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洗完澡,時間比陸寒筱預計的還要早。陸寒筱知道陸遙風每晚睡得有些晚,她便拿了陸遙風幫她註解的《黃帝內經》到陸遙風的房間。陸遙風看自己手中的書,她便也窩在沙發上看,她看不懂時,就近問陸遙風。
陸遙風一直不解陸寒筱爲何會突然對《黃帝內經》感興趣,陸寒筱不說,他便也不問。
他到底怕陸寒筱看不懂,便拿了紙和筆,爲陸寒筱講解天干地支,五行八卦,這些基礎知識,助她理解《黃帝內經》的意思。
陸寒筱前世小的時候,也跟着父母學過這些黃老學說的基本理念。她斷了這些學習是在父母雙雙去世後。陸寒筱現在聽陸遙風講這些,比起前世小時候媽媽講的,又覺得要淺顯易懂得多。
陸遙風的聲音很好聽,低沉喑魅,一聲聲如劃過心田的羽毛,勾得人所有的神經觸覺都懸浮在空中,想要緊緊追隨漂浮在空中的這些聲音。陸寒筱便處於這種受蠱惑的狀態之中,燈光下,看着他的脣輕輕翕動,似乎能夠看到紅色的彼岸花,在一朵一朵地綻放,就綻放在他的脣邊,紅色的妖豔的脣。
明明神識都不是自己的了,陸寒筱卻偏偏能夠聽得懂他說的每一個字,講的每一句話。她越聽越精神,就如同吃了十全大補藥一般。
講到最後,陸遙風嗓子都有些啞了,他捏了捏陸寒筱的臉,把她從沉迷的狀態中喚醒,“去給三哥倒杯水。”他指了指自己的喉嚨,委屈道,“都冒煙了。”
陸寒筱笑了,她的三哥,原來也沒有完全長大呢,還會在她面前博取同情。她站起身,忙到博古架邊,開了冰箱拿出半瓶礦泉水來,倒進杯子裡,又倒了半杯熱水混成溫熱,端了過來。
陸寒筱挨着陸遙風坐下,陸遙風接過她手中的水杯,喝了兩口,遞到陸寒筱的嘴邊,陸寒筱愣了一下,就着他的手喝了兩口。晚上吃的是火鍋,嗓子一直有些幹,一喝水,反而勾得越發想喝,兩人你一口,我一口,大半杯水喝光了。
“我講的,你都聽不聽得懂?”陸遙風問。
陸寒筱點頭,“我要聽不懂,就會問了,基本上都能聽得懂啊!”陸寒筱想了想,問,“三哥,你師父是個什麼樣的人?”
什麼樣的人,能夠教出陸遙風這樣驚才絕豔的人?他只有十六歲,竟然能夠懂得這麼多。
黃老之說中,“黃”指的是黃帝軒轅,流傳於世的是包含靈樞和素問的《黃帝內經》;而“老”指的是老子,道家學派的始祖人物。從陸遙風如此深入淺出的講解中,陸寒筱能夠看出,陸遙風領悟甚深。
陸遙風不明白她這麼問的目的,她以前爲他有師父教,很是生他的氣,也怨恨沈竹清,說沈竹清沒有把她當女兒,反而對陸遙風好。即便如此,陸遙風還是說了他師父的來歷,“崑山老人,沈氏族人救過他一命,爲了報恩,才收了我當徒弟。小小想學什麼,三哥都會教。”
陸寒筱搖了搖頭,“三哥好好學,每個人的際遇不一樣,三哥能夠有崑山老人當師傅是三哥的際遇,而我,能夠有三哥,也是我的際遇。”
陸寒筱自然是知道小寒筱從前對陸遙風有師父這件事多麼憤恨,小寒筱是個孩子,因爲年幼無父母撫養,又有人在旁邊教歪,心裡都是一些負面思想。她可不一樣,前世今生,她已經很是通透了。再說了,陸遙風對寒筱是真的疼到了骨子裡,她沒有什麼想不開的。
陸遙風聽了這話,很是高興。他這些年跟着崑山,不管再苦再累,也不管崑山再刁難嚴厲,他都熬了過來。
崑山一開始是不願收他的,就算礙於沈氏的關係,他收了自己,教起來也並不那麼甘願。美其名曰是打好基礎,陸遙風看得出來,他其實是在觀察。不論哪門哪派收徒,最講究的是心性。畢竟,若是心性不好,學的本事越大,最後對社會對人類的危害也越大。
陸遙風深知,崑山一直對他不放心。他一面稀罕陸遙風的資質,一面又似乎對路遙風的品性不放心。也不知他到底出於什麼考慮,一直到前幾天,就在他準備動身前往英國前,纔將他收爲關門弟子,將道派的傳承一股腦兒傳了給他。
遇到崑山,是不是他的際遇,陸遙風並不在意。可成爲陸寒筱的際遇,卻是陸遙風想要去做的。
他輕聲應了一聲,看看時間,已經不早了,便牽着陸寒筱起身,“早點回去睡,我送你過去。”
陸寒筱想要和陸遙風在一起,且陸遙風送她過去也多走不了幾步路,便答應下來,跟着陸遙風回房。
陸寒筱的房間裡,已經收拾妥當了,陸寒筱回來洗完澡,本就是穿着睡衣,她直接爬上了牀,從牀頭櫃上摸出一根鑰匙,遞給陸遙風,“三哥,麻煩你出門的時候,幫我把門鎖一下。”
以往,小寒筱睡覺,都不會把門鎖死,人若是從外面擰把手,是能夠進來的。可陸寒筱對這個家沒有太多的安全感,再加上,陸寒婷跑進來調整了她的鬧鐘,害的她差點遲到之後,陸寒筱就不願意再虛鎖着門睡覺了。
萬一,半夜有人跑進來,她都不知道。
再加上,她現在有些事,也不願讓人發現的。
陸遙風俯下身,摸了摸陸寒筱的頭,她的額發被陸遙風的手撥到一邊,露出潔白如玉的額,她兩隻眼睛如黑曜石般,水光流轉,清澈如泉,格外好看。她的小小的臉埋在枕頭裡,牀上是美羊羊的圖案,美羊羊圓圓的臉與陸寒筱巴掌大的鵝蛋臉相得益彰。
不知爲何,看到陸寒筱,頭一次,陸遙風心裡升起不捨,想到自己後天就要離開,也許過兩個月會回來,但之後,或許離開的日子會更久。
想到這裡,陸遙風的手撫着陸寒筱的發,他在陸寒筱光潔的額上輕輕地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