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嬸自顧自地走了,陸寒婷喊她都留不住她。照理說,她只是陸家服侍陸遙風兄妹的人,她所有的工作,都只圍繞這這兩人,便是高玉鳳平常讓她做個小事,她都不會遵從,她就是這麼奇怪的人。
蕭司越也是覺得奇怪,這明明是陸家的下人,看上去也不失尊敬,怎麼行事就這麼大膽?“這人是誰?”
“吳嬸!”陸寒婷說完,就反應過來蕭司越問的不僅僅是這人的身份,她補充道:“她是陸寒筱的媽媽留下來的,平常在陸家也是照顧我三哥和陸寒筱。”
蕭司越聽了,看着吳嬸的背影微微眯眼,這人的身份,很奇怪。難得的是,她對陸遙風兄妹如此忠誠。
蕭司越沒有答話,陸寒婷以爲她對一個下人也不是很在意,就不再多說,吳嬸是個奇葩,在她媽媽心裡也是一根刺,她舉起手,要敲在門上的樣子,問蕭司越,“我三哥的房間,要不要進去看看?”
蕭司越看着從窗隙間透出來的迷離的燈火,他好似看到背後有個瘦小的身影正坐在桌前用功。看過陸寒筱的房間方位,蕭司越也有些明白,爲何陸遙風要把自己的房間讓給陸寒筱住。他搖了搖頭,“往前看看,我也有些困了。”
後面,就粗略地逛了逛,正好到了最東頭的客房時,高玉鳳親自帶了人在裡頭鋪牀,她迎了出來,站在門口,指着裡面對蕭司越道:“已經鋪好了,天也不早了,要不進去休息?”
陸家請的阿姨抱了裡面換下的東西出來,站在門口,蕭司越便越過這人,進了房間。
正如陸寒筱所說,陸家的客房佈置得典雅大氣,古樸生輝。這房間一派中式的風格,向陽的書桌上擺着筆墨紙硯,旁邊一個高腳架子,上面種着一盆綠蘿,綠意盎然。紅木的雕花沙發上,鋪着繡富貴花的錦墊,兩旁的矮木桌上擺着一對汝窯細頸美人瓶,高玉鳳附庸風雅地讓人送了花過來插上,只不過東施效顰,這花插得,令人慘不忍睹。
蕭司越皺了皺眉,能夠把這房間佈置得如此格調風雅,蕭司越不由得對沈竹清這個女人多了分好奇,也多了分同情。吳興沈氏出來的女孩子,哪怕是分支,在歐美那裡如今也是人上人,而沈竹清卻低嫁給陸一鳴,偏偏這人還不珍惜,如此才情,最後芳魂早逝,也不能說不可惜。
而高玉鳳,活生生一隻雉雞,元配和繼室如此大的落差,也不知道陸一鳴有沒有體會,怕是他,興許也體會不出來吧?
他若是能看到沈竹清的好,又怎麼能忍受得了高玉鳳的俗?吳興沈氏的女子,想要籠絡一個男人的心,根本就不需要動心思,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可想要一個男人,看到她的好,卻難。
吳興沈氏的女子太過優秀,優秀的讓尋常的男人,低到了塵埃裡。
蕭司越這樣出身背景的人不像陸一鳴之流,對世家大族不看在眼裡,也不瞭解世家大族。身在蕭家,耳濡目染,他是知道的。世家大族能夠傳承數百上千年,傳承的不只是那些身外之物,而是骨子裡的那些東西。
雖然沒有看到過沈竹清,蕭司越卻想起京城裡的鈴蘭會所背後的那個女人佟珂,年過三十多歲的女人,哪一次出來,不是驚動整個京城的人,她那一身晶瑩賽雪的肌膚,雍容華貴的氣派,舉手投足之間的優雅風情,哪一次不是迷得京城的男女老少們爲之瘋狂?
佟家曾經就是和沈家有着通家之好的世族,佟家和沈家世代聯姻,關係盤根錯節,已是數不勝數。兩家血脈相連,那一場浩劫之後,據說去了海外,也還是聯繫頗多。都說,沈家的女子和佟家的女子容貌氣派有幾分相同。蕭司越是看到過佟珂那個女人的,從沈竹清留下來的這些痕跡,蕭司越不難想象,那是一個多麼精緻聰慧的女人。
端看陸寒筱,就可見一斑。
蕭司越在房間裡轉了一圈,說不滿意,是騙人的,他轉過身,高玉鳳一干人還站在門口等他的意見,他笑了笑,笑意也不達眼底,說出來的話卻毫不客氣,“高夫人,這幾天就叨擾了!”
這是不止要住這麼一晚的意思了。
高玉鳳喜不自禁,她覺得,應該是自己的安排,讓蕭司越動了要留下來長住的心思。蕭司越留在這裡,陸一鳴也會留下來作陪。這幾日,她是要好好表現一番的,“說什麼叨擾,這就客氣了!”
她說完,也走進來,指着多寶閣下面的櫃子,“茶水都在裡面收着,司越若是要些什麼,這裡沒有,就直接撥樓下的電話,有人守着。”
靠近南面,有個封閉陽臺,面積不大,約莫三四個平方,擺了一張小的桌子,上面擺放了茶壺茶杯和茶葉六君子,只是,高玉鳳不太會打理這些東西,好好的紫砂壺,因爲長時間沒有蘊養,失了顏色。
蕭司越收回有些遺憾的目光,他朝高玉鳳看了一眼,就扶手在門上,只等着這些人一走,他就關門休息了。
“司越哥哥……”陸寒婷很是委屈,說好了要陪她寫作業,幫她補習的,司越哥哥卻像是忘了一眼,“我作業還沒做呢!”
蕭司越卻是微微一笑,很是和藹,鄰家大哥哥一般的笑,卻怎麼看怎麼覺得有些假,“是啊,這麼晚了,快回去寫吧!”
“可是,可是……”陸寒婷扶着門框,她在外,蕭司越在裡,兩人只隔了一道門檻,卻是如隔了千山萬水,她就覺得,她跟司越哥哥離得再近,也遙不可及,“司越哥哥,還要報聽寫呢,都沒人給我報聽寫。”
陸寒婷只差沒說,你答應了幫我補習功課的,你怎麼這麼快就忘了,說話不算數!
陸寒婷提示這麼多,蕭司越卻完全沒有自省的覺悟,他拇指和食指,揉了揉太陽穴,做出一副疲憊的樣子,他像是想起了什麼,“哦,對了,我告訴你一個法子,你呢,把要報聽寫的內容,照着書念一遍,用手機錄音錄下來,然後就放錄音,邊聽錄音邊寫字。”
他說完,咧嘴一笑,露出八顆白森森的牙齒,還調皮地眨了眨眼,“你看,這個法子是不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