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她確實去了醫院,也躺到了手術牀上了,可是想起那是一條慢慢在成長的生命,就像當初睿睿在她肚子裡一樣,數個月之後他就會慢慢地長大成人,跟睿睿一樣叫她媽咪……
她在醫生的針打到她身體裡的前一秒鐘,逃離了手術室。
幸好,她留下了這個孩子。否則,她會恨死自己。
顧子寒已經離開她了,她怎麼能再親手殺死他們的孩子?
“寧夏,”雖然知道唐寧夏無法接受,但唐媽媽還是說了出來,“你昏睡了兩天,子寒的屍體,宇哲他們已經火化了。骨灰……他們等你去取。”
“……”唐寧夏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幾天前還在蠻橫霸道地親吻她的人,現在……化成了一把灰燼。
一想到子彈無情地打在顧子寒的心臟上,帶走他的生命;想到他冰冷的身體被化成一把灰燼,唐寧夏的心臟就刀絞般疼痛。
許久後,唐寧夏睜開了眼睛,要去殯儀館。
那個地方太恐怖了,她不要把顧子寒留在那樣的地方。
“先吃飯吧。”唐媽媽心疼地看着女兒,“這兩天你都是靠營養針在維持着。”
唐寧夏搖了搖頭:“我沒胃口。”
“媽知道。但是,就算是爲了孩子你也要吃一點啊。”
唐寧夏看了看自己的小腹,更多的眼淚瞬間涌了出來,她點了點頭。
孩子的身上流着顧子寒的血液,是顧子寒生命的的延續,也是顧子寒留給她最後的活下去的希望,爲了孩子,她必須振作。
唐寧夏吃不下飯,只是喝湯,她喝到嘴裡完全沒有味道,只知道這也是寶寶要吃的,所以儘量讓自己多喝一點。
實在喝不下去後才停下來,她讓司機把自己帶到了殯儀館。
殯儀館最不缺的就是悽切的哭聲,但也只有這悽切的哭聲響徹整個館,顯得空蕩、死寂。
很快地,顧子寒的骨灰被送到了唐寧夏的手上,她手捧着骨灰盒,慢慢地抱緊,貼在自己的胸口處,最後眼淚流下,她蹲了下來,流着淚抽泣。
殘忍的事實就在她的手上,那個輕而易舉的就能把她抱起來的男人,如今化成灰燼被安放在一個跟他的巴掌差不多大的小小盒子裡,他沒了,真的沒了……
唐寧夏緊緊抱着顧子寒,努力地回想顧子寒身上的溫度,告訴自己她抱着的是顧子寒。
可是手裡的盒子那麼涼,像一場無法挽回的離傷,殘忍地告訴她顧子寒不可能再像以往那樣擁抱她。
時間似乎停了下來,全世界只聽見她的哭聲。
不知道過去多久,許慕茹終於走進來扶起唐寧夏,把她帶出了殯儀館。
“寧夏,振作一點。”許慕茹說,“顧子寒走了,你還有睿睿和肚子裡沒出生的寶寶要照顧。你不能倒下去,爲兩個孩子想想,聽到了嗎?”
唐寧夏聽到了,且也懂。
只是,她無法接受顧子寒就這樣離開了,世界都隨着他的離開變得空洞且荒涼,她就像站在寸草不生的荒地裡,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今天回去好好休息。”許慕茹儘量把聲音放溫柔,“明天你要去顧氏出席股東大會。顧子寒一早寫好遺囑,顧氏由你來繼承。放心,你不需要做什麼,只需要坐在那兒就好,其他事情有秦宇哲。”
唐寧夏把頭貼在車窗上,點了點,好像聽進去了,又好像什麼都沒聽進去。
其實,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或者她要經歷什麼,她都已經不太在意了。
沒了顧子寒,對她來說,物質上再得到什麼或者失去什麼,已經沒有意義。
許慕茹是想讓司機把唐寧夏送回她家,有父母和唐寧安陪着,也許唐寧夏會好過一點。但是唐寧夏讓司機把她送回了維多利亞山莊,把睿睿也接了回來。
睿睿懵懵懂懂,雖然不太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但是大概也清楚,他爹地出了什麼事。
孩子一回家就跑來問唐寧夏:“媽咪,爹地受傷了,外婆爲什麼不讓我去看爹地?”
唐寧夏的眼睛倏地紅了,“爹地他……”想起顧子寒她就再也無法言語,只能抱緊了睿睿。
她只有睿睿和沒出生的孩子了,只有他們了。
睿睿隱隱約約意識到了什麼似的,忽然哭出聲來:“媽咪,我想去看爹地,你帶我去好不好?”
“……”唐寧夏也想去找顧子寒,可是顧子寒去的地方那麼遠,遠到他們要耗盡此生才能抵達,她該怎麼辦?馬上結束自己的生命嗎?
不能,她失去了顧子寒,嘗過這種鑽心蝕骨一般的痛,就不能讓愛她的人也承受這種痛了,更何況,她肚子裡的孩子還沒來得及看一眼這個世界。
所以,她只能堅強地活下去。
許慕茹走過來,牽走了睿睿,輕聲告訴他:“睿睿,爹地受了傷,暫時不能進病房去看他。媽咪很傷心,我們不要再說這個了好不好?”
睿睿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唐寧夏站起來,讓許慕茹回去,她保證自己不會有事,許慕茹哪裡放心,但是她說今天晚上她想和睿睿呆在這裡,許慕茹想了想,點頭:“好吧。”
許慕茹一走,整個屋子又重新歸於寂靜,唐寧夏環視着這座屋子,忽然覺得它真的太大了,大到她再也不能在這裡找到顧子寒的身影。
這是顧子寒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幾天前他還在這裡擁着她入睡,今天,她卻再也找不到他了。
“媽咪……”睿睿茫茫然的仰着頭看着唐寧夏。
唐寧夏抱住睿睿:“以後,我們都住在這裡。”
睿睿的聲音裡有一抹驚喜:“媽咪,你肯搬回來了嗎?爹地說他惹你生氣了,不肯回來和我們一起住,還說一定會把你帶回來的。”
念及顧子寒的名字都能催下唐寧夏的眼淚,她點點頭,“我回來了,再也不走了。”可是,她再也等不回來顧子寒了。
不一會,睿睿就說肚子餓了,陳嫂早就準備好了飯菜,唐寧夏帶着他去吃。
唐寧夏咽不下去一粒飯,她有一口沒一口地喝着湯,看着顧子寒習慣坐的位置,想象他此刻也在餐桌上,微笑着看着她和睿睿,偶爾會給睿睿夾菜,摸摸他的頭,叮囑他慢點吃。
吃完飯她去收拾碗盤,顧子寒就帶着睿睿在客廳打遊戲,父子兩個人一起數落她身上的缺點。
“媽咪,”睿睿看着唐寧夏,“你爲什麼又哭了?”
唐寧夏這才反應過來,用手背抹去了臉上的淚水,“沒事,快吃。”
睿睿“嗯”了聲,低頭繼續吃飯。
整個屋子格外安靜,唐寧夏想,如果顧子寒在的話,絕對不會是這樣的。
原來,她生命中的歡聲笑語,全部來自顧子寒。
可惜現在明白過來,已經太遲。
吃完飯後唐寧夏簡單地給自己和睿睿洗了澡,哄着睿睿睡着後,她起身離開而來房間,進了書房。
平時顧子寒在家的時候,睡覺之外的時間大部分是在書房,這裡甚至還殘餘着顧子寒身上那種淡淡的氣息。
唐寧夏貪婪地呼吸着這裡的空氣,看着那個黑色的皮辦公椅,想象着顧子寒坐在上面籤文件時的樣子,認真專注,側臉刀削般英俊迷人,就連他簽在紙上的字也是那麼遒勁拔俗。
這個晚上,唐寧夏註定失眠。
凌晨的時候才睡了三四個小時,醒來的時候她的臉色並不怎麼好看,一大早就接到了秦宇哲的電話。
“顧旭飛和米曉晨回來了。”秦宇哲說,“寧夏,睿睿就是他們綁架的,但是他們只是躲在背後不出面,我們暫時找不到證據指控他們。今天的股東大會顧旭飛也會出席,他的目標是奪回顧氏,你振作一點。我們還要找出他們的犯罪證據,把他們送上刑場。”
“好,我知道了。”唐寧夏掛了電話,對着鏡子開始化妝。
顧氏是顧子寒辛辛苦苦經營起來的,沒有顧子寒,顧氏遠遠沒有今天的規模,她怎麼可能讓一個殺了顧子寒的人來奪走他的心血?
早餐唐寧夏努力讓自己多吃下去一點,把睿睿送到了學校後,她交代司機開往顧氏。
進入會議室的時候,所有的股東都已經到齊,會議室內一片議論聲,唐寧夏一進門,會議室又陷入沉寂,人人都看着她。
唐寧夏倒是足夠淡定,她坐下來,看向秦宇哲:“開始吧。”收回目光的時候,眼角的餘光瞥見了前幾天在家的時候看見的律師。
其實,那個時候顧子寒是把律師叫到家裡立遺囑的吧?他在走前的最後一刻,都在爲她安排接下來的事情。
那麼顧子寒留下來的,她會好好守護,等睿睿長大後來繼承他爹地的心血,帶着顧氏走向又一高峰。
會議開始,律師宣佈有關於顧子寒安排公司的遺囑,很簡單明確的一句話:他在顧氏的股份,由唐寧夏繼承。
這一刻起,唐寧夏就是顧氏的董事長兼總裁。
“我不同意!”顧旭飛繼承了顧華清僅剩的股份,也出現在股東大會上,他站起來,“唐寧夏,你有能力管理好這麼大的顧氏嗎?我哥死了,無論如何總裁應該我來當!”
唐寧夏冷冷地勾了勾脣角,站了起來,走到顧旭飛的身邊,冷然看着他:“顧旭飛,把你剛纔的話重複一遍。”
“老子問你能不能管理好顧氏!”
“啪——”唐寧夏狠狠扇了顧旭飛一巴掌,“顧旭飛,我不但能管理好顧氏,還能‘管理’好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做了什麼,警告你,小心一點,別惹我,別試圖入主顧氏。你——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