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全身的力氣都被人抽走了,唐寧夏無力地趴在一個堅實溫暖的背上,迷迷糊糊的,連揹着她的人是誰都不知道。
“唐寧夏,唐寧夏……”
有人在叫她,聲音好像近在眼前,觸手可及,又好像來自遙遠的外太空。
她記得這道聲音。
不久之前,這道聲音的主人貌似說過:“你還欠我一筆債!”還說過:“唐寧夏,你睡着了也要還錢!”
靠!討厭到了這種程度,她才懶得應他呢。
她就這樣趴在那個堅實溫暖的後背上。忽然,揹着她的人踩空了,失足跌下山崖,而她,在那個人的後背上……
俗話說殃及池魚,她倒黴的就是那池裡的魚。
可是她還不想死啊!她上有許慕茹下有睿睿,還不能死啊!
在千鈞一髮之際,那人把她甩了上來,還說了一句:“錢不用你還了!”
她感動地想:好吧,那你慢慢死。
感動之餘,她也終於看清了那個人的長相,嚇了一跳,失聲驚叫出來——
“顧子寒!”
唐寧夏一身冷汗地叫着顧子寒的名字從夢中驚醒,坐在病牀上茫茫然四顧了一番,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在哪裡,忽然就聽見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有事?”
這聲音……
唐寧夏驚恐地循着聲源看過去,同時說話的人也慢慢移開他面前的平板電腦,露出一張俊美絕倫的臉。
唐寧夏愕然張了張嘴:“顧子寒?”
不久前還穿着軍裝英姿勃發地穿梭在深山裡面,戲弄唐寧夏的男人,此刻已經換上了乾淨純白的襯衫和黑色西褲,端坐在沙發上,身上縈繞着一股淡淡的疏離氣息,把他冷峻的五官襯托得更加迷人。
唐寧夏忽然夢境和現實傻傻分不清了,“顧子寒,你不是……不是掉到懸崖下去了嗎?你是人還是鬼?我告訴你啊,你掉下去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別找我索命。”
顧子寒看着窗外瓢潑似的大雨,“你要不要下去淋淋雨,清醒清醒?”
“……”靠!原來剛纔是在做夢啊,空歡喜一場。
“唐寧夏。”顧子寒危險地盯着唐寧夏,“你剛纔夢到了什麼了?”
“你掉到懸崖下去了,還跟我說不用還錢了!”唐寧夏非常認真地說。顧子寒目光裡的溫度頓時下降,整個病房都飄起了雪花,“你連做夢都盼着我死?”
“呃,不是。”唐寧夏忙忙否認,解釋道,“這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顧子寒愣愣嗤笑了一聲,“我掉下懸崖,你尖叫什麼?”
“激動啊!”
唐寧夏對答如流,可是她自己也不知道,那一刻的心情到底是激動還是……害怕。
顧子寒放下平板電腦,走到唐寧夏的牀邊,帶來了一股強大的壓迫力,唐寧夏忍不住往被窩裡縮了縮,“你想幹什麼?”
“讓你體驗一下真正的激動。”顧子寒似笑非笑,說完,他倏地俯身下來……
兩個人脣鼻的距離緊緊五釐米,唐寧夏很沒出息地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近在眉睫的顧子寒。
顧子寒真的是墜落人間的妖孽,五官精緻俊美得難以言喻,彷彿被上帝賦予了勾魂能力一樣,看一眼就能讓人的心跳失控。
心臟好像要從喉嚨裡面躍出來一樣,唐寧夏暗罵了自己一聲沒出息,強裝鎮定地看着顧子寒,“你、你別亂來……”
“不亂來,怎麼讓你激動呢?”顧子寒的微微勾了勾脣角,邪氣華麗地溢出來。
唐寧夏完全招架不住了,偏過頭,“顧子寒,你再不起來我就戳瞎你的雙眼。”
顧子寒完全不受威脅,饒有興趣地看着唐寧夏臉上兩抹動人的桃紅,就好像三月的桃花在她臉上徐徐盛開,他眸光一暗,緩緩地俯下身……
唐寧夏感覺到顧子寒越來越近的呼吸,溫溫熱熱的,灑在她的臉頰上,癢癢的。回過頭,看見顧子寒認真的神情,愣了,忘了做出任何反應。
也許,潛意識裡,她並不抗拒顧子寒這個吻落下來。
然而,就在顧子寒的脣落在她臉上的前一秒,敲門聲響了起來——
“扣扣——”
唐寧夏恍如大夢初醒,佯裝出凶神惡煞的嘴臉惡狠狠地推開顧子寒,“進來。”
顧子寒危險地看了眼大門,這纔不緊不慢地直起身,哪個不識好歹的,居然在這個時候來?
大門被推開,進來的人是程天浩,他亟亟奔到唐寧夏的牀邊,“寧夏,你沒事吧?”
唐寧夏搖了搖頭,“沒事了。被毒蜈蚣咬了而已。”
程天浩放心地笑了笑,“那就好。”
至此,程天浩終於注意到了顧子寒,對着顧子寒友好地伸出手,“顧先生,謝謝你救了寧夏。要是沒有你,我就要失去她了。”
“……”顧子寒很不舒服,程天浩的每個字都很平凡,可是組成了一句話後,特別不順耳。
“不客氣。”半晌後顧子寒才伸出手和程天浩淺淺一握,“我和她之間,還有很多賬沒算清楚。”言下之意,就是救唐寧夏是爲了那些賬,而不是爲了唐寧夏。
程天浩英俊的五官浮現出疑惑,正想深入瞭解,顧子寒卻已經冷若冰霜地離開,他只好問寧夏,“怎麼回事?寧夏,你和這個顧子寒……?”
“你別理他。”唐寧夏翻了個白眼,“他剛從精神病院逃出來,渾身上下都不對勁。
“是嗎……”程天浩淺淺一笑,心裡面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直覺告訴他,顧子寒……只會是他的敵人。“他說的‘很多賬沒算清楚’是什麼意思?”程天浩又問。
“他是個神經病,把神經話當真你就輸了。”唐寧夏笑得完美無瑕。她不想把和顧子寒之間的事情告訴程天浩,否則程天浩一定會出手幫她。她欠程天浩已經夠多了。
程天浩和唐寧夏朋友七年,又怎麼會看不出唐寧夏的心思,只能無奈地淺笑着說:“那,你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找我。別忘了,我回來了,就在你身邊。”
唐寧夏笑得比程天浩更加無奈。
傾盆大雨還在繼續,雨點瘋狂地抽打着花草樹木,好像要奏出一曲《狂想曲》來。
顧子寒陰陰沉沉着一張臉離開醫院,在院門口迎面碰上了許慕茹。
“顧子寒。”許慕茹單手插在口袋裡,自動進入女王模式,“這次你救了寧夏的事情,我不會謝你。”
“不需要。”顧子寒不爲所動,把許慕茹的挑釁襯托得格外可笑。
許慕茹冷笑了一聲,“顧子寒,你別總是這麼自以爲然。”頓了頓,又說,“算了,你就繼續這樣自以爲然吧。等到真相揭開的時候,你的表情纔會更加精彩。”
說完,許慕茹笑着從顧子寒身邊擦過去,驀地聽見顧子寒的聲音:“站住。”
不輕不重的口吻,卻透出一股不容置喙的威懾力,許慕茹的腳步不自覺地頓了下來,看向顧子寒。
“你到底有什麼事情瞞着我?”顧子寒頭也不回,每個字都冷若冰霜。
“想知道啊。”許慕茹露出風情萬種的招牌笑容,“告訴你纔有鬼!自己去查啊!哦,不對,寧夏在你心目中並沒有那麼重要,你怎麼會費時間去查她呢。不好意思啊,我高估了寧夏。”
頓了頓,許慕茹重重地“但是”了一聲,接着說:“你不懂得珍惜的,有得是人替你珍惜。比如程天浩。人家英俊多金,才華橫溢,善解人意又懂得照顧人,跟睿睿的關係又好。只要程天浩發動攻勢,寧夏很快就會淪陷的。”
顧子寒冷笑了一聲,“你就等着看唐寧夏會不會淪陷。”唐寧夏,他勢在必得。他碰過的女人,從此以後只能是他的,跟感情無關。
許慕茹冷下臉,“顧子寒,你要做什麼?你不是厭惡唐寧夏,不是把跟她的婚約當成人生最大的恥辱嗎?怎麼,有人追她,你還不舒服了?”
“我的東西,就算是被我拋棄了,也只能屬於我。”
淡淡的口吻裡流露出一股不容置喙的霸氣,說完,顧子寒走出醫院,挺拔修長的背影異常冷峻,卻散發出一股致命的吸引力。
“啐,看你還能拽多久!”許慕茹卸下女王的外衣跺了跺腳,走向醫院……
顧子寒走向自己停在醫院門口的車子。
剛纔匆匆忙忙,連車子都忘了停好。他上車,打開平板電腦,打開谷歌,在搜索欄裡輸入“程天浩”三個字。
程天浩的資料很快就跳了出來,國際知名的音樂製作人,就如許慕茹所說,才華橫溢,畢業於英國皇家音樂學院,博士學位,曾獲格萊美音樂大獎最佳音樂製作人,是有史以來唯一一個獲此殊榮的華人。
在英國樂壇,程天浩有着非常高的地位,被封爲教父。他決定回國的消息傳回國內,華語樂壇響起了一片高昂的歡呼聲。
可是,那又怎樣?
顧子寒關了網頁,視傾盆大雨若無睹,發動車子,車子切斷一條又一條雨簾,往維多利亞山莊開去。
阻撓他的人,下場就和這場阻撓他回家的雨一樣,或被他無視,或被他解決,就算那個人是程天浩。