名皇子被她打斷了一條腿差點死了,爲此得罪了很多人。”
“陳默殿下以前真的不能習武嗎?”魚幼薇好奇的問。
陳默這個名字也就是隨着寒山拾得問那次在長安裡流傳開來,之前她也不太瞭解。
“不能氣血週轉。我三妹那年也從長安離開,還想抓個星將給我四弟簽下侍星契約呢。”
“這件事是真的啊。”魚幼薇也聽說過,她若有所思“完全看不出來呢,聽說陳默殿下來長安那天將雷劫修士都擊敗了……”
“是啊,我弟對付雷劫修士簡直易如反掌。”想起這件事,陳麟就非常自豪。
“陳麟殿下不覺得奇怪嗎?”魚幼薇很好奇,陳默沉寂如此長的時間卻能異軍突起成爲大重王朝裡不遜色煙雨郡主的練武天才,要說裡面沒有隱情沒有人會相信。
“不重要。”陳麟平靜的回答,“重要的是以前我弟吃了很多苦頭,現在這一切是他應得的。”
魚幼薇又想起那句經典的寒山拾得問,突然之間感觸頗多。
“對了,幼薇姑娘說我能去玄機院這是真的?”陳麟有些激動。
“當然,諸位殿下常年爲幼薇捧場,幼薇理應寬帶諸位。”魚幼薇溫柔的回答。
“幼薇姑娘說這話是爲了太子的面子吧,哈哈,我看不用。”陳麟哈哈笑道。
他的話說對了一半,魚幼薇也不否定。“幼薇對陳默殿下的事情很好奇呢,不知道能請陳麟殿下去玄機院聊聊呢。”
“沒問題,你想知道他幾歲尿牀都行。”
出了知己樓,風馳電掣,陳默被姐姐拉着直到了一個山上才落下。
一落地,陳鸞就劈頭蓋地的數落起來。“弟弟,你怎麼能和陳麟學壞呢。那種風塵之地以後不要去,還有哪個叫魚幼薇的女人,你堤防點,哼,不要被她迷惑,不然姐姐不饒你,陳麟也是,你都要參加殿試了,還去那種地方,真是胡鬧,我回去一定要告訴母親……”
話語連珠,未等她說完,陳默心中暖意融融將她抱住。“姐,我回來了。”
於是。
所有的抱怨都煙消雲散,只剩下無盡溫柔的一句話。
“我一直在等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