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撲來一股尖酸刻薄的味道讓陳默楞了一愣。
我這特地拜訪怎麼就被懷恨上了?
“明管事,你對待我們的客人太無禮了。”金無量臉色沉了下來。
“無量叔,發生事了?”陳默心態極好,自然不會在意幾句刻薄之言。
“齊老,上最好的茶,我要和石金兄弟慢慢聊。”
“好的。”齊老微微一笑,恭敬的退出會客廳。
衆人齊坐一堂,齊老很快派人上好了西域最好的沙尖茶,金無量將陳默請上了上座,慢慢聊起來。
閒談中,陳默也算是大致明白了事情始末。
原來鑄劍山莊隨神武舉一樣每四年有一次重大的‘四宗拭劍’的比試,到時鑄劍山莊四大分舵都會派出一名弟子參加,勝出的分舵會得到山莊全力資源支持,而最後一名會以經營不善的原因遭到山莊長老會議,該舵舵主可能被取消身份。
四宗拭劍前三年都有一次小試牛刀的比試,金無量所在的西分舵因爲地處環境惡劣,年輕一代鑄造師極少,前三年小試中都是墊底,按照規則,如果在四宗拭劍大比中仍然是最後一名,那麼金無量就可能被取消舵主身份,西分舵大器宛的舵主會被鑄劍山莊指定派人接任。
鑄劍山莊一直想要派自己取代金無量的大器宛,是以這一次大試中,西分舵命運岌岌可危。
“四宗拭劍不但是山莊內部權力的一次分割交替,也是對外揚名山莊威名的機會,四大劍宗,幾十個江湖門派都會參加,西分舵絕對不能失敗。”金無量搖頭嘆息。
陳默點頭。
如果說神武舉是廟堂一次權力交接的重大活動,那四宗拭劍就是江湖上一次盛世。
江湖上的門派一直爲朝廷所忌憚,尤其鑄劍山莊一鑄造,升級星武爲名,可謂宗門之首。如果廟堂和江湖聯手的話,那長安府還真是四面楚歌啊。
陳默心思電轉,金無量那邊搓了搓手道:“不瞞兄弟,這一次老哥是想特地請兄弟你代表我們西分舵參加這次比試。”
“我可以?”
“可以,只要你是年不過不惑的鑄造師,又沒有加入其他宗門,就可以了。”金無量道。
陳默想了想。
金無量怕他拒絕,使了個眼色讓齊老補充了一句:“此次四宗拭劍比試獎勵豐厚,只要道友出手相助,大器宛一定鼎力支持。”
陳默也正要打聽鑄劍山莊的事,如果能進入比試裡也不錯。
兩人一拍即合。
“舵主?你難道真的要讓這小子代表西分舵去參加四宗拭劍?”雲管事大吃一驚,他朝其他幾個管事痛心疾首的道:“諸位就不阻止嗎?”。
其他四人面面相覷,也露出了懷疑的表情。
自然,要去參加鑄劍山莊最重大的比試,起碼得拿出一點服衆的本事。
“諸位管事看來是想考考道友呢,石金道友不如讓他們吃個定心丸也好。”齊老呵呵一笑。
金無量見過陳默鑄造才華,能鑄造出星器自然不是其他鑄造師能媲美的,但心中也很好奇,這半年來,陳默閉關鑄造實力究竟到了地步。
“要怎麼做才能服衆?”陳默笑着問。
幾個管事彼此看了一眼,雲老看着會客廳掛在牆壁上那幾十把精緻的兵器,袖子一甩:“身爲鑄造師,要有對兵器高超的理解,能輕鬆分辨出一把兵器鑄造的材料,牆上這些兵器你能分辨出來嗎?”。
“管老,你這是不是太勉強他了。”
“分辨兵器原料可是需要幾十年經驗。”
“你的那個孫兒也辦不到吧。”
幾個人覺得雲老的要求有些過分。
老者很固執,不肯退讓。
“那我試試。”陳默笑了笑。
齊老從牆上取下了一把佩劍,劍鋒雪亮,有菊紋紋路,層層疊疊,十分好看,劍鋒非常鋒利,吹毛斷髮。這把名‘採菊’的長劍是金無量自己鑄造的,是他得意之作。
陳默掂量了下采菊劍,用手指輕輕觸摸劍身來辨別材料本身,任何原石經過千錘百煉都會留下特定的特性,在鑄經上有着相當多的介紹。
陳默神念一入輕易穿透了採菊劍身,劍身內部就像是一個巨大的空間在他識海里展開,所有構造一覽無遺。
“白菊雲石,加了二十兩浣洗砂,經過十五道工序……刻有一個‘雲光陣法’”陳默慢慢說道。
金無量睜大眼睛,驚訝的說道:“你居然連浣洗砂多少兩都能知道?”
任何一把星武兵器的鑄造都需要加入靈砂輔助,但星界靈砂有幾千萬種,和任何原料搭配起來都能產生千種變化融合於原料,中級鑄造師都很難從一把兵器裡辨別出靈砂數量。
“我說對了?”陳默道。
“完全正確,這把採菊劍主要材料正是用了白菊雲石和二十兩浣洗砂。”金無量道。
“浣洗砂和白菊雲石雖然屬性相融,但並不是最好的鑄造材料,我看這把採菊劍所經歷的十五道工序,反而用相生的靈砂最好。”陳默慢慢說道。
金無量哈哈大笑:“說的沒錯,當年我也不懂,後來我也覺得如果用了相生的靈砂,這把劍的菊紋就會更加深刻,陣法也能更強,算是瑕疵之作。”
“所以舵主這麼多年纔將採菊放置會客廳?”齊老驚訝的說。
金無量點點頭,佩服的看着陳默,沒有想到一名少年一眼就能看穿。
衆人微微一驚。
雲老不服氣,隨手甩出一把柺杖,此柺杖外表平淡無奇,像棵枯藤,纏着幾條藤蔓,“這把柺杖你能分辨出來是嗎?”。
這根‘駐藤’柺杖是雲老得意之作,曾經讓金無量來辨別都幾乎被誤導過去了,他不相信一個少年能看出。
陳默打量了柺杖一眼。“這根柺杖看似是一根材料打造,但事實上應該用了‘柳木’和‘梨花木’兩種,鑄造師手藝非常爐火純青,又用了木屬的靈砂‘曲輪砂’經過三十道工序的磨練將兩根木頭打造成了渾然一體,在下真是佩服,想必是雲前輩的傑作吧。”
雲老驚訝的張着嘴,這小子居然全說對了。
“雲管事,這次你該心服口服了吧,哈哈。”金無量大笑道。
老者木然。“你,是怎麼知道的……”
“嗯,在下眼力較好,所以細微差別還是看出了一些。”陳默道。
“不可能,即使‘神念入微’都不可能看出差別,你一定是瞎蒙的。”雲管事不服氣。
陳默無所謂。
“雲管事,你這樣就太狹隘了。”
“看來這位道友是真有本事的。”
其他幾個管事也拿出了自己鑄造的兵器讓陳默辨別,很輕易就被說得頭頭是道,在西分舵裡,即使是一些入行十年的鑄造弟子都不可能像陳默這樣信手拈來,衆人也不得不服氣。
“距離四宗拭劍有半個月時間,這半個月,石金兄弟不如就在大器宛住下,我好和石金老弟你說說拭劍的事。”
“好。”
陳默也是有些時間沒有練級鑄造了,既然有大器宛鼎力支持,不用白不用。
……
舞陽郡境內有一座巨大的火山,方圓幾十裡寸草不生,熱氣滾滾,高溫炙熱,尋常修士都不願輕易涉足,可就是這麼一個地方,依然重兵把守。
這一日,一名黑袍銀甲,面如冷霜的少女朝火山走去,在她身後,一個男子正小心翼翼跟隨,那男人不是別人,正是舞陽郡主的父親陽王廷風涼,也是大重王朝幾個異姓親王之一。
兩人走到火山口前,洶涌的火浪迎面撲來,衝入雲霄,叫人汗流浹背,冷霜少女卻是不聞不問,無動於衷。
“這幾日有情況。”
“啓稟桓溫殿下,長公主殿下一切都好。”廷風涼恭敬的回答。
“長公主……”少女正是桓溫,她冷笑一聲:“你們廷家真是忠心耿耿,竟還將她稱爲長公主。”
“屬下該死。”廷風涼誠惶誠恐。
“哼,孤要你死,你早就死了。不過算了,她畢竟是孤的姐姐,理應這麼稱她。”桓溫道:“將陣法打開。”
“遵命。”
廷風涼十指揮動,使出了廷家絕技‘玄陽指’一共點出九九八十一指,在火山口前一個結界頓時無聲的消失。
桓溫一言不發,縱身就從火山口跳了下來。
少女身姿冷冽,雙手環胸,姿態高傲,火浪熱氣呼呼吹過兩旁,溫度越來越高,直落了幾千米,溫度儼然達到了駭人的高溫,足以融化鋼鐵。
嘭。
桓溫踩在了岩石上,周圍的滾滾岩漿,有幾十萬上百萬度高溫,就算是她都要用星力護體。火山底部熱氣滾滾,灼燒着一切。
桓溫幾步,沿着岩漿上的石塊到了岩漿湖中一個平臺。
那平臺有一些石頭鑿刻出來的桌椅傢俱,雖然簡陋,但也顯得異常溫馨。桓溫看了看,冷笑更甚。
前方傳來咚咚的雕刻的聲音。
在她面前,十多米開外有一女子坐在一個雙輪椅上,正鑿刻一塊石頭,那女子滿頭灰髮,但皮膚卻透明一般,隱約露出了血管藍色的血液,在這個高溫的火山底部,那女子周身數米外竟然傳來了刺骨的寒意。
“刻炎,你來了呢。”
女子聞聲輕輕開口。
“刻炎……世上也唯有你一人知道孤的真名……姐姐。”
桓溫冷笑,手中虛空一握,拿出了寒夜鎖月,大步朝女子走去。
殺氣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