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叫醫生時順便問了問陸瑤在哪,得知她並沒有上大學,而是來了這間醫院做護工,不過她做得很認真,那些醫生都在誇獎她。
但此時她已經下班走了,我也就沒能找她去爲了剛剛的事道歉。
子衿的主治醫生姓宿,是葉伯伯的朋友。正好她也在,得知子衿又有了反應,連忙跟着我去了病房,卻剛一回去,便見到病房門口站着個人。
是當初與我簽約的陳秘書,依舊是那麼得體的白骨精氣質,懷裡抱着一束鮮花,見到我,樣子有點尷尬地笑了:“夫人。”
“陳姐。”我總覺得她臉上的表情是專門爲我準備的,便有些不自在:“您怎麼來了?”
“老闆派我來的。”她隨着我們一起進門,溫和的語氣中含着責怪:“怎麼轉院了沒有對老闆說呢?”
事情匆忙,我本就有點猶豫,想說時也沒有一個很好的契機,畢竟我收皇甫紀香的錢並不全是爲了轉院。
我招呼陳秘書坐下,替她倒水,那邊,宿醫生非常認真地檢查了子衿的狀況,要我等明天拿檢查結果便回去了,聽他的意思子衿這樣真是太不錯了,比他們預期的還提前了一點。
他們一走,陳秘書也端着杯子,一臉愉快:“真是太恭喜了,病情總算有了好轉。”
“託溫先生的福。”我低着頭,不知如何與她進行合適的溝通:“之前的院長說這邊治得更好,建議我轉院的,也是剛轉來不久,我還沒來得及和溫先生提。”
陳秘書看看病牀上的子衿,笑着頷首:“怎麼能不提呢?老闆這次要我來問問是不是醫院裡的費用漲了,現在看來真的漲了,醫學院光住院費就是那邊的兩倍不止吧。”
她說得很對,兩倍不止,接近三倍。
不由在心裡想,溫先生可真好啊,坦白說我已經開始摸不透,他到底是錢太多覺得燙手,還是對每一個人都這麼善良。
閒聊幾句,陳秘書也沒說什麼,問了問我這邊的費用,我想她是要告訴溫勵,或許是翅膀硬了,我沒有認真回答。
氣氛稍有點不尷不尬,沉默了一會兒,她便站起身,笑着說:“看來是我打擾了,溫小姐先忙,我回去了。”
我不是很想挽留她:“不好意思,是我招待不週。”
陳秘書點點頭,開了門,忽然又轉過身,聲音壓低了:“溫小姐知道婚姻法嗎?”
“嗯。”
“我想你是不太清楚。”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語氣裡帶着強烈的暗示:“老闆不喜歡別人騙他,好自爲之。”
我得承認,這番話令我的心怦怦直跳了好久,最後想來想去,還是決定去了銀行。看了看我的存款,發現這個月的生活費如期而至,這如同一根稻草,徹底壓死了我這個駱駝,也許溫勵……他,或許真的是我太敏感,而他對我其實蠻好。
醫院的費用也不是一筆付清,我也就沒來得及去花旗銀行,皇甫紀香給我的支票還夾在我書裡,也許等我還給了溫勵,他也就不再生氣。
決定了這件事之後,我的心也就跟着輕鬆了許多,雖然被他罵過之後我很不舒服,但這樣也好,我被上了一課,算是不再進行無聊的幻想,想來也是件好
事。
迴天山華庭時,布朗照例冷着臉詢問我:“需要準備晚餐嗎?”
“不用了,謝謝布朗先生。”我問:“請問溫先生在嗎?”
布朗點頭:“在的。”
“我能上去嗎?”
“我需要問過他。”
之後我等了三個多小時,十二點了,我即將放棄時,布朗前來敲門,依舊是那副冰山似得臉色:“先生說他今天很累,要你明天中午回來跟他見面。”
“好。”
我心裡隱約有點明白溫勵這個態度,大約是不想見我,由此可見他可能還是沒有消氣,或者是……難道陳秘書那天之所以那麼尷尬,是因爲看到了什麼?
算了,我不敢想,這是大忌,而我好像真的不太適合被人家包養,別說溫勵不是那種一句話都不說的人,他對我幾乎是羅嗦了,我卻依然這麼容易就惹他厭惡。
這一晚,我完全失眠了,看着窗外墨染般的幽深夜色,忍不住一直一直想,男人的心思真是比這天氣還要莫測難猜。
第二天果然從中午開始便下了暴雨,我雖早有準備卻還是落了一身潮氣,天山華庭離學校太遠,回來時已經到了一點。
布朗有點責怪我的遲到,說我應該請假一會兒提前回來的,怎麼又讓溫勵等我。
我也就只換了鞋子便溜達去餐廳,見溫勵已經在了,看樣子他也是剛從外面回來不久,穿得還是西褲襯衫,襯衫袖口上彆着一副黑色袖釦,很有一番派頭。
這身行頭和我第一次見他時基本無異,令我瞬間感嘆起沒見過世面果然可悲,我當初是怎麼把他這種人當成是跟我一樣的窮鬼的?
面前擺了一杯咖啡和一份五顏六色的蔬菜沙拉,刀叉平靜地擺在兩側,絲毫沒有動過的跡象。
我着實佩服這人,人是鐵飯是鋼,他身高目測超過一米八五,肌肉豐富到連人魚線都有,究竟是怎麼做到早餐吃麪包,午餐吃草,晚餐喝刷鍋水的?
我來到他對面坐下來,調出了一個安靜的表情,聽到他問:“吃過午餐沒有?”
“也還沒。”
他看着我,問:“想吃什麼?”
我不想吃草,於是道:“我回學校去吃。”
溫勵便扭頭,對等在一旁的女傭道:“照着我的午餐安排給她。”
我忙咧嘴,擺手:“我中午吃肉就行。”
“換成土豆沙拉。”他繼續吩咐:“全熟牛排,牛肉湯。”
好吧,我聽到了很多菜,心裡覺得如此甚好,便不再吭聲了。
土豆沙拉其實就是土豆泥做的,裡面摻了些火腿雞蛋之類的葷菜,溫勵非常女士優先地等我開動後纔開始吃草,吃過了土豆和草,在等待硬菜的過程中,他終於開始說話,依舊冷颼颼的:“你昨天想要找我談什麼?”
“談……”我也不知道這樣算不算任性,雖然應該先提還錢,我卻很想說點別的:“談我弟弟已經轉院的事。”
溫勵雙手擱在桌上,很冷靜地回答:“我的秘書已經告訴我了,坦白說我也不太關心。”
“嗯,我昨天見到了陳秘書。”我咧了咧嘴:“謝謝你。”
“是你理
解錯了。”他說:“我只是希望在我們離婚之前能夠清楚你所有的經濟狀況而已。”
原來是這樣。我想他沒必要騙我。
就像當初在簽約前他也知道了我很多事,現在想解約了,當然也要弄清楚?我最近一直在看那份合同,覺得解約對我來說沒什麼損失,如果和他上牀不算損失的話。
但我還是很想問:“你不是說給我一週時間考慮?”
“是。”他點頭,依舊是那副冷到人骨頭裡的神態:“但這絲毫不影響我考慮分手費的問題,不過現在我覺得沒有必要支付,我已經讓你輕易地獲得了太多。”
我一愣,低下頭,不做回答。
真的,我一直想,不要花他什麼錢,就是怕收到這句話……
“明白婚姻的基礎是什麼嗎?”他死死盯着我,那樣子有點迫人:“婚姻是排他性的,你只可以有我,我也一樣。”
“是。”我忙道:“我已經做到了。”
他挑起眉,笑了一聲:“Are you sure?”
“樑正則是我的同學。”我想大概就是因爲這件事,我可以不要所謂的贍養費,但我不能讓他污衊我:“我和他從小學就開始是同學了,他那個人很……喜歡跟我開些玩笑,可能是覺得我好欺負。”
溫勵聽我說完,又發出一聲冷笑,悠然道:“抱歉,我認爲任何人都無法相信一個家境優越,前途無量的英俊男孩,會如此無聊地和你反覆開這種低級玩笑。”
他倒是很坦白:“我更相信你們之間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或許你在他眼裡是有魅力的,才讓他如此念念不忘,但原因我不想追究,畢竟結果已經擺在眼前。”
這要我怎麼說?我能說我真的只是跟樑正則同桌了十二年嗎?我能說在這十二年裡我倆沒有任何私下來往,我也沒有像陸瑤那樣幫他寫過哪怕一個字的作業,我甚至還因爲討厭他而經常在老師點名叫他回答問題而假裝不會。
沒錯,我們情況很多人都覺得我倆應該有什麼情況的,可我討厭他,我只夢到過他一次,就是情書事件那天,夢裡我把他毒打了一頓,醒來之後別提我有多暢快了!
再者,如果我跟他有什麼,我需要答應優董的條件?
但看溫勵那表情那麼不爽,我算是明白這件事大概已經被他懷疑出了無數版本,就像他自己說的,結果反正就是這樣,我想洗清他也不打算給我機會。
可我還是想解釋,只是委屈讓我不那麼注意言辭了:“我要是和他有什麼發展我早就發展了,不可能等到現在的。要是這麼有魅力去吸引他,我會一點都不知道嗎?”
他看着我沉默,聽到最後一句,幽藍的眼珠裡一下子就露出了近乎是鄙夷的神色。
而我也覺得甚是無語:“就像你自己說的,你一直懷疑我和優董有什麼關係,那我爲什麼不選一個年輕的帥得?幹嘛不找一個心裡喜歡我的人?反正……我都這樣了,也不需要別人來體諒我。”
起初,這段話如同石子丟進大海里,連個水漂都沒打出來就直接沉底。
溫勵沒說話,而我也跟着捉摸了一會兒,樑正則家裡真的這麼牛?真可笑,真可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