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寒筱聽在心裡,又越發難過,吳嬸雖然沒有說三哥交待的是什麼,但想也想得到,必定是交待吳嬸怎麼照顧她。他走兩個月,交待的人卻不少,他去過學校找校長,又把自己託付給林師兄,家裡安排吳嬸照顧自己。
之前,他還說讓自己跟着她去英國,他是恨不得把自己帶在身邊的。
明明他自己只有十六歲,在多少家庭裡,十六歲還是父母眼中的孩子。而明明,自己其實前世活到了十九歲,在冰璧中十三年看世間人情,重活一世,卻還讓他如此牽掛。
陸寒筱哭了一場,就有些氣弱,她抹了一把眼淚,轉過身去,看蕭司越正用奇怪的眼神看她,就有些不快,沒好氣地道:“你怎麼還沒走?”留在這裡過年嗎?
蕭司越心底裡是有些心疼她的,他明明只是第二次見她的面,卻在第一次認識她時,就對她上了心。不管她對自己有多冷淡,疏離,她的身上總有一種他熟悉的感覺。這種感覺帶領着他越發想靠近她,看清楚她,也想……護着她。
他想起了曾經,那個只比他大三歲的女孩子,常常地把他當弟弟般寵着,包容,也不管他想不想要。
如今,他看到與她相似的女孩子,他想學她的模樣那麼做。
她已經死了,死了這麼久,可他從來不信,他就真的再也見不到她了,他總盼着哪天,她突然蹦了出來,皺着眉頭訓他,“別以爲你有多了不起,一無是處的公子哥!”
他也從來沒想到,這麼傷人自尊心的話,他竟然還很喜歡聽。
這一刻,看到這個同樣叫做寒筱的女孩子,這麼小一點,哭得這麼傷心,他上前來,是很剋制不住心頭的衝動,想擡手去撫她的頭,想皺着眉頭說,“三歲的小奶娃嗎?沒有哥哥,你就活不下去?”
哪知道,他還沒開口,還沒有把這安慰的話說出來,陸寒筱反而嫌棄起他來了。蕭司越一張臉黑得,如同不小心打翻了一池墨,他擡起的手恨不得狠狠地拍到陸寒筱的頭上去,但他看到陸寒筱哭得紅紅的眼,嬌嫩的臉上也被揉搓得泛了紅,心裡雖然難免心疼,眼神卻是厭惡,嘴裡也不饒人,冷哼,“陸遙風也不過如此,把自己妹妹教得真是……殘了。”
陸寒筱握緊了拳頭,他竟然敢這樣說她?說她殘了?當然不是指身體軀幹四肢了,而是說她的性格。陸寒筱看着這張前世就令她討厭的痞子似的臉,就算長得俊俏,也不過一張花花公子的臉,“你敢這樣說我?”
“這是怎麼了?寒筱,客人來了,怎麼不請他們屋裡坐?”高玉鳳的聲音適時地插了進來,她牽着陸雨辰的手從樓上下來,陸雨辰看到陸寒筱時,頭一仰,挑釁地看了陸寒筱一眼,便別過了頭。
蕭司越並沒把高玉鳳放在眼裡,也很有些瞧不起高玉鳳巴結的神態,只是,他暫時不想走,他狠狠地瞪了陸寒筱一眼,走過去,一屁股落在了沙發上,他坐在末梢的位置上,高玉鳳自然不肯令他這麼委屈,只是,她不管怎麼請蕭司越上坐,蕭司越都懶得挪屁股。
“您還說的真對,我們這個家啊,還的確沒什麼規矩。”高玉鳳和蕭司越套近乎,她摟了陸雨辰在懷裡,別有深意地看了陸寒筱一眼,“就說昨日,我不在,寒筱就欺負弟弟,在弟弟的身上踢了兩腳,孩子一晚上喊疼,我不放心,今天他學都沒上,帶他去做檢查纔回來。”
何謂欲加之罪?
陸寒筱聽了這話,眼皮子都沒擡一下。昨天,陸雨辰在地上打滾,陸寒婷嫌他煩,跑上去把他踢了兩腳,也不知道姐弟之間是怎麼協商的,今天這兩腳就算在了陸寒筱身上。
這種事,不足爲奇。
“哦?還有這事?”明明知道其中必有蹊蹺,此時,蕭司越爲了讓陸寒筱難過,還是願意陪着高玉鳳演這場戲的。“寒筱,你怎麼能做這種事?”
“這怎麼可能?”陪着陸寒筱坐在一邊的周瑾瑜握緊了陸寒筱的手,她其實並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陸寒筱踢的,但她就是本能地不願意讓人把這賬算在陸寒筱頭上。“寒筱纔不會做這種事呢。”
這一刻,陸寒筱是真正體會到了周瑾瑜對她的好,她捏了捏周瑾瑜的掌心,她感覺到周瑾瑜的手並不是很暖,大熱的天,有些冰涼的感覺,她讓她放寬了心,擡起頭來,看陸雨辰,小小的孩子,才六歲,正是開始明事理的時候,此時爲了陷害她,胡說八道之後,竟還得意洋洋。
“陸夫人,聽說過一個故事沒有?”陸寒筱坐得端直,她腰腹直直地挺着,現在的人,爲了舒適,爲了躲懶,坐沒個坐相,陸寒筱這一坐,卻是顯出了一番氣度。
蕭司越看在眼裡,眸光閃了閃,略有所思,別過了頭。
她竟然連一聲“阿姨”都不肯喊了?陸遙風都走了,是誰給了她底氣?高玉芬卻不知道,有些人,從來就不缺底氣,她之所以願意依賴於人,是因爲那人喜歡她的依賴,她也喜歡那人,時時願成全了那人的心。
“什麼故事?”高玉鳳以爲陸寒筱說的那故事是關於昨晚的那場爭執,她不管陸寒筱是如何的巧言善變,她都打定了主意,今天要當着外人的面,讓陸寒筱沒臉,壞了她的名聲。這小蹄子不過仗着老太太對她的好,連蕭司越這樣身份的人都能夠籠絡。
她前天從陸家長房那裡回來之後,就專程問過陸一鳴,得知蕭司越的身份後,簡直是大吃了一驚。蕭家真正是高不可攀,立在九天的權貴啊!
“不管你有什麼理由,你欺負弟弟總是不對的。你媽媽早逝,你是我帶大的,我也從來沒有虧待過你,把你看得比我親生都重。你平時不肯和我親近也就算了,我也不怪你,但你弟弟和妹妹與你總是同血緣的,都是一個父親出的,沒有半點假。你趁着我不在,欺負弟弟,不說我平時教你的,這麼多年的書,你都白唸了?”高玉鳳越說越激動,情緒就激昂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